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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混亂

“溫迪神殿”的整個表面上,材料都是非金非土,非木非石,而是一種摸起來有些滑滑的、冰冰涼的絲狀編制體,就好像一個正在孵化的巨型蟬蛹一般,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歷經了千百萬年的歲月流逝的洗禮。

這一刻,隨著強烈的光罩的波動,那層絲狀的綠色表皮,居然像蟲蛇蛻皮一樣,緩緩脫落下去,露出了內裡純白色的肌膚。隨著表皮的緩緩褪去,一座橢圓形的建築,慢慢呈現在眾人眼前,爾後,這座建築竟然開始了奇異的膨脹、慢慢變得又高又大起來,轉瞬就開闊了周圍的土地,幾乎遮擋住了天空中的光線。

這座建築看起來彷彿一座高大的巨塔,又寬闊得如同貴族封地裡最中央的古堡一般。一旦建立起來,一種雄渾的、震懾人心的氣概,立刻讓所有觀者的心中,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自卑和敬畏。

“這就是真正的‘溫迪神殿’嗎?”羅伊面色沉靜不變,完全沒有其他人的驚慌和忙亂。他眼中全是如同一片深潭一樣的漆黑,過了許久,緩緩抬起雙手,把刻有“謁語”的羊皮紙,重新塞回小瓶之中。

與此同時,空中不斷盤旋飛舞的那綠色的圓盤,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完全是以肉眼所無法分辨的頻率旋轉,還發出了嗡嗡的鳴叫之聲。隨後,圓盤的正中間,突然射出一道綠色的光芒,圍繞著羅伊緩緩移動,彷彿是在猶豫什麼,等待什麼。

羅伊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手去,輕撫了幾下那條綠色光帶。光芒明顯地畏縮了一下,顫抖著向後退去,不過這輕輕的觸碰,顯然給它傳達了什麼資訊。那光帶馬上就像突然找準了目標一樣,飛速移向了羅伊身後的蝶舞!

“嗡……”“嗡……”蝶舞還沒有反應過來,幾聲輕微的鳴響之後,那綠色的光芒,就完全融入了她帶體內!

羅伊暗暗點了點頭,看來自己一直以來的推測和預感,都完全沒有差錯。自己並非一定就是什麼“風之使者”,那長存於這片森林裡,最得以自然之神傳承的種族,才是真正能夠繼承和接受這一切的。

蝶舞的所謂“暗夜之詛咒”,正是最大的考驗、也是最好的機遇,精靈一族數千年與自然之神建立的血脈,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和傳承。而那天生的詛咒,更是給了她可以在神祗的意志下,接近和溝通的權利。

光帶周遊了數圈,隨後慢慢歸於沉寂,重新飛上了半空,回到綠色圓盤的中心。圓盤也慢慢停止了轉動,最後好像一把小小的鑰匙,插入了那高大的神殿上方。

“吱呀……嘎嘎……”一種猶如長期生鏽、才剛剛被解開的腐朽聲音,伴著神殿正門的開啟,轟然響徹整個空地。整個精靈之森的大地,都開始了共鳴一樣的微微顫抖,一絲無形的自然元素波動,開始排山倒海地奔湧向遠方。

所有目睹這一切的精靈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睛。因為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以及正常的認知常識——精靈一族已經幾百年來,沒有被觸控和改變過的“溫迪神殿”,竟然被一群不知名的冒險者開啟了!而且,這些冒險者居然大多數是人類,唯有的一個,還是附著“暗夜之詛咒”的黑暗精靈。

不過驚訝歸驚訝,精靈族所特有的固執和刻板,還是讓他們不得不預設接受眼前的一切。只見克裡斯蒂娜聖女掙扎著坐了起來,撫著腹部巨大的傷口,費力地微微彎下身體,做出恭敬的姿勢,對開啟的“溫迪神殿”施以最高的敬意。

而其他的精靈王公貴族,以及麗娜公主,也都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中喃喃不休,歌頌著自然之神偉大的功績和神佑。所有在場的精靈衛士,則明顯沒有這麼矜持了。他們都拋下了手裡的武器,身體完全匍匐在地,大聲呼喝著、宣洩著對於神祗的尊敬和祈禱。

羅伊對於身後精靈們的騷動視而不見,他緩緩轉過身,對那傳遍了整座精靈之森的微微震顫完全視而不見。眼光一一掃過自己的同伴,淡淡地問道:“我們這就要進去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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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無數個身穿鋼甲、輕甲或魔法袍的人類軍隊士兵,在不停地捨命狂奔著,七手八腳地奔跑在散亂的樹林中。彷彿是在逃避和躲藏著什麼。

對於這些失去了主將的蘭尼斯特士兵,既然已經在羅伊和精靈衛士的面前露怯逃跑,那麼也就只有快些逃離這一條路。他們沿著精靈騎士卡尼,預先提供給他們的秘密道路,飛速往森林的外面逃去。

畢竟,在這裡再多耽擱一刻,就會有更多被那些熟悉這片森林的精靈叢林巡遊者所追上。而一旦在這幽深而茂密的叢林裡,遇到

那些天生的叢林戰鬥家、和施放冷箭的高手,自己這方的命運,恐怕就是可想而知了。

他們瘋狂地奔跑著,因為沒有了組織和紀律,所以逐漸隊形變得鬆散起來。其中的一隊人馬,漸漸偏離了既定的道路,跑進了岔路的一片灌木叢中。突然之間,隊伍最前面的一個戰士,感到了自己視線的遠方,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紅色影子。

雖然處於逃亡裡,可是這名戰士,也是訓練有素的一個衛兵小隊長,他心中一動,害怕是精靈們的埋伏,立刻一聲響亮的口哨,揚起了手臂,命令自己身後的隊伍停止前進。

他眯起眼睛,看了許久,終於發現了對面前來的,原來只有兩個人。又仔細端詳了片刻,只見前面的那個人,正是方才紅色影子的來源。那人身材極高,但是從相貌上,居然分不出是男是女,穿著猶如高雅的貴婦人一樣華麗的服飾,背後是一件猩紅色的斗篷。

而這個怪人的身後,跟隨著行走的,赫然就是背叛了精靈一族,反入自己蘭尼斯特軍隊一方,去偷襲“棕熊”大將不成,狼狽逃跑的那個高階精靈騎士。

“準備好作戰!”這個分隊的戰士小隊長,輕輕向身後低喝了一聲,好讓自己的戰友做好準備。他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立刻計算出自己的身後人數應該有六、七十個,心下立刻大定。

畢竟這個精靈騎士卡尼,雖然敵不過“棕熊”大將,但是仍然是個高階戰鬥者,非常難以應付。不過當自己這一方有六十人以上的時候,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則是不可能會輸的了。畢竟以一敵百這種事情,在久經沙場、配合默契、實力普遍在四級左右的士兵眼裡,基本是笑話一樣可笑。

於是他的口氣強硬了許多,十分有底氣地喊道:“對面的人挺好了,這裡是蘭尼斯特的軍隊,不管前面那個是什麼來頭,請你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把你身後的精靈騎士交出來!”

精靈騎士卡尼眉頭一皺,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在詫異和奇怪著,這些士兵為什麼從這裡原路逃脫,難道是神殿外發生了什麼變故?克裡斯蒂娜聖女已經被抓住了嗎?羅伊那夥人呢?

不過這些問題顯然沒有人會回答他,面前的“絕命美人”阿特突然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你這小子,還挺有意思,居然有軍隊點名指姓的要你,呵呵呵……”

卡尼被他那尖聲尖氣、拿腔拿調、不男不女的冷笑聲,弄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但是又十分懼怕對方的實力,只能陪著笑臉,乾笑了兩聲。

“絕命美人”阿特彷彿並不在意,也沒有繼續追究,只是帶著陰陽怪氣的詭異笑容,轉向了對面的人類軍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這群小家夥,不好好和精靈們玩耍,為什麼非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呢?這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在我面前不知好歹地叫囂呢?難道你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禮貌嗎?這可不是藝術和禮儀的行為。”

蘭尼斯特人類軍隊的小隊長,心中略略思索了一下,雖然看起來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氣質非常淡定,好像是有些門道。不過自己這一方的實力,他心中非常清楚,“棕熊”大將等級的敵人,就算是兩個,也很難敵得過這許多精銳士兵。於是依然強辯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哪管得了這麼多閒事?我們這是在執行公務,精靈族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如果幫助背後那精靈騎士,小心我們也不客氣。”

“呵呵,呵呵呵……”阿特先是面色一陣鐵青,隨後居然並未動怒,而是掩住了嘴,發出了一聲聲接連不斷的媚笑,聲音尖利起來,甜膩膩地說道:“這位兵哥哥,倒是挺有氣勢的嘛,不過看來是在熊寶寶手下呆久了,人也就有些變呆了。”

他的聲音高亢而尖銳,彷彿是在學習貴婦人的優雅,但是聽起來卻十分刺耳難聽,讓人不由自主的脊背生寒。他雖然滿臉笑容,不過,熟悉他的人,這個時候可要捏上一把冷汗,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因為“絕命美人”笑得越是開心,越是歡暢,就說明他是多麼生氣,他的怒火是多麼的高漲。

不過蘭尼斯特的士兵們,顯然沒有這樣的見識和眼力,最前方的戰士小隊長,心中湧起一絲不安的情緒,只得控制住自己的焦躁,硬著頭皮喝到:“你這傢伙,好好的男人不做,偏偏去學女人,還要多管閒……”

“撲哧!……”這個戰士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驚恐地張大了雙眼,原來他的喉嚨處,已經被插進了一支細長的尖刺!他順著尖刺向前望去,只見閃爍著寒光的尖刺,居然是直通向一隻優雅的右手,手的主人,居然就是上一刻,還在極遠的地方,與他談天說地的女人樣男子!

原來,“絕命美人”阿特最為忌諱的,就是旁人說他不男不女。這蘭尼斯特的戰士小隊長,剛剛第一次開口,就已經完全激怒

了這可怕的笑面殺手。

鮮紅的血液順著黑色的細長尖刺,緩慢地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所有的人類軍隊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幾乎在懷疑自己方才所經歷的,是不是一場無法磨滅的夢靨。

因為他們的眼前,方才只是非常快的、只看到一個殘影的一閃,就失去了那中年男子的蹤跡,而只能看到精靈騎士卡尼。就只是一眨眼之間,那男子居然已經瞬移到了戰士小隊長的面前,並且用奇怪的尖刺,完全刺透了戰士全身鋼甲,輕鬆一擊斃命!

“滴答……滴答……”一聲聲鮮血滴落在青草地上的聲音,和著這些人類士兵的心跳聲,迴盪在這篇灌木叢中。士兵們長期在沙場上,所培育出來的優秀戰鬥預感,已經讓他們隱隱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和可怕,正在向他們緩緩降臨。

“拼了!……”戰士小隊長身後的一名騎士,突然挺起了手中的騎士長槍,鼓勁般對身後的戰友說道。因為他知道,只要有片刻的遲疑和退縮,自己這一群人,恐怕面對的就是死亡的命運。

“哧……”又是一道殘影一閃,“絕命美人”阿特十指上的細長尖刺,竟然在轉瞬間,再次穿透了這名騎士的咽喉!

“嗚哇……”“啊……”人類士兵開始奮起自己所有的實力,拼命反抗這個不男不女的怪人。但是,他們所有的攻擊和防禦,面對這個動作快死閃電魅影、尖刺可以穿透所有障礙的人,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血肉碎末不斷在空中飛舞,阿特的身體好像一道淡淡的煙霧,走到何處,就能捲起哪裡的血雨腥風,留下一句句脖子上留著鮮血的屍體。

遠處,精靈騎士卡尼雙眼發直,看得嘴唇發乾。他先前知道“絕命美人”很強,非常強,並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所以才乖乖地聽他指揮,被他脅迫。

可是,卡尼並不知道,阿特竟然強大到了如斯程度。面對數量超過六十人的老兵油子軍隊,竟然如入無人之境,殺人如同斬豆腐一樣輕鬆愉快。

只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一切就完全歸於寂靜。樹林中的地面上,躺滿了人類軍隊那些姿勢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士兵屍體。濃重的血腥味道,籠罩了所有的一切,讓人的喉頭隱隱做嘔。

“唰啦……”卡尼的面前,突然殘影一閃,“絕命美人”阿特的曼妙身姿,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阿特絲毫沒有喘息和激動,他把那手指尖刺湊到嘴邊,輕輕地添了一下上面的血跡,鮮紅的舌頭以及豔紅的雙唇,立刻與血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阿特的全身好像都開始了興奮的微微顫慄,血紅的雙眼若有若無地掃了一下卡尼,尖銳的嗓音輕輕說道:

“接下來,乖乖帶著我去找克裡斯蒂娜聖女和那羅伊小子吧,別耍什麼花樣。你瞧,哀家可是免費給你看了一場最美的死亡藝術展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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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室內光線並不充足,一張不大的單人藤床上,躺著一個健壯而高大的精靈,他身上的皮膚都是黝黑健康的顏色,不過顯然是在養傷,上面還有著道道尚未結痂的傷口,隱隱有血沫流出。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開啟。一個身材近乎於完美、相貌剛毅俊朗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外。

這個中年暗夜精靈年紀大約三、四十歲,皮膚泛著油亮而瑩潤的光澤,身材高大雄偉,氣質非常深沉老辣,一種淡淡的威嚴和王者霸氣,從他身上無形地散發出來。他身上的服飾全是淡金色的華麗面料,在黑暗和幽綠色的光芒襯托下,顯得詭異而讓人驚懼。

中年暗夜精靈眼神微微眯起雙眼,仔細瞧著床上靜養青年精靈,關切地說道:“卓爾,你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卓爾點了點頭,頗為愧疚地說道:“父親,我現在好多了,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順利痊癒。只是……這一次,讓您失望了。”

那威嚴的中年精靈,自然就是暗夜精靈王卓依,他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我們先前的神諭出錯了。也許這一切,就是神靈真正的旨意,你自己無法阻止其發生,命運,是無法改變的。”

卓爾突然皺起了眉頭,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父親,方才有一段時間,我感到了一股龐大的自然元素波動,在整個大地上的震顫。這種震動是從來也不曾發生過的,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神靈的旨意嗎?”

暗夜精靈王卓依長嘆一聲,無限落寞地說道:“不錯,你也感覺到了。那種震顫和抖動,只有在風之神殿被開啟的時候,才會發生。這一下,我們、甚至整個精靈族只能靜觀其變,看一看那些少年,究竟能夠改變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