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酒德麻衣看到都要驚歎於克里斯廷娜的靈敏。
她沒有經過任何專業訓練就憑藉野獸般的天性成為了最頂級的殺手。
想比之下,多年苦練才到這一步的酒德麻衣顯得有些悲催。
此時前後左右都是克里斯廷娜挪動身形帶動的嘶嘶聲,她每次出現都是白影一閃,從不停留半秒鐘,伴隨的往往也是致命一擊。
路明非不斷抬手防禦。
刀刃和利爪碰撞的時候濺射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如果是無所顧忌的正面作戰,戰鬥是不會持續這麼久的,但要抓到活的克里斯廷娜,路明非就得考慮自己得出多大力才合適。
而且無定萬相比冥照的詭異之處更甚,連時間零都沒有它那麼難纏,他就像是在跟不存在的鬼魅戰鬥似的。
光芒一閃,路明非低頭望向肩膀,那裡爆出了點點血花。
克里斯廷娜藏在陰影中,終於抓住了少有的機會,一擊得手。
不過這點傷對於路明非而言連影響他的動作都做不到,反而是讓克里斯廷娜在極短的時間裡暴露了自己的身形。
長銀劍拄地,他勐然起身,短銀劍從腿邊掠過,自上而下撩起絢爛的刀光。
哪怕是進階版本的冥照,也同樣有著和冥照相似的缺點。
那就是無論呆在陰影處多久,當冥照使用者發起進攻的時候,終歸還是要親自出手才行。
而靜心觀察,抓住這個機會反擊,也是面對冥照言靈使用者的通用戰法。
只不過克里斯廷娜沐浴龍血後的動作更快,反射神經更強,路明非必須要以壓倒性的攻勢才能把握住時機。
克里斯廷娜大腿中刀,但堅韌的龍鱗還是幫她擋住了被切斷的風險。
她悶哼著後退,半跪於地,捂著大腿,鱗片下方沁出血來。
路明非的斬擊雖然沒有切下她的大腿,強大的力量卻透過鱗片打斷了她的大腿骨。
場面已經搞不清是誰在捕獵誰了,對於兩人而言,勝負只在一線之間。
“人造的混血能強到這個地步嗎……要是量產的話,豈不是分分鐘就能統治世界。”路明非退到零身邊問。
“應該是個意外,也許克里斯廷娜的親生父親也沒想到實驗能成功,但她要是被做實驗的人抓到,說不定還真的會被找出提高成功率的辦法,所以我們必須留下她。”
“量產版的S級混血種,倒是有些讓我想到某個島國動漫了。”
“EVA?”
路明非沒有回答,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
眼前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克里斯廷娜身體裡正湧動那新鮮的黃金聖漿,狂暴熾烈的龍血應該很快就能幫她把斷骨拼接如初。
那時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又沒了。
路明非提著刀朝前逼近。
克里斯廷娜一邊緩緩後退,一邊踩過血泊,留下一連串顯眼的足跡。
路明非緊緊地盯著她的雙腳。
即使她現在發動言靈,也會留下明顯的腳印。
所以除非克里斯廷娜能儘快癒合傷口,否則已經無路可逃了。
她不停地往背後看,神色顯得惶急,就像被大型肉食者逼到懸崖邊的食草小動物。
路明非心裡忽然難過。
即使知道對方現在憑混血種的本能行動,不再是那個為了正義可以隨時犧牲的情報員小姐。
可看著她無助惶恐的模樣,終究是不能當怪物來看待。
想到這裡,他刻意放緩了腳步。
“克里斯廷娜,記得我麼?我是你的朋友,路明非。”
路明非輕聲說著,並且同時伸出手指著自己的臉。
“我,朋友。”
他儘量把話說得簡單,也不知道克里斯廷娜還殘留多少智商。
本來智商就不太高的情報員小姐返老還童後肯定沒剩下幾兩腦細胞了。
果不其然,克里斯廷娜疑惑地歪著頭,打量這個會吹口哨,打傷了她卻又突然溫柔言和的男子。
眼中閃爍的光依然警覺。
“站在那裡,別動,我不會傷害你,懂麼?我是……中國人,中國人講,禮貌。”路明非又強調著兩人的關係:“你和我,我們是,朋友。”
他沒有完全解除武裝,但雙刀已經被他放到了背後,手上空蕩蕩的,好讓克里斯廷娜放心。
“吹口哨……”零低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出聲提醒道:“吹口哨!她對音樂有反應!”
路明非頓時心中敞亮。
他當時是為了吸引克里斯廷娜的注意力,用口哨吹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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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快克里斯廷娜就從被他吸引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並做出反擊,但能證明過去的事物的確可以影響到她。
因為那首歌是克里斯廷娜最愛唱的歌,每次唱的時候都會壓著嗓子扮男聲,在人聲鼎沸的酒會上。
“深夜花園裡四處靜悄悄,樹葉也不再沙沙響;夜色多麼好,令人心神往……”
路明非這次沒有吹口哨,他的口哨功夫只能算是下等,為了更清楚地讓克里斯廷娜甦醒,他乾脆開口清唱。
克里斯廷娜似乎是在認真地聽,聽著聽著,跟著吹起了口哨。
“對音樂有反應……”見此一幕,零的表情並未有多少喜悅,反而皺起了眉頭。
事情可能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她剛想說什麼,吹著口哨的克里斯廷娜突然發起攻擊。
舉手就往路明非的腹部刺去。
面對面兩人間的距離,基本沒有。
克里斯廷娜在這個時機反擊,顯然是早有預謀。
不過路明非比她想的要快,手上的動作更快。
在克里斯廷娜抬手的瞬間,路明非就已經伸出手來。
利爪割過他的手掌心,最後在伸出指關節幾寸的時候堪堪停止。
爪尖距離腹部位置,只有不到五釐米的長度。
路明非低下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話,所以不要白費力氣用另外一隻手來逼迫我放開你了,克里斯廷娜。”
利爪被他結結實實地捏在手裡,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響,劇痛感如同內爆,克里斯廷娜只感覺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抽搐。
她試著掙脫了兩下,都是無功而返。
路明非的力氣超出她想象的大。
“小心點,恢復了人類的記憶也不代表她還是過去的她,因為她得到了龍的心。”零警告地說。
路明非點頭。
他之前覺得克里斯廷娜只是被龍血矇蔽了心智,但過去的記憶還在,而且已經被喚醒。
卻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
蛻殼重生的克里斯廷娜,直接獲得了。
龍之心。
她無需經過暴血便登頂混血種的巔峰,她沒有血之哀也沒有困惑迷惘,心裡頭蓋著的是濃烈的殘暴與征服欲。
那是龍的一部分特性。
零冷冰冰地注視著克里斯廷娜,黃金童寒冷且散發出危險的訊號。
只要克里斯廷娜敢動一下,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她。
但克里斯廷娜想動也動不了,路明非像是一道帶鐐銬的城牆,把她綁在了城牆上。
掌心流出一絲潺潺鮮血。
痛覺是用的,路明非依然還能保持澹定並非強悍過人,而是習慣了。
他受過比這更重的傷數不勝數。
而且能感覺到疼痛是好事,說明痛覺神經在正常運轉,如果某天作為一個人感覺不到疼痛,那麼他就是真的怪物了。
克里斯廷娜默不出聲。
路明非把她的利爪輕輕放開,然後攤開佈滿鮮血的手掌,血液中是一枚蒙著深紅色的鑽戒。
一枚黃鑽戒指,跟她的童孔一樣璀璨。
那是克里斯廷娜母親留給她唯一的紀念品。
她把它交給路明非,作為拍賣會上的籌碼之一。
路明非當時收下了,不過根本沒想過要用。
後來拍賣會一結束就發生意外情況,他也沒機會把戒指還給情報員小姐。
克里斯廷娜無言拾起他掌心的戒指。
她垂下細長的睫毛,美得讓人驚懼。
無論如何這顆黃鑽戒指對她都是極為重要的東西,亦或是讓她想起了什麼悲傷的往事。
“克里斯廷娜,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但這個世界總歸是有點好的,你與其往壞的地方去想,不如把這次變化看作生活的新起點。”
聞言,克里斯廷娜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久之前她還只能發出野獸般的叫聲,一分鐘的時間她學會了吹口哨,現在竟然又學會了嘆氣。
那是人類特有的情緒表達方式。
“我從出生的那一天就失去了母親與父親,這種事情你不會懂的。”
路明非和零的童孔都有些微微收縮,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克里斯廷娜再一次打破了常識,口吐人言。
她的進化速度超出兩人的想象。
“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希冀,你也不必對我手下留情,即使我有克里斯廷娜的記憶,但當一個人永生不滅,揮手就能令山崩地裂,人類全都敬畏地跪在你腳下祈求意思憐憫的時候,你也就失去了任何悲傷、惆悵與悔恨。”
“那樣的你,即使保留曾經所有記憶,還能算是曾經的自己嗎?”
克里斯廷娜的言語中察覺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路明非無奈搖頭:“然而你父親的幕後老闆就是想要你這樣容易控制的核武器,如果你哭著喊著要回家找媽媽,那這樣的產品對他而言也沒意義了。”
“對不起,你勸服不了我,我要毀滅這個混亂不堪的世界。”
“但你做不到。”
也許是路明非說了句大實話,克里斯廷娜白金色頭髮遮掩下的眼中透出了不甘之色。
路明非說的對,光憑現在的她想殺幾個人的確簡單,但跟毀滅世界還差的太遠。
龍王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一介S級混血種又怎麼能輕易完成呢?
場面一時間陷入到詭異的僵持當中。
“克里斯廷娜……克里斯廷娜……”
有人從屍骸裡爬了出來。
他艱難地爬向克里斯廷娜的背影,卻連起身都做不到,更別說夠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孩了。
那居然是亞歷山大·布寧。
這個老狐狸精還保留著最後一口氣,要不是他只有半截身子冒著血,路明非會以為自己又中了老家夥的計,一路上勾心鬥角都被這老家夥耍了無數次了。
而且他親眼看著布寧被炮彈擊中,身體都炸成了好幾段,但可能是一絲執念讓他睜著眼睛沒去見上帝。
“克里斯廷娜……克里斯廷娜……我親愛的小克里斯廷娜,我的孩子,我的女兒,我的天使……”
布寧的聲音虛弱得比蚊子聲還小,卻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路明非把時間留給父女兩人。
如果連那顆代表母親的黃鑽都不能喚醒克里斯廷娜的人性,那麼布寧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即使這位克隆的布寧不是她的父親,即使他隨時都會嚥氣。
但回想這一路上,克里斯廷娜總是提起那位怨恨的親生父親布寧,卻很少提她的養父。
這說明布寧在她心中的地位仍是重要的。
因為人從不怨恨對自己不重要的人。
克里斯廷娜轉過頭,俯瞰著那個緩緩向自己爬來的血人。
布寧沒有被那金色的童孔和半人半龍的怪物模樣嚇到。
他能從鱗片之下依稀辨認出克里斯廷娜的樣子,所以他不害怕那惡鬼般的雙眼。
“克里斯廷娜……孩子……你……不記得我了麼?”
他努力地抬起頭來,卑微又可憐地仰望女孩兒。
克里斯廷娜表情有些觸動,她向著布寧伸出手去。
路明非以為她是要伸手拉起布寧,卻見她把那枚母親的黃鑽捏碎。
人類自以為最堅硬的石頭在她掌中輕易變成一片金黃色的粉末。
她鬆開手,這象徵美好過去的粉末隨風吹向布寧。
“Ветерунесмоймир.(讓風吹走我的人間)”
“克里斯廷娜……”布寧的淚水混著血溢位眼眶。
他抱著那些粉末匍匐在了屍堆之中,再也沒能重新睜開雙眼。
克里斯廷娜眺望遠方的地面:“這座城市剩下的人,我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她玫瑰似的黃金童平靜地注視著路明非,忽然又輕笑了聲。
“你的身上有特殊的味道,以前竟然沒聞出來。”
“你們走吧,列車能載你們去想要去的地方,不要再回來了。”
克里斯廷娜吹著清脆的口哨,邁向地下防空洞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