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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雨過

“嗖嗖……”“嗖嗖嗖……”昏暗的洞穴裡,連續不斷地飛過閃閃發亮的箭矢,這極速而富有力量和韻律感的弓箭,一看便知是來自精靈一族特有特技、只有高階精靈叢林巡遊者才可以施展的“連擊箭”。

箭支的目標是一群咆哮不停的兇猛野獸,這些猛獸渾身生長著土黃色的細碎鱗甲,外表如同放大版的穿山甲一樣,但尖細的臉上卻生長著厚厚的絨毛,張開的大嘴裡滿是鋒利的尖牙和土黃色的口水粘液——這生物自然就是維亞德大陸南部特有的、專門在山石中生存的山熊。

它們和巖洞裡土黃色的泥土顏色十分相近,幾乎完美的融合成一體,喉嚨裡時刻發出有些憤怒的嘶吼,尖銳的前爪不停刨擊著地面,發洩著有力無處使的鬱悶——因為那閃爍著寒光的連環箭矢,不斷發射鑿擊在他們的面前,把地面上的泥土都噴射得老高,一看便知威力非同尋常,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讓這些兇悍的山熊無法前進。

箭矢來源的方向,是臨近洞穴、門口的一處碎石掩體之後,一個身穿墨綠色輕甲、身材高挑的女性弓箭手,正在拉起長長的黑色長弓,不斷把箭矢向前發射;她的身旁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一個身穿全身雪白色法師袍、連頭髮都是銀白色的俊俏少年。

這兩人正是蝶舞和艾露恩,他們在逃跑的時候因為岩漿已經極為接近,沒來得及分開選擇洞窟進入,索性擁擠著跑到了一個洞穴裡。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差,這個洞穴恰恰就是山熊們當天準備出獵的洞口。

雖然高溫炙熱,但山熊這些頭腦簡單的野獸卻絲毫不懼,只是一心想要把闖入自己巢穴的這兩個不速之客趕走。它們二話不說就展開了瘋狂的進攻,但是在艾露恩犀利的冰魔法面前終究是吃到了苦頭,瑟縮著後退了老遠。

然而艾露恩也不好受,她的冰系魔法在炎熱的氣溫和炙熱岩漿的影響之下,威力本來就大大的縮減了,冰元素在高溫之下難以凝聚,強行施展與當前環境嚴重相反的魔法,使她的魔力受到了極大的損耗,沒支援一會,就腳步都開始虛弱地搖晃起來。

蝶舞眼明手快,眼見艾露恩支持不住,立刻經過防禦措施,用一柄長弓、精湛的箭術,使得山熊們繼續無法逼近。

蝶舞覆蓋全身、用來掩飾身份的長袍早就被拋到了一旁——只因為這裡實在太熱,就算是經歷過無數種情況的她都有些難以忍受,只拉弓幾次就已經大汗淋漓。

她小麥色微黑的健康肌膚、在火紅光亮的照映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澤,讓人目眩神馳,健美的細長身材上,遍佈著暗紅色的詭異魔紋——這些曾經困擾蝶舞許久的“暗夜之詛咒”現在已經不被她放在心上,可以坦然的接受了,甚至有時候,她會覺得這些魔紋很美,美得驚心動魄。

蝶舞暗綠色的胸甲還是精靈之森裡流行的款式,在精靈族最精巧匠人的手藝下顯得精美而華麗,到處是鏤空的華貴、絢麗的花紋讓人擊節讚歎。雖然老矮人巴尼在隱隱約約窺見了一次這輕甲的時候,就大放厥詞地說這種來自於精靈族的工藝太過華而不實,還沒等敵人給你鏤空,難道自己竟然先把防具給鏤空?

但她本身卻毫不在乎,對矮人的看法嗤之以鼻,起碼在現在這個時候,這種鏤空的設計就有大大的好處——不會過於憋悶和炎熱,可以直接讓肌膚在空氣中呼吸。

墨綠色輕甲的背後,揹著一個碩大的弓形形狀的布包——那是用綠色綢緞狀材質的棉布包裹起來的,看外形應該是一把巨大的長弓,比蝶舞此刻手中所持有的暗夜精靈族黑暗弓箭還要巨大。

那把碧綠色的長弓正是風之神殿溫迪神殿中,解開封印後所遺留下來的疾風之弓,蝶舞能夠感受到這把聖器級別弓箭的巨大威力,所以輕易根本不會出鞘,還是使用自己平常管用的暗夜精靈長弓。

“你感覺怎麼樣了?”蝶舞再次施展了一次三支箭矢連環發射的連擊箭,逼退了一部分山熊之後,對身旁的艾露恩問道。

“還好……沒什麼……問題。”艾露恩斷斷續續地說道,她雖然如此說,但是精神明顯已經萎靡不振,看上去也很難再積聚起什麼力量了。

“你們這些魔法師啊,唉……到了關鍵時刻,果然還是靠不住呢……”蝶舞一邊搖頭,一邊有些無奈地說道。她當然知道魔法師在狀態良好的時候,所能夠發揮出的巨大威力,對於這一點她毫無置疑——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曾經目睹了暗夜精靈族的祭司們施法的驚人威力。

精靈族的祭司實際上和人類的魔法師是同一個事物的兩種說法,在本源上卻有許多共通之處。比如同樣是運用大自然中的各種元素來進行法術的運轉,需要不斷的冥想來提升施

法的魔力等等。

但蝶舞也知道,實際上祭司、或者說魔法師們,是有許多限制和弱點在其中的,如果有著足夠的支援,魔法師當然強大,但是過多的依賴環境和外力,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完全發揮實力,像她這種喜愛獨自流浪、獨來獨往的人,倒還是逍遙的做個叢林巡遊者最好。

艾露恩的眉頭微微皺起,她這時候身體實在已經接近極限,極高的溫度和憋悶難忍的氣息幾度讓她頭疼欲裂,幾乎就要昏厥過去,也根本無力反駁蝶舞的吐槽。只是迷迷糊糊地問道:“你……你準備怎麼辦?這樣下去這些山熊畜生無窮無盡,你的弓箭卻有用完的一刻。到時候我們恐怕……”

蝶舞淡淡一笑,自信滿滿地說道:“怕什麼,比這艱難困苦百倍的事情老孃都經歷過,起碼現在我們還不算被動,怎麼也比被捆綁在暗夜精靈族中央祭壇上、坐以待斃的等待死亡要強的多吧!”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觀察著艾露恩的表情,又柔聲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有了計較,我們撐得一刻是一刻,箭矢我已經很節省在使用了。你注意觀察洞外的岩漿,已經比一開始要緩慢和稀薄了許多,估計用不了多久,甚至變得稀稀拉拉的,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停止了。到時候我們就衝出去,像與羅伊他們事先約定好的一樣往山上走,諒這些只敢停留在巖洞的黑暗裡的畜生也不敢追出來。”

艾露恩默默地點了點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她一邊想著,一邊暗自責備起自己來。隨著冒險的深入,一開始自信滿滿的她,卻遭遇到了許多意料之外的困難。

強中自有強中手——這是首先讓她明白過來的事情。在蘭尼斯特貴族魔法學院之中,實際上除了拜恩斯院長,艾露恩並沒有真正對哪個教授服氣過,包括岡德瓦教授和羅克珊教授,她都有把握在幾年之內就達到他們的高度,甚至自信如果馬上開戰,也有一戰之力、不見得就完全沒有取勝之機。

然而在與羅伊出來冒險之後,首先劫獄過後的野蠻人獄頭一戰,她就贏得十分兇險,幾乎連性命都要不保,而隨後在盧森行省遭遇的蝶舞,也不見得比自己要弱、至於後來的暗夜精靈王卓依、精靈聖女克裡斯蒂娜、“聖鹿”霍德爾、“絕命美人”阿特,暗裔中的三個黑袍人,她竟然都完全沒有可以勝利的機會!實力可說與他們完全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尤其是那天在溫迪神殿當中,莫名其妙出現的那個生長著黑白雙翅的、能夠漂浮在空中的、可以施展位面穿梭的詭異小女孩,強大的黑暗氣息和壓迫力更是讓她根本傷不起任何反抗的心理。

不管怎麼說,對於蝶舞這個人,艾露恩一直是很佩服的。畢竟直面自己的過去、坦然去接受事實,並非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做到。起碼對手她自己來說,如果總是想起幼年時期瓦爾休倫族所遭遇的慘禍、那就絕對是不堪回首的慘痛記憶。

“喂喂,別發呆了,你想起了什麼心事?”蝶舞的聲音清脆的傳來,打破了艾露恩的胡思亂想:“記得別陷入回憶之中,如果沒有猜錯,這種高溫和燥熱應該會產生類似於幻象,千萬不要在慾望裡沉淪……假若確實是有不願回首的慘痛回憶,那麼就像我一樣,把它們當作調侃和動力來看待,不要只是關注著悲劇的一面……”

艾露恩一個激靈,多多少少清醒過來了一些,蝶舞的話似乎另有所指、難道是知道自己過去的一些隱秘?但刨除這疑問,暗夜精靈說的還算沒錯,在剛剛的一瞬間,她確實覺得腦海中有充血的感覺,神志略略不清楚和迷失起來,如果繼續下去,恐怕就要陷入對往昔的回憶、和對未來的貪慾當中沉淪,再也無法自拔。

“跟這些山熊畜生對峙好無聊,我們來聊聊天吧。”蝶舞突然又莫名其妙地開口問道:“你覺得羅伊是個什麼樣還人?”

“羅伊?他……”艾露恩整個人被問住了,完全不知道蝶舞賣的什麼關子,只得模稜兩可地答道:“他……很好……”

蝶舞點了點頭,略顯曖昧地笑道:“確實很好,確實很好……他平時大大咧咧,看上去沒心沒肺,但實際上運籌帷幄,一切都在胸中有了溝壑和分寸。再加上本身怪異而強大的能力,以及驚人的進步速度和沒有極限一樣的巨大潛力,任何人都輕視不得……呵呵,任何處於青春期的小女孩,哪怕是如何善於偽裝、如何冷若冰霜,恐怕都會忍受不住的暗自心動吧,你說是不是?”

艾露恩心中一寒,更加確定了蝶舞是在調侃自己,難道她所有的秘密都已經被看穿了?她心中巨震,掙扎著抬起頭來,剛想開口發問,然而下一刻,她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只見因為燥熱的高溫以及連續拉弓的

體力消耗、蝶舞已經忍受不了汗水和燥熱,把上身的墨綠色胸甲脫掉,只留下一件小小的短衫披在油光發亮的皮膚之上。暗夜精靈本來就身材高挑窈窕、又兼具青春的活力和成熟的風韻,這一下大部分的肌膚都裸露在外、細密的汗珠佈滿在麥色皮膚上、規則散佈著的暗紅色魔紋,更加散發出一種歇斯底里的魅力和吸引力。

“你你……你,這是……你不怕我看……”也不知道是因為岩漿的高溫,抑或是其他的原因,艾露恩只覺心中一陣燥熱煩悶,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蝶舞飽滿的胸脯隨著拉弓的動作上下起伏著,如同層巒疊嶂的險峻山峰——充滿奇險卻誘惑無限。她不知道蝶舞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確實是高溫難忍,但畢竟艾露恩此刻是男子少年的身份,這樣也太過於大膽和不拘小節。

蝶舞看著有些狼狽的艾露恩,“撲哧”一笑道:“你這小家夥,還裝作什麼清純的模樣。我為什麼要怕你看?我從小時候離開精靈之森之後,就在人類社會中不斷的流浪和漂泊,什麼醜惡的事情沒有見過?也被別人見過許多不該見的,你呀,早晚都要長大,還裝什麼臉嫩的正派少年?”

她說得起勁,眼珠轉了一轉,又似乎另有所指地開口說道:“而且嘛,如果是真的異性在面前,我可能還會有點害羞,但是假若在場只有女……”

“你說什麼?”艾露恩心中一震,實在是太過於吃驚——她原本其實是女子的事情,本來應該只有羅伊一人知曉,她也自信羅伊並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旁人。但蝶舞偏偏從剛才起,就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好像對她的身世和來歷都有所知曉,又實在是過於蹊蹺。

實際上從一開始,艾露恩就發現蝶舞的目光會不時有些怪異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她自忖自己的易容術無懈可擊、行為舉止在從小到到大的偽裝下也沒有什麼破綻,如果不是事先知曉,幾乎任何人都無法看出破綻,可蝶舞的眼神彷彿就是能夠穿越一切,隨時會冷電般冷冷地瞧著她的反應。

好在這個時候,驟然發出的一陣轟鳴聲,打斷了有些沉默的氣氛!洞穴之外的山頂上,猛然傳來一聲聲震耳欲聾鳴響,好像什麼東西被砸碎、開啟,同時,那些岩漿的流淌幾乎已經停止,一切變得雲收雨歇,只留下幾滴淡淡的小小紅色岩漿,還在洞口外的岩石處上下流淌。

“就是現在,我們走!”蝶舞迅速地喊了一聲,回頭轉身快速施放了五支“連擊箭”,把躁動不休的山熊們最後阻攔了一下,她伸手拉起艾露恩的手臂,用力一起向外跑去!

到得洞口,艾露恩輕輕探出了頭,向外面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眼前的地面上,全是血紅色的岩漿湖泊,所有的樹木和生物,都已經被火紅色的液體所吞噬,噼裡啪啦地燃燒著,發出一縷縷滾滾生起的黑煙。

原本陰沉昏暗的幽暗之森,被火紅色的光芒照亮了天際,一切都在火光的映襯之下、並沒有更加容易明亮,反而變得陰森和恐怖起來。岩漿在地面上四處流淌,燃燒著一切遇到的阻礙,不停發出“咕嘟”“咕嘟”的氣泡,滾燙的蒸汽不斷升騰滑落,帶起一陣陣滾燙的、佈滿了硫磺味的瀰漫硝煙。

這樣一來,他們算是已經沒有了退路,就算是想要回去,一時半會這些岩漿也無法散盡,看起來只能向著唯一的通路——山峰的上方進發了。

蝶舞也嘆息一聲,一個輕巧的折身,迅捷而靈敏地越過了洞口,到達了洞穴的上方。她伸出手來,緊緊拽起艾露恩,將她也引了上來。

“嗷嗚!……”兩個人剛剛站穩,還有些驚魂未定,卻聽得腳下一聲劇吼,原來失去了阻攔的山熊群落,也已經到達洞口,就要追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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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冷笑一聲,黑色長弓拉的滿滿的,連瞄準都沒有用,隨手灑出一大片箭矢,幾隻剛剛探出頭的山熊就被砸中,無依無靠地掉落下去,直直跌入了滾燙的岩漿之中!

陣陣淒厲的嘶吼聲傳來,滾燙的岩漿裡片刻就燃燒起幾片黑煙,多了數塊融化的屍骨。

“好了,我們走吧。”蝶舞對艾露恩說道,她看也沒看就知道其他山熊不敢繼續出來,輕輕轉過了身。墨綠色的胸甲已經穿回了身上,更顯得伸手矯捷利落,流暢華麗。

她心中暗暗擔心著羅伊和其他同伴的安全,不過仔細思索之後,還是覺得他們都身懷絕技,該當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危險,想到這裡,她緩緩抬起頭望向山峰上面,隱隱約約可見一座灰色的模糊虛影——不管那代表著什麼,都必須是羅伊和他們所必須擊敗和征服的。

火山的爆發已然停息,猶如風雨停歇過後的寧靜和安詳正在到來。

是該上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