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號半截插入還穿，另外半截露出泥土。
但並非是他們想象中的鉅艦模樣，而是像是被肺螺層層包裹的午餐肉。
數以百萬計的肺螺正吸食者這塊美味的“午餐肉”。
“那就是胚胎……”愷撒咽了咽口水。
沉船被胚胎佔據了，胚胎以肉體包裹著沉船，把鋼鐵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這算的上的壯景。
可惜胚胎不是這艘沉船的主角。
一圈又一圈的血螺吸吮著這艘沉船胚胎的生命力。
路明非和愷撒從下方的觀察口看出去，能發現肺螺堆積的地方，“列寧號”生出巨大的血管貫穿海床，血液從“列寧號”上流向整座高天原。
它在以自己的生命力滋養著這座城市。
“有什麼人殺了它，把它當成養料，給八千六百米深海裡的這塊土地施肥。”路明非斷定道。
“你講的有點抽象。”愷撒說，“這不就是歐洲古老宗教裡面的血祭麼？”
“說起來卡塞爾有一門黑魔法課……”路明非看向愷撒。
金髮男人連忙擺手：“你知道我是不會花精力在蛤蟆與老鼠身上的。”
“那完蛋了，我也沒學過黑魔法。”
“這還用學？誰都看得出來大事不妙了吧！”
他們的敵人不是胚胎裡要孵化出來的龍王，而是這座死去多年的高天原。
路明非打趣道：“神話中這裡曾經居住著神明，我們真幸運，可以親眼目睹下日本神明長啥樣了。”
“反正玉藻前不可能是只狐狸，他們都是龍，一對翅膀，四隻腳爪。”
愷撒的神情沒有他語氣那麼輕鬆。
一條古龍的胚胎血祭出來的東西是什麼？
更恐怖的魔鬼？還是整個城市昔日沉睡的神明？
“薯片，接下來要怎麼辦？”
酒德麻衣站在迪裡雅斯特號的頂部，無聲地眺望遠方。
“潛入那艘船，把我們要的東西帶出來。”
通訊斷掉，在八千六百米的深海中，衛星訊號已經不夠看了。
酒德麻衣拔下耳機。
“真悲哀啊，高高在上的王，在更強大的王面前也只是食物。”
“冥照”釋放，她整個人與海水融為一體，朝著“列寧號”遊去。
此時此刻，整座高天原被未知的力量喚醒，埋藏在神明葬身之地的骸骨們瘋狂納取著鉅艦上的血液。
酒德麻衣能清晰看到纏繞在“列寧號”上的血管快速乾癟。
時間不多了。
她從一個舷窗中伸手刺出，如同鐵鐮割草，切斷一排肉芽，然後從肉芽的縫隙中進入“列寧號”。
廢墟的地面忽然湧起了猩紅的水霧。
原本流淌在底部的龍血開始四散瀰漫。
地裂中爬出細長的活物，蛇身人頭。
它們撕裂自己的胎衣，匍匐在海床上爬行。
“靠！”
窗外光芒刺眼，像千盞燈在同一瞬間亮起。
那是龍類的眼睛。
“死侍？”路明非壓低了聲音。
“不，是屍守，這座城市的守衛，和死侍完全不同的兩個東西。”愷撒說，“屍守是生物死後用鍊金術炮製的東西，類似木乃尹。現在這些木乃尹被我們喚醒了。”
“我們是法老王麼能喚醒木乃尹。”
他們既沒有千年積木，也應該跟埃及沒什麼血緣關係。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愷撒眉頭緊皺。
“屍守的戰鬥力很恐怖，我們估計沒什麼機會逃出去了。”
“比起死侍如何？”
“一個屍守能打一百個死侍。”
路明非眼皮跳了跳，他略微掃去，這海底怎麼也有個上千頭屍守。
換算一下，就是十萬死侍！
填都能把他們填死。
“等它們到海面就會變成更加棘手的東西。這東西哪怕有一條被媒體拍到，都要上世界頭條。”
“好在已經與我們無關。”
愷撒笑著說。
路明非扶額：“這不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吧！”
“我們還有最後能做的事情……那就是用核燃料把這裡夷平，無論是‘列寧號’還是高天原。”
“硫磺炸彈沒用麼？”
“目標太多硫磺炸彈效果不大。”
迪裡雅斯特號緩緩下沉，與無數屍守擦身而過。
它們沒有神志，雖然還保留著野獸般的嗅覺，卻沒有一隻衝向路明非他們。
它們都在往上游，不顧一切地往上游。
“彷彿是得到了自由的奴隸們，它們只嚮往著回到外面的世界。”
“會不會是在害怕我們？”路明非突然沒頭腦地笑著說了一句。
愷撒搖頭：“屍守的死物，被鍊金操控的傀儡又怎麼有害怕之情，不過也好，這樣一來我們就能順利把核動力艙扔下去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根錄音筆。
“諾諾，這是我的第一版遺書，如果我沒事，這東西很快就會被刪掉……”
“喂喂喂！怎麼開始搞遺書了啊！”
“你能不能別無聊到偷聽別人的遺書？”
“本來不想，可駕駛艙就這麼點大地方……你用意大利語說我就好了。”路明非吐槽。
愷撒握著錄音筆，沉默了。
“我們沒機會出去的，你就不想留一份遺書給爸媽麼？”
“在進入‘迪裡雅斯特’之前面癱師兄還讓我寫信來著，現在想來當時要是寫了就是遺書了。”路明非雙手放在腦袋後面，躺在椅子上說。
“其實我也有想過要寫，但後來我又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你想想人都死了，還留份死亡前的語音，豈不是讓別人徒增傷感麼？”
就在氣氛凝固的時候，許久未響的通訊系統突然恢復了過來。
源稚生那冷冷的聲音出現在他們耳機中。
“須彌座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會啟用備用安全掛鉤，你們拋下核動力艙後我們會立刻將你們拉到安全位置。”
聞言，路明非和愷撒彼此對視一眼。
他們都沒想到日本分部還有後手，兩人頓時松了口氣。
那麼這樣一來他們的生還的機率簡直是直線上升。
愷撒開啟了懸掛核動力艙的掛鉤。
“解放核動力艙！立刻返航！”
“不對！”源稚生的聲音出現了異樣。
“怎麼？”路明非問。
“你們解放核動力艙的時候中子密度忽然下降，核動力艙進入安全保護模式，這樣它根本爆炸不了。”
“不是吧！”
路明非望著已經緩緩沉入下方的核動力艙，有些呆滯。
“這可是裝備部的作品，以前卡塞爾裝備部在爆炸這塊絕不含湖，今天反而不炸了？”
“巖流研究所！”
源稚生根本沒時間跟他扯皮。
“分析結果出來了，是引爆電路出現了故障！”宮本志雄在蛇岐八家的秘密頻道中疾聲道。
“那麼它不能爆炸了？”源稚生臉色蒼白。
他明明已經做出了自認為正確的決定。
為什麼……
“不，還有可能！但是……必須，必須手動輸入密碼，輸入密碼後強制讓它進入過熱狀態。”
“可他們在八千六百米的深海！”
“‘迪裡雅斯特’號上有海底行走用的裝備，雖然不能維持很長時間，但足夠他們下潛輸入密碼。”
“在這種情況下犧牲自己去輸入密碼？現在連欺騙都沒用了！讓他們輸入就是讓他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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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狠狠砸出一拳，把欄杆錘爛。
櫻低聲說：“如果不炸燬神葬所，那會是一場更恐怖的災難，我們喚醒的不是神明，而是魔鬼，少主。”
源稚生大口的呼吸，他明白櫻的意思。
但他沒有把握再說服路明非。
他覺得自己虧欠得太多，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路君，壞消息。”
“是不是要我們下潛去手動引爆核燃料。”路明非的語氣倒是出奇的平靜。
源稚生一愣、
“如果我們拒絕，你就不會把我們拉上去，是麼？”路明非低聲質問。
“抱歉，如果你拒絕，所有人都會死，拉不拉你們已經不關鍵了。”源稚生說。
“你可真是個混蛋啊。”
路明非扔掉耳機。
“把核動力艙密碼告訴我。”
愷撒皺眉。
“你要做什麼？”
“五分鐘時間，我來引爆核燃料，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讓源稚生收回安全索。”
“你要去送死！”愷撒冷冷地說，“下潛之前我就說過，你是組長，但我們兩個是一個團隊，任何事情都要經過商量，不要自行其事。”
“我們兩個不一樣的。”
路明非穿上下潛服。
“你有富可敵國的家業需要繼承，你有可愛的女朋友在上面守望著你，有很多關心你的人都在等你回去，你不能死在這裡。”
“那你呢？”愷撒反問。
路明非抬起頭。
他呢？
對啊，那他呢？
有人在乎他麼？
是給他一萬日元的叔叔？還是他多年未見的親生父母？
陳雯雯……蘇曉嬙……楚子航……他們都算不上吧。
如果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真的會有人傷心麼？
路明非忽然笑了。
這個世界上，他要是死去了，大概只有那個人會哭的很傷心吧。
“其實核彈沒什麼可怕的，還不一定會被炸死呢！”
他將一圈裝著藥丸和液體的瓶瓶罐罐綁在腰上，然後又從身後拿出鉤爪裝置綁在左臂，用力地把愷撒按回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