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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威武不能屈

弩箭的爆炸致使原本便驚慌失措的四賢院學生們更加恐懼。禪逸處士蹣跚起身,顧視爆炸處,除了一個半圓坑陷以及尚未未散盡的黑煙,劍尼天喜已然不知去向。

路行雲走過去,撿起掉落地上的一截破布,暗思:“這是那野尼姑縹帽的一角。”同時注意到腳邊清晰可見點點血漬,“那野尼姑必然受傷了。”

劍尼天喜不在,禪逸處士與幾名學生圍攏上來。路行雲道:“處士,你趕緊救助壓在瓦礫下面的學生,那野尼姑交給我處理。”

禪逸處士老淚縱橫,道:“多謝少俠古道熱腸,老朽這裡替四賢院上下向你道謝。”說著,棄了竹杖,與一眾學生納首便拜。

路行雲將禪逸處士師生一一扶起,嘆道:“路某何德何能,能當處士大禮。”

禪逸處士垂首道:“路少俠想必已經知道,老朽及這一片學生,並非大晉百姓,而是鄉間野妖,雖然恬不知恥學了些禮義教化,卻仍不免沐猴而冠,惹旁人笑。人與妖,兩族大防,少俠不以我等卑劣,反而出手相助,老朽實在感謝!”

路行雲慨然道:“處士說哪裡話。路某書讀的不多,但剛才有幸在學堂外聆聽快鱸處士與眾學生的問答,只覺字字在理,深明是非大義。有些感悟及認識,不要說路某,就比一些道貌岸然的老學究、老酸儒也不曉得高到哪裡去。在路某眼裡,無論是人是妖,只要辨正邪、知善惡,就是好的,就是值得佩服尊敬的。”

禪逸處士感動不已:“若世人皆能如路少俠這般想,人與妖兩族之間,必能少去許多仇怨攻殺。”

又說幾句,有人慌慌張張沿著竹林小道狂奔而來。

禪逸處士驚呼道:“竹個兄!”

滿頭是血的竹個處士跌跌撞撞,揮舞雙臂:“不、不好了,狐機兄他、他被截住了!”

禪逸處士扶住他:“怎麼了,慢慢說。”

竹個處士道:“我溜進洞裡躲了那兇尼,正與狐機兄疏散學生,豈料那兇尼又轉回來了。是禍躲不過,狐機兄獨力擋著那兇尼,讓我找到禪逸兄和快鱸兄,咱們四兄弟合力與那兇尼拼個魚死網破!”

禪逸處士神色黯淡,看著那已被層層掩埋的白布:“快鱸兄死了。”

“死了?”

路行雲挺身而出道:“那野尼姑在哪裡?路某願出一力。”

“就在西邊桑林外,哪裡是狐機兄洞學的分院,學生最多。那兇尼突然現身,似乎性情更加狂暴,二話不說,先出幾劍害了好些學生,狐機兄不勝憤慨,便與她鬥了起來。狐機兄雖在我四兄弟中最擅打鬥,但料想不是那兇尼對手......”竹個處士悽悽然道,“快鱸兄也是死在那兇尼手裡嗎?”

“是,那兇尼濫殺無辜,必然是為了滅絕我四賢院來的。不過適才這位路少俠仗義出手,將那兇尼擊退,我才能撿回條命。”

“唉,快鱸兄!”竹個處士痛心疾首。

禪逸處士道:“你我趕緊去桑林助狐機兄一臂之力,切莫讓快鱸兄的慘劇再演!”轉身吩咐學生們,“這裡先交給你們,若有不妙,只顧逃去便是!”

學生們毅然回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恩不敢忘,老師為學生捐軀,學生絕不苟且偷生,與老師們、與這四賢院同生共死!”

路行雲暗歎:“常言道‘有教無類’,此等束脩之情,比之我大晉風骨有過之無不及。若不是今日陰差陽錯來的這裡,怎知妖族之中,同樣存有人世間的情義。”想到這裡,不禁又想起大師兄車大樹,“大師兄曾說耳聞不如目見、目見不如足踐,當初尚無法領會深意,如今卻別有感觸,或許這便是他要我遊歷四方的真意所在。”

三人往桑林方向疾行不久,先抵達四賢院內的一條溪流,溪邊人影來去,正是手執短刀的狐機處士與劍尼天喜激戰正酣。

盤旋周遭的黑羽大梟尖嘯幾聲

,往高處飛去,劍尼天喜的劍勢陡然凌厲,幾招之後,本就苦苦支撐的狐機處士再也抵擋不住,短刀脫手,肩頭亦被劍氣刮傷。

“兇尼休得猖狂!”

禪逸處士與竹個處士齊聲呼喝,縱身躍進。這當口,為了救護摯友,他們已經顧不上自己恪守的禮義,在奔跑過程中變回了本態——禪逸處士是為長有一對數尺尖角的大白羊,而竹個處士則為周身青斑的鐵頭巨蟒。

狐機處士叫一聲好,往後一翻,伴著水花陣陣,變作了齊人高的尖嘴黑狐。

三妖自三面圍攻,怪叫不絕。

路行雲目見此番景象,腳下突然頓滯。對面劍尼天喜雖說猖狂暴橫,但顯然是人,可自己現在卻要跟在三隻老妖身後去夾擊她,一瞬間,不由得感到彆扭。

劍尼天喜受雷公鹿弩箭爆炸波及,縹帽及左肩白袍都多有破損,白袍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正是她受傷的證明。可就算有傷在身,她在三妖間周旋騰挪,仍然來去如風。

三妖雖修為日久,但功法稀鬆平常,縱然合力,亦攻多守少。但見劍尼天喜身影迅捷,忽而在禪逸處士背後佯攻,忽而欺至竹個處士面前,又忽而乍然躍起至狐機處士頭頂,直逼得三妖進退失據、顧此失彼,劍尼天喜一人幾乎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黑羽大梟俯仰起伏,圍繞著三妖飛行,喙裡發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響。

只過了片刻,三妖已然完全處在下風。

小溪漸紅,不但狐機處士,禪逸處士與竹個處士也都先後掛彩。

劍尼天喜亂劍狂出,只見禪逸處士身軀劇震,劍鋒劃過脊背,在他白色的皮毛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三妖本來配合緊密方能與劍尼天喜堪堪相持,禪逸處士遭不住傷痛向外圍跌去,頓時出現漏洞。竹個處士與狐機處士驚慌失措,連連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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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逸處士伏地嘶喊:“路少俠!”

話音未落,路行雲縱身搶上,“刷刷刷刷”四劍迭出。

黑羽大梟撲翅驚飛,劍尼天喜劃劍而過,兩人四目相對,路行雲發現,她的眼神此時不知為何空洞至極,比之盲人更為無神,竟沒有半分靈採。

“死——死——”

黑羽大梟的聲音一樣難聽,但明顯高亢了許多。

出乎路行雲的意料,身處混戰,劍尼天喜卻是雙目微閉。上空,黑羽大梟的尖嘯長長短短、高高低低,彷彿雜亂無章,又恍如有序的樂曲。

劍尼天喜劍輪飛舞,帶起溪水,透亮生寒。

路行雲正欲使出“虺虺其雷”與之交鋒,幾步外,一人飛過三妖頭頂,挺劍直刺。

“崔姑娘!”

一聲清響,崔期頤利落架開了劍尼天喜的攻勢。她主修的是靜女宗最上乘的“霓裳劍”一系劍術,這招“林下風氣”算得上其中最精妙的守勢。

“死——死——”

黑羽大梟的嘯聲愈加急促,飛得也越來越快。

劍尼天喜稍稍遲滯,揮劍轉進,崔期頤先是一閃,而後接上“翾風回雪”的攻勢,待與劍尼天喜相隔咫尺,卻是一虛招,但見溪水突突濺落向八方暴散,實招卻是靜女宗最有名的架勢“華袞拂塵”。

路行雲趁著劍尼天喜揚袍捂臉的間隙搶上前,但劍尼天喜腳尖輕點水面,飛速後移,迅速避開了他的攻擊。

“別走!”

路行雲大呼追去,崔期頤自後跟上,禪逸處士等三妖同樣撲擊。以一敵五,劍尼天喜似乎沒有半分畏懼,在亂石灘站穩,旋即就要迎擊。

劍尼天喜翻身先攻崔期頤,路行雲從斜側探劍,不期眼尖掠見黑影俯衝過來,心知是那一直徘徊著的黑羽大梟,以為它要來偷襲,想也不想,左手拔起腰間雷公鹿射出一箭。

弩箭在空中爆炸,黑羽大梟猝不及防,雙翅燒焦泰半,慘號著墜落。同一時刻,劍尼天喜身軀

頓然緊繃,棄了崔期頤連連後退,動作很是倉皇。

路行雲與崔期頤兩把長劍跟進,劍尼天喜揚劍一挑,三把劍在同一點相觸。

“呃——”

一股強勁的元氣從劍尼天喜的劍鋒衝出,硬生生震開路行雲與崔期頤。等身後三妖趕到,再看劍尼天喜,已然遠遠遁去。

三妖衣衫早被撐破,於是也沒有幻化為人形。禪逸處士望著劍尼天喜遠去的方向,踏著蹄子道:“這兇尼終是走了。”

竹個處士遊移近前,吐著猩紅的信子向路行雲與崔期頤道謝。崔期頤見著竹個處士的真面目,頗有些畏懼,悄悄躲到了路行雲身後。

路行雲問道:“崔姑娘,你怎麼來了?”

崔期頤雙眼緊緊盯著竹個處士,嘴裡回道:“我聽見屋外似乎出了亂子,放心不下。”

竹個處士道:“我三個本態醜陋,嚇到了姑娘,實在慚愧。”

狐機處士往卵石灘兜了一圈,回來時嘴裡叼著一塊巴掌大的木牌。

路行雲接過木牌,上下打量。

木牌似是桃木質地,一面畫了寥寥幾筆,另一面則十分光滑。

“方才那黑梟死了,卻無肉身,只留有灰燼,這木牌就落在灰燼內。”狐機處士舔舐‘著自己的傷口,“那黑梟除了叫喚,啥也不會,死得也莫名其妙。”

禪逸處士道:“這當也是桃符上人的爪牙。”

路行雲詢問道:“桃符上人是什麼來路?”

“便是那靜嶽庵的主人。”禪逸處士搖了搖頭,“方圓數百裡山林峻嶺,山精野怪、飛禽走獸,都以靜嶽庵馬首是瞻,受其差遣。如若不然,輕則責罰、重則屠戮。劍尼天喜便是靜嶽庵的殺手之一,稱為‘上使’。”

“處士如何與靜嶽庵結下了樑子?”

“我四賢院雖是日益興旺,卻也引來了靜嶽庵的注意。但靜嶽庵行事霸蠻橫暴,與我四賢院宗義背道而馳。桃符上人此前多次派人來,要求我四賢院上下為他效力,我與三位兄弟好言婉拒。昨日使者又來,說是桃符上人耐心耗盡,下達最後通牒。我等照例拒絕,沒想到今日那兇尼二話不說便殺上門來了。”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四賢院是讀詩書明禮儀的君子之地,怎能與靜嶽庵那些蠻野兇徒同流合汙。”狐機處士憤憤不平,“虧得我等之前為了息事寧人,在四賢院內擺上了靜嶽庵的神龕供奉,沒想到慾壑難填,靜嶽庵實在步步緊逼。早知終究逃不過去,神龕也不必擺了,還能避免汙了我院的賢明純淨。”

“靜嶽庵的神龕?”

禪逸處士道:“正是,屈服靜嶽庵的洞府林居都要建設神龕以示忠心。神龕裡供著三尊牌位,稱為‘三聖’,桃符上人居中,另兩尊則居左右。”又補充一句,“另兩尊牌位供奉者都不在上黨郡,分在別處。”

路行雲點點頭:“原來如此。”接著道,“那野尼姑身手不凡,只憑四賢院,不是對手。今日她雖逃了,等傷勢痊癒,必然捲土重來,與靜嶽庵的糾葛可沒那麼好理清。”

禪逸處士應道:“少俠說的是,原本我等還道四兄弟聯手能與那兇尼鬥上一斗,可如今才知太過樂觀了,且現在快鱸兄不幸殞命,對付那兇尼更成奢望。為今之計,只有帶著學生們避禍遠方,逃出靜嶽庵的魔爪。”

竹個處士與狐機處士聞言,各自點頭稱是。

路行雲環顧遠近層疊井然的屋舍:“一走了之自是上策,只可惜了幾位多年的經營。”

禪逸處士道:“無妨。道理讀在胸中而非屋中,只要我師生尚存,就算風餐露宿,一樣快活。另擇荒山野嶺定居,不過一時辛苦,只要四賢院的星火能繼續傳承,又有何憾!”

路行雲聽罷,微笑道:“三位豁達,路某佩服。”轉視崔期頤,見她此時也不知不覺走到了前面,沒有了最初的畏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