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暮被雙規的訊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就傳遍了高新區，乃至整個武溪，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個武溪政壇冉冉升起的新星，一個耀眼奪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年輕幹部，在新市長上任還不到一個星期就被雙規，這讓許多人都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許多人都拭目以待楊衛國會作出怎樣的反擊？兩強相爭必有一傷，大家在等待，等待最後對決的贏家。在此之前，一切的站隊都無異於押寶，很可能會血本無歸。
而漩渦的中心，高新區管委會更是人心惶惶的。林辰暮被雙規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讓絕大多數人都失去了主張。那些平日裡積極向林辰暮靠攏，就如張永立這樣的，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都生怕受林辰暮連累，從而被打入冷宮，再沒有出頭之日。
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蘇昌志的辦公室門庭若市起來，每天去向他匯報工作的人是絡繹不絕，大家都知道，如果把林辰暮比作一艘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傾覆的破船的話，那蘇昌志無疑是一艘揚帆起航的巨輪，很可能會取而代之，成為高新區新一代的掌門人。跟紅頂白，向來都是官場生存的不二法則。
高新分局，寬大明亮的辦公室裡，陸明強滿臉焦慮，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顯得極為暴躁，一點就燃似的。
“哎呀，我說陸局啊，你就別再走來走去的了，走得我頭暈眼花……”坐在沙發上的唐凝就不由蹙眉道。
“不走怎麼辦？”陸明強連續吸了幾口煙後，將菸頭一把摔在地板上，伸出一隻穿皮鞋的大腳，狠狠踩滅那個菸頭，神情激動地對唐凝說道：“林書記都被人帶走幾個小時了，可我們還在這裡一籌莫展，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
“老陸你也別急，我們大家這不是在想辦法嗎？”時鈺說道，不過她的臉上也同樣寫滿了陰霾和不安。按理說，她已經離開了高新區，高新區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可在得知林辰暮被雙規的情況後，時鈺驚駭之餘，也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越是在這種時候，她就越是要擺明對於林辰暮的支援態度。反正自己也沒兩年就要退休了，這使她行事起來更少了許多顧忌。
“還沒有聯絡上楊書記嗎？”時鈺問道。
唐凝就沮喪地搖搖頭，“聽說楊書記有事去首都了，電話也打不通。”
“麻痺的，他們肯定是打算趁楊書記不在時搞突然襲擊，把案子辦成鐵案，到時候楊書記回來也於事無補了。所以，咱們必須要儘早把林書記解救出來。”陸明強就異常激動地說道。
時鈺眉頭就緊緊皺起，“我也不相信林書記會有什麼違反亂紀的事，可現在我們連林書記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救？”
唐凝苦笑了笑，“林書記的為人我們大家都知道，可架不住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啊？紀委你們是沒領教過，反正我是嘗過那種滋味的，沒日沒夜的轟炸，沒日沒夜的威逼利誘，簡直能讓你整個人崩潰，現在有時候晚上都還做噩夢呢。”
時鈺雖然沒有這種經歷，卻也不由打了個寒顫。紀委的門原本就不是那麼好進的，唐凝進去之後還能囫圇出來，除了當時只是被調查，還沒有升到雙規的高度之外，林辰暮也是出了大力的。而如今楊書記聯絡不上，其他市領導又推三阻四的，自己這些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茫然和無助了。
……
“衛國啊，你這次可是擺了我一道啊。”首都一處幽靜的茶舍，常宏然對楊衛國說道。
楊衛國就笑著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人是省紀委下來的，你要是不想讓他們下來的話，又何嘗會有這種事？咱倆都是同一個心思，也就大哥別說二哥了。”
常宏然笑了笑，沒有介面，卻又說道：“你說老爺子知道了會不會勃然大怒？”
“會肯定會，咱們倆這頓排頭可是少不了。”楊衛國話雖這樣說，不過神色卻很是愉快，也有些得意。喬瑞華一來就想和自己扳這種手腕，可有得他哭的。
“老爺子過次生日，還要讓他生氣動怒，慚愧啊！”常宏然拿起茶杯，輕嘆了口氣。
楊衛國就端起茶杯，不說話了。
常宏然沉默了一會兒，又好似不在意的問了一句：“聽說這次不光是老爺子過生日，還給小輝安排了一次相親？”
楊衛國不由就愣了一下，隨即又有些緊張地問道：“真的？哪家的千金？”
“聽說是老趙家的三閨女，叫什麼趙瑜欣？”常宏然似乎也不太肯定。
“中紀委老趙的女兒？”楊衛國就頗有些驚訝，隨即又笑著說道：“這老趙家還真和老薑家槓上啦？以前他們家那個叫什麼的？好像是趙輕煙的小丫頭就老纏著濟民哥，兩家也有意湊合他們，不過最終卻沒能如願。沒想到，現在又想把小輝他們倆湊合在一起。這要成了，還真是了卻了兩家的一樁心事。”
臉上帶著笑，心裡卻有些失落。看來想將女兒“塞”給林辰暮是有些不大可能的。雖然當初林妍鈺確實和妻子談及過此事，可此一時彼一時，自己也別太當真了。
“小輝要是真能當上老趙家的女婿，對他的仕途也大有幫助。”常宏然說道：“再說了，聽說老趙家的這個三閨女人很不錯，我覺得配得上咱們小輝。”看得出來，常宏然對於這門親事，還是挺看好的。
“呵呵，那老趙要是知道，他們紀委的人把自己未來的女婿給雙規了，這臉色肯定很精彩吧？”楊衛國就有些促狹地笑著說道。
他口中的老趙，就是中紀委副書記、秘書長趙雲澤，也是趙瑜欣的父親。楊衛國曾經在中央部委任職，因為姜老爺子的關係，和趙雲澤也有交往，要不然，也不至於能隨隨便便將中紀委調查組弄下來幫忙了。而趙雲澤，也是老趙家第二代的領軍人物，今年剛五十出頭，很得上層的賞識，聽說明年有可能會外放西北某省擔任省委書記一職。
“那他可要將咱們倆恨之入骨了。”常宏然也笑了笑，說道：“不過這樣不也更稱你心意啦？你不就想這件事情動靜越大越好嗎？”
“什麼叫稱我心意？你這話要是讓老爺子聽了，還不剝了我的皮？”楊衛國就連忙說道。
常宏然笑笑，喝了口茶，又慢條斯理地說道：“喬瑞華這次心太急了些。”
“興許人家覺得這次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就算弄不下小輝來，也能讓他在高新區威望掃地。”楊衛國笑著說道：“而且我看這次啊，咱們曾書記也出了不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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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曾書記也不容易，呵呵。”常宏然慢慢放下茶杯，笑了笑，“人人都有上進之心，咱們曾書記也不例外嘛，最近他往中央跑得可是比較勤，還不是希望能再連任一屆？”
楊衛國微微點頭，笑著說道：“希望這次曾書記不會雞飛蛋打吧？”
“曾書記可是下棋的好手，這佈局落子，都是有講究的，算無遺計。只不過他這次沒有料到的是，小輝的真實身份。”常宏然就輕笑道：“不說曾書記了，倒是小輝，白白遭受這次罪，你說他會不會怪我們？”
楊衛國臉上笑容漸漸淡去，嘆了口氣，道：“我想是肯定會的，不過有些事情擋是擋不住的，倒不如一次性把它解決了。再說了，官場裡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多經歷點風雨也是好事。我相信，他遲早會理解我們的。”
……
“蘇主任，唐主任去了傅市長那裡。”辦公室裡，陶昌平恭恭敬敬地向蘇昌志彙報道。
陶昌平是管委會辦公室的副主任，也是較早向蘇昌志靠攏的。高新區成立了多少年，他在辦公室就被張永立壓了多少年，當然是心有不甘，因此，蘇昌志剛來，許多人對他還敬而遠之時，陶昌平卻和羅建文、鍾盛山一樣，老早的就孤注一擲地將寶押在了蘇昌志身上。果然，付出總有回報，現在終於也輪到張永立走背運的時候了。
輕輕把玩著自己手中的筆，蘇昌志臉上就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神色。現在炙手可熱，被萬人追捧，他這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當領導的好處。而人紅了，通風報信的人也就多了起來，唐凝及其他林辰暮的鐵桿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越是看著唐凝猶如沒了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撞，蘇昌志就越是大感快意，更是沒有絲毫的擔心。倘若到了這個非常時期，唐凝和那些以前親近林辰暮的幹部真沒什麼動作，那才叫反常。不過任憑他們上蹦下竄又有什麼用？真有不怕死的，敢往這攤渾水裡跳？
想到這裡，蘇昌志不由又對喬瑞華佩服不已，果然是在老爸身邊待過的人，得到了老爸的幾分真傳，一出手就不同凡響。看來林辰暮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摸了摸自己下巴底下的胡茬，蘇昌志就沉聲說道：“陶主任啊，這林書記出了事，唐主任又忙得不可開交，你們辦公室的工作任務就更大了。我看張主任這段時間狀態不太好，辦公室的工作你可要多費心操持起來，別在這個時候出了什麼問題。”
陶昌平不由就咧嘴笑了起來，他往蘇昌志這裡跑那麼勤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能夠取代張永立嗎？不過多年官場浮沉的磨礪也告訴他，現在還不是得意的時候，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表現得低調內斂，就收斂起笑意，輕輕地一搓手，說道：“蘇主任您放心，就算是張主任不在，辦公室的工作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有意無意間，又踩了張永立一腳。
蘇昌志點了點頭，他雖然年輕，不過對陶昌平的小心思瞭解還是很透徹的。他不怕手下人有各種各樣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夠把控他們，讓他們乖乖跟著自己的步伐走，那就行了。微微琢磨了片刻，又問道：“我聽說有人反映，高新分局刑訊逼供、屈打成招，還搞出了人命，有這回事吧？”
“不錯，是有這麼一回事。這件事當時鬧得挺大的，聽說高新分局的警察在辦案過程中，將嫌疑人帶回警局接受調查，可第二天這人回到家裡沒多久卻猝死了。經屍檢查實，死者是死於肺栓塞，也就是瘀血形成血栓，栓塞在肺動脈而猝死。可死者家屬卻在死者身上發現多處傷痕，懷疑是警察刑訊逼供，毆打致死的。”陶昌平就心領神會地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已經是差不多半年前發生的了，高新分局拒不承認對死者進行刑訊逼供，也不對死者的死亡承擔責任，只不過處於人道主義的立場，給予了死者三萬元的精神慰問。死者家屬剛開始不同意，四處上訪告狀，連媒體都進行過報道。不過最後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高新分局的條件，達成了和解。不曾想，現在蘇主任卻舊事重提，想拿這件事情來大作文章。其矛頭不言而喻，自然是指向了高新分局的陸明強。
果然，蘇昌志聞言後，不由就眉頭緊蹙，說道：“現今社會，居然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事？必須要嚴格調查，嚴格處理，要以最快的速度給死者及其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覆。陶主任，這事你負責盯一下，有什麼狀況及時向我彙報。”
陶昌平就忙點頭應了下來。他早就看陸明強不順眼了，上次有事求到陸明強，陸明強還不太買賬，搞得他是顏面大損，下不來臺。現在是風水輪流轉，也該他落到自己手上了。
“還有，替我催一下施明河，讓他趕緊把新編制的聯合政務中心的預算給我拿來。這都什麼時候啦？工作效率怎麼這麼低？真是的。”蘇昌志很是不悅地說道。
陶昌平就知道，施明河也要倒黴了。不是嗎？以前依仗著有林辰暮撐腰敢駁蘇主任的面子，現在有他好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