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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夢境面試法(4.8K二合一)

“藝術冠名?”

“一種藝術新領域麼?”

“怎麼個玩法?”

範寧提出的這個概念很新奇,好像從未聽過,就連在場充當見證人的漢弗來司長,都忍不住追問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闡述。

“一種藝術與市場相結合的商業模式。”範寧笑著解釋道,“嗯,這雖然有商業性質,但我保證它會‘很優雅’,‘很有文化品位’...”

他拿出數份草擬的合作意向書,讓隨侍分發下去。

範寧的解釋和定性,讓接過去的紳士淑女們饒有興趣地閱讀起來。

“我就其中幾個主要版塊,向諸位簡短闡述一下。”

在第一部分板塊,範寧對擁有肯特牌汽車的車主階層和藝術品味作了歸納;

對肯特汽車公司的競爭汽車品牌名單進行了梳理;

對經常出席音樂會或美展這一類藝術場合的賓客群體作了分析。

並對相關藝術活動的各類曝光渠道作了分析...

在第二部分板塊,範寧列舉了公司接受“藝術冠名”合作後,可享受到的一系列權利。

最核心的是,在音樂會項目名稱前面,冠以品牌方“肯特之夜·”的字首,並要求媒體在報道時維持此格式;

然後比如在特納藝術廳幾處醒目位置,設定至少為期一年的“藝術合作伙伴”展示區。

如在音樂廳檢票大廳裡,向聽眾展示一輛肯特汽車公司的豪華車型,公司可安排講解員從工業設計的角度分析它的藝術理念和文化淵源。

如音樂會門票、海報、曲目單上將帶上自己公司的商標;

如他們的老客戶可獲贈票,以及帶範寧署名的邀請函,可享受中場休息時的精美茶歇;

大客戶則可獲得受邀觀看藝術家們走臺排練的限量資格......

……

範寧玩出的花樣,把對面幾位肯特汽車公司的家族高管驚呆了。

他們的初衷是準備一筆贊助金,以“商業合作”名義來和偉大藝術家攀上關係。

可和範寧談著談著,這幾人突然意識到,這事情到底是誰“贊助”誰還不一定呢!

大財閥在乎名聲和品位,但擴大利潤仍是其本能的思考,他們的負責人可不是傻子。

範寧提供的這種營銷宣傳資源,比像個傻子一樣地砸錢,投放那些該死的地鐵、電臺或商業樓廣告位的效能高多了!

這種宣傳的受眾精準度,對文化品味和品牌形象的提升,和以往根本不在一個層級!

比起公司每年無底洞一樣的營銷資金,這投出去的錢真不算多,而且大機率還能從未來的市場增量上賺回來!

這位範寧指揮先生提出的“藝術冠名”思路,可真是太他媽有意思了!

為什麼他要玩藝術啊,為什麼他不去做生意啊!

那位肯特汽車公司家族高管,原本的計劃是以公司名義,向舊日交響樂團提供5000鎊資助,外加以家族二小姐的私人名義,贈送範寧這位藝術總監一臺差不多價位的豪華轎車,也就是贊助總價值約一萬鎊。

結果經範寧一陣玩點不一樣的“忽悠”,最後走出洽談室的時候,他籤的東西換成了一疊初步合作意向書。

涉及到己方的核心款項,是用總票房價值的30%為舊日交響樂團音樂會作藝術冠名。

範寧所告知的自己的計劃定價可不便宜。若按總票房30000鎊算的話,這每場音樂會還沒開售,範寧就能直接收回9000鎊的成本。

而雙方簽下的,是年底開幕季的所有場次!

整整十場!

出來的時候這幾人臉上笑嘻嘻的,一幅賺大了和攀高了的模樣。

接下來的兩家洽談物件,是古戈瓦集團和皮奧多酒莊集團。

選擇這三家財閥作為潛在的舊日交響樂團冠名品牌,範寧精心考量了很長很長時間。

首先,品牌的“逼格”要高。

肯特汽車公司的品牌調性,有些類似於近代歐洲成立初期的賓士,用同時代的貨幣購買力比較的話,價格還要更高。由於如今汽車還未進入到大工業生產階段,算是半手工藝半工業品的稀罕物件,也就幾座大城市裡的市民能經常看到,而範寧指定他們在音樂廳展示的必須是公司最豪華的車型,就無疑更是能彰顯上流社會地位的大宗工業品了。

古戈瓦集團則是世界知名奢侈品集團,以打造男士西服、懷錶、手杖、腰帶等日常用品起家,旗下子品牌緹芙妮的經營業務是偏女性化的香水、珠寶、披肩與挎包。

至於皮奧多酒莊集團的幾款高階紅酒,在提歐來恩貴族圈子裡的流通價格高居不下,只要是稍微有點實力的家族,莊園酒窖裡必然有幾瓶上了年代的皮奧多藏品。

總之,合作方必須是針對上流社會的奢侈性需求的品牌,而非煤礦、化工、冶煉、糧鹽等這些雖然屬於經濟命脈,但聽起來總歸有些“不精緻”或“不搭調”的東西。

已走入工業時代的提歐來恩,財力雄厚的集團有很多,但能和音樂會、美術展、藝術沙龍等元素繫結在一起的合作方,總不能是“大戈狄弗煤礦公司”或“西維弗勒生豬屠宰廠”吧?

所以某位一直在試圖聯絡範寧的加德納伯爵,一直在被無情拒絕。

然後,第二個條件也必須滿足:

不能是完全壟斷的行業!

提歐來恩鐵路公司用一筆小錢去贊助藝術家是正常的,但絕對不會投入一大筆廣告資金,宣傳民眾去乘坐他家的火車或地鐵。

民眾有的選麼?

這類公司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客戶”的概念。

必須要存在同行競爭,尋求宣傳曝光的原始動機才會強烈。

最後同樣重要的一點:自己的合作方應該分屬不同行業領域,不存在直接競爭關係。

總共不能收了幾方的錢,還讓他們互相打架對吧。

豪華汽車、典藏紅酒、珠寶香水懷錶等奢侈品...在上述三重條件的定位下,範寧的甄選工作十分精準。

效果也就完全出來了。

一方面,這些事物本身就帶有設計或文化底蘊上的藝術性,對於範寧自己來說,它們出現在特納藝術廳各處,並不會拉低舊日交響樂團的形象。

有些媒體熱衷於挖苦藝術領域的商業行為,一旦藝術活動和金錢沾邊,他們就叫嚷“破壞純潔性”,好像藝術家不要吃飯,藝術事業不要燒錢似的。但範寧選的這些元素,透過恰當的表達載體,只會將藝術廳的外部環境佈置得更具優雅氛圍,帶給樂迷賓客更好的體驗。

另一方面,對這些追名逐利的財閥集團來說...

這筆“藝術冠名”投資下去,自身品牌的格調將與音樂會、美術展、藝術沙龍等關鍵詞繫結在一起,高階形象與文化品位就進一步明確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已有或潛在客戶,與出入藝術場館的上流社會群體具有高度的重合性!

他們受到禮遇,客戶跟著受到禮遇。他們的形象變得優雅,客戶的形象彷彿也跟著變得優雅。

事實上並不是這麼回事,但這心理就是如此微妙。

試想一位在幾大汽車品牌中間搖擺不定的富家子弟...

或一位正在計劃購買其他奢侈品牌的貴族小姐...

聽了場音樂會後他們突然發現,什麼情況!?為什麼名稱前面有“肯特之夜”?為什麼肯特汽車的車主有舊日交響樂團的邀請函和贈票,還有範寧指揮的署名?為什麼那幾位擁有古戈瓦旗下緹芙妮挎包品牌的淑女,可以在中場休息時被邀請去往精緻的茶歇區社交,並享用飲品和點心?

大家都是奢侈品消費者,為什麼他們更優雅一點?

對追求高貴和體面的上流社會人士而言,這種消費抉擇的影響就很有意思了!

“人家的新場館做氛圍花錢,您做氛圍反而收錢,偏偏讓人挑不出毛病,偏偏連贊助方也跟著獲益,或許提歐來恩的某所公學應該再聘您一個工商管理方面的榮譽教授。”

充當見證人的漢弗來司長瞭解範寧擬定的合作方案書後,在洽澹間隙如是感嘆道。

樂團獲得了大量贊助;

樂迷賞樂看展的氛圍更加優雅;

財閥的格調和營業額能提升;

客戶獲得了高貴的禮遇。

四方受益的格局。

第二場和第三場洽談,對方負責人流露出越來越強烈的興趣,對於再來一波“古戈瓦之夜”或“皮奧多之夜”的冠名合作已經躍躍欲試了。

這不僅會是一筆被傳為美談的藝術投資,更是一起具有開拓性意義的奢侈品營銷桉例!

範寧卻把合作的節奏壓了壓。

他傳達的意思是,時間還早。

年底的開幕季已經和肯特汽車公司談好了,為這兩家公司預留的,是新年一二季度的演出計劃。

經過年前這次“試水”後,他會根據雙方的市場反響,調整後續合作方式。

價格什麼的會有最佳化,當然,品牌方冠名後的各項禮遇,也會拓展得越來越多。

都是好事,有了經驗,越往後效果肯定會越來越好,古戈瓦集團和皮奧多集團的話事人欣然答應,並在臨走時不斷強調保持聯繫。

當範寧跨出文化與傳媒部的辦公大樓時,暮色再一次降臨。

“奢侈品行業本就靠溢價攫取高額利潤,這下我幫你們再次提升了所謂‘品味感’和‘高貴感’,溢得更多的部分,就多分我一點吧...”

“總不能一缺錢就薅自己同伴的羊毛吧,這些財閥這麼有錢,多砸一點過來沒關係...”

“也總不能天天讓希蘭擔心樂團沒錢花了吧...”

坐進出租馬車的範寧嘴角揚起笑意,欣賞著流動的街景以緩解疲憊感。

晚上有一場由亞岱爾家族主導的晚宴,看在盧的面子上範寧沒有推辭。

而次日一早範寧又開始了拜訪或應約,這次打交道的是美術圈內的幾位知名投資人、出版商或收藏家...

聖塔蘭堡這幾天跑下來,除了第一天錄唱片和學鋼琴外,範寧的感受只有一個:累。

得體又廣泛的社交對他而言,是一件能做到但需要刻意維持的事情,他無法同有些人一樣從內心深處享受這種過程。

有時他在幻想自己也擁有一個財力雄厚的家族背景,這樣可以由著自己性子,純粹挑選著音樂事業中有趣的部分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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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是開館在即,有很多關節都需要提前打通,而且龐大團隊的日常運轉、承諾給予追隨者和同伴們的高水準平臺、自己的藝術理念和普及計劃...它們都需要大量資金。

不算有趣的事,但自己做得挺好。

藝術最重要的是優質作品與演繹,但藝術管理也講人情世故,很多人生前潦倒,死後才被發現價值,如果可能的話,範寧並不想做悲情人物,他是個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的混合體,藝術事業的進步是掌控欲,藝術創作的突破是使命感,兩者都要。

從聖塔蘭堡完事返回,已是一週之後。

這段時間,由希蘭、瓊、羅尹、盧和卡普侖夫婦牽頭,加上幾位已從聖來尼亞交響樂團畢業的優秀前任首席為輔,針對已收到的簡歷基本完成了篩選工作。

範寧一回來,就開始依託校方的暫借場地組織初輪面試了。

那些透過初試的演奏家,或應聘行政崗位的職員,收到了一條神秘的終面通知。

這天夜裡,範寧入夢並誦唸起關於“無終賦格”的禱文,他的靈體擊穿星界,輕飄飄地落在啟明教堂的木製禮臺上。

他走向臺下,穿過被廊柱分隔的條條紅木長椅,兩側則是廊臺上的一排排蠟燭。

右手輕輕抬起,靈感絲線劃定燭芯的小區域空間,另一端探向了穹頂天窗之外的某個存在。

他想象著自己將遙遠的光芒與熾熱拉扯於此,抬起的手掌緩緩平移。

彭——彭——彭——

蠟燭一根根燃起金色的火焰,在每一圈燭火的光影裡,範寧都“看到”了不同的夢境景象提示,並分辨出了所屬主人翁的不同靈性。

但共同點是,這些夢境中都迴盪著一些帶有範寧自我特性的音響背景。

呼吸動機、原野主題、鳥鳴動機、雅克兄弟、魔鬼動機、聖詠動機...

收到終面通知的應聘者,皆按照上面的要求,在入睡前強化了對範寧《D大調第一交響曲》“巨人”片段的回憶暗示。

“負擔不超過30個人應該沒問題。”範寧仔細體會思考,“...嗯,我還得將希蘭他們幾人拖入聯夢一起幫我評價參考,穩妥起見,終面人員控制在20人,分三批進入,這樣就不會出現中途掉鏈子的情況了。”

計劃已定的範寧划動手指,先是隨意將靈感絲線投入了一盞燭臺的火光中。

夜晚的普肖爾區,獨棟小別墅的三樓閨房內,一頭蓬鬆金髮的少女正側臥在柔軟睡毯中均勻呼吸,她是與範寧同屆畢業的、參與了《第一交響曲》首演的豎琴手尹妮德。

少女的睡眠群象中充斥著湖水、微風、新芽、晨霧等碎片化的事物,與之一並存在的是《第一交響曲》呈示部原野主題的音響,某刻她忽然心有所感,蹲在一片花叢中嗅著芬芳的氣息,再度站起時,她已置身於深色的木質禮臺上。

夢境中的尹妮德驚訝地環視眼前這座教堂。

金色霧氣氤氳,氛圍莊重寧靜,跳躍的燭火讓厚重垂簾紋飾的陰影在弧形廊柱上流動。

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到了範寧身上。

他穿著白色襯衫,坐於空空蕩蕩的聽眾席第一列正中間,正悠閒打量著禮臺上的自己。

“嗨,範寧教授,晚...晚上好?”獨處的情景和氛圍,讓尹妮德有些羞怯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這種不真實的奇幻感讓她確信,範寧先生真的是一位極其強大的官方神秘主義者。

“你好。”範寧對這位穿著睡袍的金髮少女笑了笑,“歡迎你來面試,《第一交響曲》首演上你的表現讓我印象深刻。”

太好了!這肯定是加分項!一想到自己離這份待遇高得有些不真實的工作更近了一步,尹妮德內心的興奮蓋過了緊張。

“怎,怎麼面試?我需要做什麼?”但她還是弱弱地問道。

“大家一會到齊,你可先按照提示,想象你最擅長的樂器模樣。”範寧說道。

數個呼吸後,一把豎琴的輪廓從金色霧氣中脫胎而出,並逐漸變得清晰穩定、富有質感。

“請坐。”範寧抬手間,座椅和譜架也在尹妮德身旁具象而出。

少女小心翼翼地在豎琴前坐下,而當她試著撥出一連串晶瑩剔透的琶音華彩後,忍不住捂嘴驚呼起來: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