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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收容所的歌聲

00年之前的林天對廣東是充滿恐懼感。主要的原因是查暫住證。你走在大街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治安隊的摩托車攔著你問你要暫住證。

001年春節剛過。番禺靈山,一個東北漢子,人挺高大,衣服由於水洗的緣故有點發白,左腿明顯有殘疾,拄著柺杖一茄一拐的往大崗方向過靈山大橋,不時看看橋底下經過的船隻。兩個治安仔悠閒的騎著摩托車在自己的地盤上閒誑。東北漢子只聽得摩托車剎車的聲音,本能的往左邊看了一眼。只見從摩托車上下來兩個凶神惡煞的治安仔,用沒熟的普通話:暫住證?

東北人表示沒有,於是被人熱情的請上車。當時下榻在番禺收容所。

林天在這之前一天下榻。

說起這段日子,這個年青人運氣很背。做傳銷就做傳銷吧,錢沒賺到不說,肚子還吃不飽,真他娘讓林天憋氣。中午吃完午飯,林天和一個事業夥伴回到靈山九比的課堂。那個四川的事業夥伴張允華,回來就去上廁所。這個廁所在出了門口的右邊五米的地方,所謂的課堂就是一個單間,講課居住兩用。這個如廁的四川帥哥剛蹲下,就聽到沉重的腳步聲,接著聽到流暢的廣東話:丟,暱系做咩嘢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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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傳銷員正在打磕睡,聽到有人說話,抬頭一看有人已經進來。只見胖頭大耳治安員,嘴裡吐著煙霧,看了看牆上的黑板,很有經驗的說:不用看了,畫這麼多圈的,肯定是做傳銷的。暫住證拿出來?沒有,沒有就跟我們走一趟。

課堂所在地,是本地人空閒的房子,按說治安隊是不會查本地人。

離課堂十米遠的地方,有個號稱包治梅毒菜花尖銳溼**流膿的湖南老中醫。林天經常看見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從門前過,然後開啟一扇門,在一個籮筐下,拿出注射劑,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支針筒。這個人才是治安隊這次圍剿的目標。

林傳銷員不幸被帶到治安隊,輕鬆完了的幸運四川帥哥來了治安隊,治安隊表示不可以交錢放人。關在裡屋的林天很是費解: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莫非交錢太快了沒有快感,或者將戰線拉長會有更多的利潤增長點。

旁邊的甘蔗林飛快的向後,這次送往收容所的人共有0幾個,一同擠在這輛藍色的五十鈴上。為什麼治安隊還要貨車呢?林天此時得出答案:除了可以裝更多的人,還有利於運輸不明貨物。有的人目光呆滯;也有朋友兩個一起來的,交談甚歡,顯然是常客;林天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微笑:我竟然被抓了,這又是一次新鮮的第一次。

剛到收容所那會林天不習慣,睡覺睡不著,廁所就在床的旁邊,發出化學氣體的味道,臭氣熏天。所謂的床就是用水泥鑄成的長五米,寬二米,高半米的硬地板。當林天告訴範劍此床尺寸時,範表示:這麼大,真懂享受呀。中間是過道,左右各一硬地板。一個房間住二十個人,人挨著人。

番禺收容所,晚上八點,林天看著窗外暗紅的燈光發愣。這時前面那幢收容所傳來女聲獨唱: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親愛的媽媽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

沒有一個家

冬天的風啊夾著歲月花

把我的淚吹下

緊接著林天的室友表現出良好的反應能力,對上了:

離家的孩子

流浪在外邊

沒有那好衣裳

也沒有好煙

好不容易找份工作

辛勤把活幹

心裡頭淌著淚

我臉上流著汗

正當此男歌手全情投入準備進入第二段的關口,看守員來了,口氣兇得如同吞了十噸炸藥。接著傳來慘叫聲,一把竹筷子打在歌星的手心,一下又一下重複操作著就像工廠流水線的員工。林天嚇得大氣不敢出,剛想對兩句的念頭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心想此人此刻最想唱的應該是《鐵窗的淚》。

吃的飯估計是剩飯,用水煮過,上面漂兩塊肥肉和青菜,好像也是水煮過,沒鹽。林天恍然大悟:原來收容所流行吃水煮而且是廣東的清淡口味。水煮每天從房間的狗洞裡塞進來,一人一小盆,排名不分先後。剛開始時吃不下,餓了兩餐,感覺味道也不錯。從此每天到了飯點就有了期待。慢慢的林傳銷員對收容所有了很大的改觀。有一項福利制度是這樣的:每天的10點後有半個小時可以打電話找人求救,原則是只有是本地,不能打長途,而且只能擴音,拿起聽筒沒有聲音。有個人在這裡呆了一個月,原因是打工的窮苦朋友沒有電話,而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在何方,他的眼神表現的是茫然。

第二天下午,東北漢子進來了,頭髮有點凌亂。令大家不可思議的是他用的手機竟然是摩托羅拉V998,這款手機在005年後也就00元人民幣左右,但在當時001年400多人民幣。漢子明顯很窩火,但對室友還是很友善,把手機借給每一個人打電話向外求救,此時的手機費也貴得離譜市話高達六毛八,長途接近兩元。

林天也打出電話去求救,可惜效果不大。原因就是願意來贖自己的上線用的是CALL機,他收到CALL後,每個人都像餓死鬼見到糧食一樣搶著電話打。所以電話復不進來。復不進來就沒辦法知道林天關在哪裡;傳銷在市橋的專賣店倒是電話可以直接打進去,可惜每次專賣店的老闆番禺的總上線河南黎總都來虛的:你放心,已經通知你的上線了。樂觀點,記住:沒有坐過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聽得林天無比鬱悶:媽的!我喜歡缺陷美!

上線來贖林天時是在第三天的上午,按每天180元全包的服務費結帳共540元,媲美三星級酒店收費標準。

剛從收容所出來的林天蓬頭垢面,鬍子拉茬,抬頭看看天:老子的人生是如此的完整,都被收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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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住的事業夥伴張允華,看到林天釋放歸來,無比激動雀躍歡呼的打聽,以尋求共鳴:“是不是關在那個舊水坑附近那個收容所,唉呀,那個地方,太臭了。剛開始的時候不習慣,睡不著。”

林天笑著說:“算你小子運氣好。”

張允華滿不在乎的笑:“又不是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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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年下半年,張允華還在市橋附近的舊水坑做傳銷。10月的時候買了輛新單車,自從成為有車一族之後,華仔風馳電摯,無比優越的穿梭在舊水坑工業區的大街小巷。可惜好景不長。這一天華仔在工業區的集體飯堂吃完飯到停放單車的地方一看,新單車不見了。在心裡問候了幾句偷車賊的娘,鬱悶的往住處走。在快出來飯堂,治安隊附近旁邊的店鋪門口。華仔眼睛一亮,那不正是的愛車嗎?跑過去一看,鎖已經換了,華仔單純的想推著單車心裡盤算著哪家單車鋪近一點,好快點把撬開。這時出來一個貌視道上的哥們,一把拉住單車:“兄弟,想偷車,也不打聽打聽?”

華仔:“這單車是我的。”言罷繼續推。

道上的哥們馬上支會附近的治安隊:“兵哥,這人要偷我的單車。”

經過治安隊門口幾步,治安隊員效率神速,飛奔至張允華面前,用招牌的廣式普通話說:“到治安隊走一趟。”“去就去,反正單車是我的。”

過了十分鐘後,華仔恐懼的臉上顏色鮮豔有的地方紅有的地方紫還有的地方白,光著上身。雙手反銬在屁股後面,胸前掛著一塊牌子,上書五個大字:偷單車的賊。接下來在舊水坑市場進行了巡遊,經過每一家商鋪門前,治安隊寓意讓大家認清這個可恥的偷車賊。引路人駐足圍觀。沒有人知道當時的華仔在心裡想什麼,張允華也對當時的心境從沒對人提起。想必當中摻雜有心殺賊和無奈恐懼痛苦卑微。

晚上送去番禺收容所,比林天少關了一天,罪名是:沒有暫住證。被人贖出來後,離開了舊水坑。

在張允華被關押的半年前,就是這個治安隊,000年元宵節的晚上,其中兩個治安員巡邏到樹林深處的時候,被十幾個人砍刀圍攻,一死一傷。死的那個眼睛睜著像牛蛋,臉上的皮膚白白淨淨,看上去很斯文,沒有了呼吸。打工仔們都議論:得罪人了,人家要取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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