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邊無際的黑色空間裡，白色的靈魂如同一盞明燈，清晰可見。
兩邊不對稱的短髮，高挑瘦弱的身材，俊秀漂亮的面容，甚至連眼尾的紅色淚痣……都和謝寧一模一樣。
恍惚間，有一種正在照鏡子的錯覺。
謝寧眉頭一皺，手下意識的捏緊，想要將剛剛的觸感全都甩出去，眼裡是明晃晃的厭惡，道：“你是x？”
“x？”男人重複了一遍，搖了搖頭，說：“我是謝寧。”
哈！
謝寧覺得現在荒繆極了。
如果他是謝寧，那自己又是誰？每個人都該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個體，任何‘複製品’都是對本體的褻瀆。
青年眉目陰沉，眼神諷刺，唇角卻帶著一抹笑意，只是那抹笑意卻不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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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嘴，吐出惡劣的話語：“你只是我腦子生病後產生的錯覺，是不該存在的虛假人格，又怎麼配擁有名字呢。”
男人猩紅色的雙眼中帶著包容，彷彿眼前的青年是正在鬧脾氣的孩子似的。
他重複了一遍：“我就是你。”
謝寧拒不承認這個事實，他想也不想就反駁：“不！你不是。”
“可我確確實實是你，我們有著同樣的身體，同樣的靈魂，我們是一體的。”男人平靜無波道，“就算你反駁，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我說你不是。”
青年與他對視著，漆黑雙眸裡只有滿滿的厭惡。
“為什麼要這麼拒絕我呢？”
男人感受著謝寧的厭惡，對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心中不解更甚，‘自己’的存在何其珍貴，拒絕‘自己’，豈不是在否定自我？
他伸出手想去觸控青年的眉眼，將裡面的惡意化開，卻被青年一個閃身避開。
“別碰我，存在x。”
“存在x？”
“這個稱呼很適合你，不是麼？”謝寧揚起惡劣的笑意，“存在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實在，包括物質的存在和意識的存在，x代表未知，最適合你這種虛無的存在。”
人的一生由名字開始。
它包含了家人的愛意與憧憬，是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初的痕跡。
一個註定會消失，連身體都沒有，自我都是寄託在別人身上的虛假生命，有什麼資格擁有名字？
x並沒有因為謝寧的話生氣或者是憤怒，只是愈加深厚的不解堆疊在心裡，變成了一團團的迷霧，讓人摸不清方向。
他點了點頭：“如果你想這麼叫的話，我都可以。”
‘自己’的決定，永遠不會出錯。
與眉目陰鬱的謝寧相比，x太冷靜了，就像是一團亙古不變的極冰，意志堅定，不為外在的言語所動。
而那雙冰冷的雙眼，只有看到自己時，才會稍微帶著點溫度。
對謝寧來說，精神分裂和感冒發燒一樣，都是生病需要治療。而x就是病毒，不該對他有任何感情。他暗暗的瞥了一眼x，作死的試探對方的底線：“你別用和我一模一樣的臉，看起來太怪異了。”
“那這樣？”
黑暗幽靜的空間裡，男人的靈魂拆解，再重組後，一個和謝寧有著八分相似的男人出現在他眼前。
他比謝寧高半個頭，身材更加高大，五官俊美，桃花眼變成了狹長的鳳眸，眼尾的黑色淚痣若隱若現。
原本的短髮化作及腰的漆黑長髮，光滑柔亮。
這麼聽話？
謝寧眸光微動，繼續問：“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那個女鬼呢。”
x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不關心，他回憶了一下，平靜淡漠道：“傷害我們的東西，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謝寧愣了一下：“消失？沒有寄生？”
x：“有我在。”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透出對自己的絕對自信。
“你是怎麼解決對方的？”
“抓住，捏碎。”
“用手捏？”謝寧伸出五指，回憶起當晚的場景，他握住女鬼時，對方什麼事都沒有，可換了x後就不一樣了。
“不是。”x搖頭，“是用陰氣捏。”
今天在病房裡，荊帆才為謝寧講解過陰氣。
陰氣的本質其實是一種能量，也可以稱呼為靈氣，正是因為它在地球逐漸濃郁，才導致鬼的出現。
人類的體內同樣有陰氣，只不過絕大多數都很稀少，除了寄生者能夠靠身體內的厲鬼來補充外，其餘人都是用一點兒少一點兒。
那麼……謝寧靈光一閃，看著身後的白色大山，再看了看單薄自己，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成型。他不著痕跡的問：“為了消滅女鬼，你是不是消耗很大？”
“……”
x看著弱小的‘自己’，到嘴邊的‘沒有’突兀的轉成‘還好’。
就……稍微給另一個自己，留點面子吧。他看著弱小的白色靈魂，心中總是有一股莫名的憐愛之情。
想保護他，愛護他，給予他最好的東西，將整個世界都捧在他的面前。
謝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具體的情況，還要等試驗之後再看看。
光是看靈魂的大小，就知道他是處於弱勢的，不過幸好第二人格對自己並無惡意……不！應該說是抱著詭異的維護態度。
一個身體裡有兩個不同的人格，人格之間又擁有各自的性格與記憶。
可這樣的話，他們又怎麼能稱為同一個人呢？
龐大又神奇的空間裡，兩個有著相似面容的青年面對著面，一人低頭沉思，另一個人閉眼假寐，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身影漸漸消失。
假寐的青年睜開眼，骨節分明的指尖縈繞著一團奇特的白色陰氣，他食指微點，那團陰氣便飛快的融入即將醒來的身體中。
胸口處的傷口，血痂飛快脫落，長出嫩肉。
做完這一切後，青年構造出來的類人身軀如水一般融化在白色大山裡，再次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