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黑色寶馬從綠蔭小道裡駛過，最後停在一個老宅子面前。
這裡是被稱為“湖園一號”的老公寓，整條園湖路只有這麼一個門牌號，黑色鐵藝門開啟，車直徑開了進去，停在老宅面前。
老宅門前亮著一盞燈，黃色燈光下，一個衣冠楚楚的侍者打著傘，站在門前。
寶馬後車門開啟，路明非從車上走了下來，今晚他沒有穿著Mint俱樂部準備的佛羅倫薩的襯衣，而是一件天藍色牛仔褲，白T恤，黑色慢跑鞋，就像是出來散步的。
“今晚Aspasia包場，您今晚是我們唯一的貴賓！”侍者微微欠身，露出了職業化無可挑剔的笑容。
路明非跟著侍者走到老宅中央，暖黃色的燈光裡，陳雯雯坐在一片光影裡，熟悉的白裙，白色的蕾絲邊襪子，平地黑色皮鞋，黑色頭髮別著白色蝴蝶結髮卡。
路明非微微一愣，這個身體的記憶控制不住往上冒，像是泡泡一樣，在那些充滿畫面的泡泡裡，他看見了那個夏天，路明非第一次遇見陳雯雯的下午，那天陽光正好，風也很溫柔。
兩個人坐在燭火面前，青澀的臉被照亮一半，空氣中瀰漫淡淡酒香味……
“明非，一個人在外國辛不辛苦？”陳雯雯輕聲問，她眼神有點飄離，和路明非面對面，但並沒有看著他。
“還行，學校教授人都挺好，我還遇見了老校友，大家對我都挺好，同學都是熱愛學習，遵守校紀的好學生。”路明非用力擺弄著餐盤裡的羊肉和魚鮮，聽說這是來自六個月大的義大利羊，魚鮮取自日本，乳酪是義大利發酵了五年等等……
只不過這些在路明非眼裡，只是一頓飯，僅此而已。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開玩笑。”陳雯雯抿了一口酒，“我在網上搜過這家餐館，他們在申報米其林三星，價格高的嚇人。”
“正宗的的義大利菜，比較小眾，價格高點也正常。”路明非笑了笑，然後露出賊賊的神情，“其實這頓飯，不用花錢的！”
“啊？”陳雯雯愣了一下，沒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這是我在學生會的會長請的，他上學期和我打賭輸了！”路明非咧嘴笑。
陳雯雯點點頭，目光在路明非的臉上停留了一會，那被燭光映照的男孩，線條清晰柔和，她忽然發現路明非的眉眼挺好看的，溫潤有力！
“你還加入學生了？”
“是啊，會長特別講義氣，有什麼事找他準沒錯。”路明非說著，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我其實挺懷念仕蘭的日子的，那時候什麼都不用想，每天就趴在桌子上等著下課鈴！”
“嗯。”陳雯雯低著頭看著餐盤，“明非，你去了大學變了好多！”
路明非笑了笑低頭吃羊肉，兩人陷入莫名的沉默。
“明非，你喜歡聽歌麼？”陳雯雯忽然問。
“挺喜歡，不過我不太喜歡現在放的這首《I Fouofino》。”路明非想了一會說。
“那你喜歡什麼歌？”
“Martin Ermen的《River Flows In You》，我在學校經常聽著睡覺，因為我有一個打呼嚕的舍友。”路明非露出很疲倦的表情，嘆了口氣，“你懂麼？就是那種跟晚上田野裡的青蛙一樣，非常過分！”
陳雯雯掩著嘴笑了，溫柔的眼睛彎了起來，像是清明的月眉。
路明非吃的比較快，很快就把東西吃完了，他就坐著喝水，看著陳雯雯把餐盤東西吃的差不多了。
“社長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路明非問。
“有啊！可是外面下雨了。”陳雯雯望向窗外，淅淅零零的雨絲不停的往下落，白色玻璃窗起了一層雨霧。
“沒事！”路明非緩緩起身，“我們去散步去！”
從仕蘭中學到路明非家裡，總會走過一條挨著河邊的市政鵝卵石路，路明非經常走。天氣好的下午能看見有人在路邊散步，橘黃色夕陽把河面映成紅色，舒爽的風吹過岸邊的小草，空氣裡都是草尖的味道。
“社長，你也經常從這兒回家？”路明非打著一把黑傘，陳雯雯就挨著他，不遠處的雨中停著一輛黑色寶馬。
“我上學的時候，經常走這裡。”陳雯雯說。
兩個人順著著鵝卵石路往前走，此刻陳雯雯離路明非很近，可能只有幾釐米，或者已經捱上了，他能聞到陳雯雯身上淡淡暖香，記憶中裡總是很遠的人，現在似乎觸手可及。
可是路明非心裡卻是沒有任何波瀾，平靜的像河面……
“我也經常走這裡，哎，可惜了，以前要是知道就可以經常一起上下學。”路明非咧嘴笑，“我記得我們家離的也不遠吧？”
兩個人上下學的路是一樣的，可是中學六年，路明非和陳雯雯一起在這條路上，只走過兩次，上一次是文學社聚會看電影，那時候路明非陪著陳雯雯買票。
“嗯，離得不遠的，那時候知道就好了!”陳雯雯點點頭。
夜風掠過，穿著白裙子的陳雯雯不禁裹了裹衣角。
路明非把提前從車上帶下來的風衣遞給了陳雯雯，這是路明非自己的衣服。陳雯雯猶豫了一下，接過了衣服，披上風衣似乎就沒有那麼冷了，衣服上還有清清的洗衣粉薰衣香，很熟悉，好像小時候的衣服都是這種味道。
“明非你真的變了！”
“變帥氣了嘛？”路明非用左手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臉上仍是嬉皮笑臉的。
“是啊！”陳雯雯點點頭。
“社長不要這麼說，我會不好意思的。”路明非說。
陳雯雯看著路明非臉，沉默了好久，她才低聲說，“我知道你以前曾經喜歡過我，但是裝作不知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沒關係，過去了，我們那時候都小！”路明非毫不在意的說。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幫我？”陳雯雯漂亮的眼睛盯著路明非。
“為什麼要幫你？這個問題之前也有人問我的。”路明非抿了抿嘴，用著很輕鬆的口氣，“應該是，我以前過得很差，知道那種感覺不好受啊！所以，我也不希望我的朋友過的不好吧！”
“你人真好！”陳雯雯說。
“別這麼說，我們是朋友耶，這是不是理所當然麼？”
“嗯，謝謝你啊，明非！”
“不用謝，就是吃個飯而已。”路明非遲疑了一會，“社長我有句話可以跟你說麼？”
陳雯雯愣了一下，點點頭。
“我以前過得很差的時候，總希望有個人拉我一把，但其實無論是有多少個朋友，我總會有是一個人的時候，可能是聚會的餐廳，也可能是電影院裡，會長你知道我的意思麼？”路明非說。
陳雯雯輕輕點點頭。
“其實吧，我只是想說，我確實曾經喜歡過社長，那時的社長坐在角落的光裡讀著書，整個人彷彿要融到光裡，真的很美好，大家都喜歡，我也希望以後社長永遠是這樣的，無論是和誰，或者是自己一個人。”路明非看向陳雯雯。
兩個人視線在雨夜的燈光下相迎，目光如流水清澈！
“你這樣，好像我哥哥啊。”陳雯雯笑了。
“你要是把我當哥哥，我也不介意啊！你有我手機號，以後有事情還是可以隨時給我電話，我們是朋友啊！在我這裡，朋友可是非常貴重的東西哦。”路明非思考了一下，忽然又說，“我還記得的開學第一天，社長一個人坐在窗邊角落，抱著一本《情人》，陽光照在你的裙子上，彷彿半透明！最重要的是，我就誇了一句社長真好看，就被小天女踩了一腳，冤的很……”
他苦著臉，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陳雯雯看見路明非樣子，又忍不住笑了，她記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笑過了，她從口袋裡掏出幾顆乾枯的種子，遞給了路明非，“我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吧！”
“是我生日沒錯，但是社長我不喜歡吃瓜子的。”路明非一臉認真擺擺手。
陳雯雯說：“這是向日葵的種子，從家裡拿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現在就像是向日葵一樣，終於在陽光裡長大了。”
路明非接過乾枯的種子，很好的放進口袋裡，“你這耍懶了，生日禮物不能是幾顆瓜子啊，東西我收了，但是禮物明年生日你得補。”，他笑著說。
“真好！”陳雯雯低頭笑。
“什麼？”
“有你這個朋友真好！”
路明非沒有說話，嘿嘿笑了，他抬頭望了一下天空，今晚雲層很厚遮住了星光，雨絲還在下，牛仔褲的褲腳已經被淋溼了，空氣裡都是雨水的味道。
“社長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去吧！”路明非輕聲說。
把陳雯雯送上黑色寶馬，隔著車窗，路明非一人站在雨中，對著車裡的人笑，隨著寶馬車漸漸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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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雯雯坐在車裡，外面路燈接替，她的手機響了，是路明非發來的資訊。
“社長，到家說一聲。”
“好！”陳雯雯回了一條簡訊，後面還跟著一個笑臉。
她望著車窗外，溫柔的眼睛裡彷彿有光一樣的東西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