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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樂章 喚醒之詩(21):啟程,線索(二合一)

翌日五點,地平線上就有點點微弱的橙紅溢位,而往後不出兩個小時,天際稍高處的太陽光就已刺得人睜不開眼了。

商隊大小各異的馬車在城郊間穿行,原野裡種著新茶,開滿繡球花,長有細細的燕雀草,露娜倚坐在敞亮的馬車門口,微風帶起了她的銀色衣裙和髮梢。

最裡邊的範寧穿著寬鬆潔淨的棉質短褲,敞著白色襯衫抱琴而坐,衣衫鼓盪間看著倒退的風景,手指若有所思地勾著紫色琴絃。

遠方能看見一些船,有蒸汽船也有小帆船,漂浮在清澈的海面上,水中可以看見黑色火山岩群的山頂,海水過於透明,以至於無法判斷的高低落差,也體會不到離海岸線到底有多遠。

未曾見過的南國風景,他覺得這裡比起那個工業繁盛的提歐來恩,有過多的留白空無,也有過多的濃墨重彩,但這種感覺終究是陌生的。

過客感生長在尋常人身上或許無傷大雅,但在敏感念舊的人身上就是個矛盾,也歸咎於這片國度容易過度渲染人的靈感與情緒。

“芳卉詩人”的贈禮一路在枝頭結出橙紅色的發光漿果。

他剛剛從《冬之旅》的第七首起,彈唱了通篇沐浴著輕柔和絃,在回憶中思索的《在河面上》、彈唱了伴奏與人聲始終相隔一拍,彷彿蕭索現實與濃烈思念如影隨形的《回眸》、彈唱了漫遊在冬夜的荒郊野外,神秘、孤獨而恐怖的《鬼火》、還有通篇充斥著小二度半音化旋律,讓人心灰意涼、萬念俱灰的《安息》……

感覺很好。

女孩子們都想湊近來聽。

特洛瓦和兩位見習遊吟詩人也展現出了極為高漲的熱度,但是在非聚會時刻範寧還是喜歡清靜一點。

露娜也有發現,舍勒先生總體上是個憂鬱孤僻的人,這與他的絕豔才華相匹配,自己作為唯一一個幸運的沒被請出車廂的人,可能是因為獻禮,可能是因為安靜,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交流方式比較乖巧,規避了用太過熱忱的言語擠兌他的距離感。

“你坐那麼出格,不怕掉下去?”車廂裡面傳來範寧的聲音。

“啊!”小女孩轉過頭,這還是今天舍勒先生第一次主動開口。

她將雙腿往馬車裡面縮了縮,然後認真回答:“正常天氣裡我能堅持到約清晨七點半,再強烈的日光就需要迴避了,所以在此前,我會想儘可能曬一會太陽……您昨晚休息得好嗎?”

範寧“嗯”了一聲,他昨晚回到客房後早早就換洗入夢,在不要錢的耀質靈液滋養下,自身實力已經恢復了四五成,靈性狀態足以對付初入高位階的有知者了。

意外遭遇的小麻煩基本都在掌控範圍內。

但自己所面對的潛在威脅層次太高,還需要做穩慎的考慮,比如首先的身份問題。

南國天高地遠,“畫中之泉”的成功收容又幫了很大的忙,但仍不是高枕無憂,特巡廳的情報手段絕不可輕視。

昨天從海灘醒覺開始,範寧一路根據實際的際遇情況,邊應對邊做修正,到現在基本把初步的“背景和人設”給摸索提煉了出來:

初入南國的外邦人,曾在西大陸兩國邊陲流浪,富有博聞才識,情史感傷豐富,性格自負高傲,但完全無所謂錢財名利,全看情緒共鳴與靈感指引行事……

因為在提歐來恩人的心目中,自己的社會形象其實還是偏那種“長袖善舞”型的音樂家:風度翩翩、穩重持事、基本沒有情感緋聞、名利不拒且事業有成……瞭解自己真正內在的知己不多。

現在於各方面都做了一些區分。

當然,也沒有人會刻意地去追問一位遊吟詩人的靈魂放逐史,但在昨晚和今早的短暫零星交談中,範寧開始有意地補充了一些過往的浪遊經歷,當然是不經意間地、模湖地、碎片化地流露。

情報搜集和調查工作,無非依賴於兩個點:人的接觸、事的痕跡,哪怕是神秘學占卜,收穫的啟示也是透過這兩點來呈現。

這些痕跡無法完美抹除,但對於調查者來說,也是干擾紛呈,大海撈針。

範寧的最大目的,在於舍勒這個人未來某天進入篩查視野時,不要顯得他是“完全突然冒出來的”。遊吟詩人的身份是最大的天然屏障,但範寧不會把對手當傻子,他會主動再做一些事情,讓時間上與自己的失蹤日錯得更開一些,而且最好是往前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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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批接觸者的印象植入中,“不重錢財名利”的個性打造,可以解釋為什麼舍勒以往在西大陸邊陲的經歷沒有太大名氣,當然,他們不會在意是真是假,但若後期有人調查朔源,這多少有些無中生有了,接下來範寧還會有一些動作考慮。

“路程約有幾天?”趁著閒暇之時做了番梳理後,範寧再次抬頭。

“可能有5至15天左右,舍勒先生。”露娜答道。

“這麼大的區間麼?”

“因為無法預料是否會迷路,也無法準確估計迷路耽誤的時間。”

“難以理解。”

“嗯……總之,我們不會走得像全速那般快,實際上全速前進也未必能保證時間最短。”露娜輕輕晃動著雙腿,“每年‘花禮節’的持續時間很長,這裡的商隊都不急著第一時間趕到目的地,在旅途中一路尋覓和享受‘芳卉詩人’的贈禮,可能是節日的原始意義,我這麼猜的。”

“所以,你們在‘花禮節’會如何慶祝呢?”範寧問道。

“按照我們的教義,‘芳卉詩人’在一年的其他時節都是半睡半醒的,只有夏季會完全醒來一小段時間,所以這是一年中氣候最炎熱、花香最濃郁、物產最豐富的時節,也是大家載歌載舞、尋覓靈感、追逐熱烈激情的時節,據說有相當部分的見習遊吟詩人,都是在夏季的‘花禮節’期間技藝更進一籌,獲得了她的祝福徽記……”

“不過,除去節日期間的尋常歡慶,也有兩個更重要的時間節點,前一個是‘喚醒之詠’,後一個是‘花禮祭’……”

“從字面意義上看後者很好理解,類似於節日高潮的最終盛典儀式。”範寧的指尖敲打著吉他木面,“不過,什麼是‘喚醒之詠’呢?”

“同樣是一個儀式。”露娜說道,“就是剛剛提到的,用來喚醒處在昏睡狀態的‘芳卉詩人’,讓盛夏完全降臨的儀式……對了舍勒先生,您問了這個問題我才想到,以您的才華造詣,此次緹雅城之行,您完全可以一試機會,沒準今年的節日,喚醒‘芳卉詩人’的沐香氣者就是您呢!!”

“我?”範寧詫異失笑道,“這和我有什麼機會上的關係?”

喚醒一位見證之主?無論是實質上的還是象徵上的,都得看性質。若在邪神組織是典型的汙染作死行為,在正神教會,又是年年有之的節日祭典,則沒有什麼問題。

但這不應該是神職人員的職責嗎?

“‘喚醒之詠’這個儀式有點特殊,它是開放性的。”露娜解釋道,“其原型來自於我們教義裡的一個常見致敬環節,稍微具備條件的信眾皆可佈置,但它的核心在於必須演繹一段用作禱文的音樂……”

“理論上只要處在‘花禮節’期間,處在‘緹雅城’範圍,人們的任何一次演奏或演唱都有可能成功將她喚醒,並引發強烈的幻象和共鳴,南國至此徹底開啟盛夏。通常,這件幸運的事情會發生在8月的某一天,但出自誰人之手就尚未可知啦。”

這無疑引起了範寧一定的興趣,他將吉他豎靠在一旁:“聽起來是項壯舉,以往能達成的,不出所料應該都是造詣非凡的大音樂家?”

“舍勒先生就是啊!!”露娜說到這裡,語氣帶上了一絲由衷的崇拜,“不過,‘喚醒之詠’有一定戲劇性,‘芳卉詩人’的偏好可能與西大陸的權威評價體系不盡相同,時常有名不見經傳的音樂家引發回應、一舉成名,嗯,讓我看看……”

她疊起雙腿俯下身子,從藤編涼墊下方的彩色橡木置物格里抽出了一本書冊翻開:

“這期《費頓民俗文化讀本》雜誌有篇盤點類文章,統計了費頓聯合公國過去一百年間的‘喚醒之詠’歷史記載情況,總體來看,新作首演佔比略多於名作演繹,本土的遊吟詩人佔比又略多於外邦的音樂家。”

“而具體記錄,喚醒者本身就是偉大音樂家或音樂大師的,有共計54次15人,此前僅為‘著名’層次或相對更弱的,則是46次30人……您看,論次數比例接近於一比一,論人數則是一比二,這說明‘喚醒之詠’並非大音樂家們的專利。”

“當然,後者那30位音樂家們也因此揚名。盤點文章特意備註了他們往後的簡要藝術經歷,成長為偉大音樂家的有14位,其中再成長為音樂大師的有3位,雖然他們出名的因素不全是因為‘花禮節’,但這是很高的比例了。”

露娜開啟了話匣子,邊來回翻頁邊興致勃勃地講述:“這裡面就包括比如古典吉他大師託恩、浪漫主義大師洛爾芬、偉大歌劇家多米尼克、緹雅城名歌手庫慈、還有傳奇鋼琴家‘李’,噢!‘李’當年開啟世界巡演之初,連續三年在南大陸喚醒‘芳卉詩人’的經歷簡直為人所津津樂道……”

會長,怎麼哪都有你,大新聞都搞到南大陸來了。範寧臉色古怪地眨了眨眼,他的確因為聽到過多熟悉的人名而產生了濃厚興趣。

“舍勒先生,您一定要去試試!!等您獲得了芳卉聖殿的最高規格祝福,神職人員們就會推算出‘大吉之時’,在9月的某天邀您成為‘花禮祭’的座上賓,而我則是曾經第一個向您發出禮約的人……”

小女孩沉浸在幻想推演中,突然發現對方在很感興趣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雜誌,而自己卻還在自顧自地遠遠一邊翻閱,她頗為不好意思地把雜誌遞了過去,然後又乖乖地坐回了最遠端。

“謝謝。”範寧道謝接過這《費頓民俗文化讀本》。

的確只能算“民俗文化”而不是“音樂雜誌”,內容太雜,這篇盤點文章的出發點也更多地在“花禮節”宗教習俗本身。

範寧的目光在歷年“喚醒之詠”的記載上劃過,作為從古到今音樂史都極為瞭解的音樂學專業生,越來越多熟悉的音樂家人名映入眼簾。

不過當他的目光移動至某行時倏然凝滯了。

新曆875年8月22日,路易·維埃恩,《前奏曲》。

這是自己第一次發現了維埃恩曾經在南大陸的公開活動痕跡!

“871年出現青光眼症狀,在瓦修斯父母的‘自由民俗草藥坊’問診,而後遵循建議飄洋過海求醫,876年春季返回北大陸……”範寧在腦海中重新捋了遍時間線。

似乎是五年求醫期間的最後一個夏天。

他曾經按照常理推斷過,一位職業音樂家不可能會放下音樂,在異國他鄉長居期間,應該也會有一些音樂活動痕跡。

這條線索證實了他的推斷,痕跡還是挺深一筆……

不過,沒頭沒尾。由於維埃恩本身的知名度有限,在南大陸療養期間的書信往來又極為零星,範寧完全無從得知,他在更前的幾年做了哪些事情。

雜誌文章上對於他後來的藝術經歷也備註得極為簡略,只提到是“來自北國的宮廷音樂家”,以及離開南大陸的時間和去世年份,他算是露娜口中另一部分“後續沒成為偉大”的喚醒者了。

甚至於他“從事音樂活動”,具體是什麼身份也不好確定。

——“管風琴家”的細分方向過於特殊,據範寧的宗教和音樂文化常識,管風琴這個樂器是從神聖驕陽教會的教堂裡發源起來的,目前在這裡的普及率都相當低,他總是懷疑那個年代的維埃恩,根本沒什麼機會能在南大陸彈到管風琴。

本來相對最有價值的信息點,應該是維埃恩在當年喚醒“芳卉詩人”的儀式中用了什麼曲目。

可這個記載的曲目名,也實在是太尷尬了……

《前奏曲》?

這簡直毫無辨識度啊……範寧手指撫著書頁,陷入思考之中。

此類雜誌文章的音樂作品名稱,寫法不規範是常有之事,哪怕帶個作品編號甚至調性都好,現在不僅確認不了維埃恩是寫的新作還是演的舊作,就連是什麼體裁、什麼樂器都分辨不出。

只有到緹雅城之後,順著這個線索介面,查到當年更為詳細的記載,或者能看到這部作品的樂譜,才能推測出更實質的資訊。

範寧合上雜誌,發現小女孩一直在看著自己,但在自己抬頭後,又不好意思地別向了車外。

他沉吟一番後問道:“我想瞭解瞭解你們教會的經典教義,有何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