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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沒了衣袖 哪有乾坤

來人這一聲斷喝,就彷若大晴天,突然打了個旱天雷,震的眾人耳中嗡嗡作響。

顧朝辭循聲一看,不由得一陣愕然。

只見來人落在自己身前兩丈處,年約五旬,麵皮油黑,雙目神光炯炯,身材高大魁梧,粗手粗腳,身穿灰袍罩著澹黃袈裟。

就他這長相體型,若非僧衣罩在身上,活脫脫一個黑猩猩,哪像佛門中人哪?

不過也能看出,他渾身筋肉虯結,體內似乎精力無窮,顯然這外家功夫,造詣之深,也絕對非同小可。

更為難能的是,以他如此龐大體型,適才從屋頂躍下時,身法輕盈,落地無聲,可一站在地上,又身形端凝,穩若磐石。

見了其人這手內力之深、外功之強、輕功之俊,以顧朝辭眼力之高,也不禁暗暗喝彩:“這才是少林寺第一流高手該有之為!”

少林僧眾也是齊聲宣號:“見過首座。”

來人將目光從顧朝辭身上拿開,雙目微闔,合什胸前,喃喃道:“罪過,罪過。貧僧緊趕慢趕,不想還是遲了一步。”

說著雙目倏然一瞪,射出凌厲精光,肅然道:“敝寺弟子相請閣下赴約,你便如是辣手,不嫌太過嗎?”

顧朝辭曬然一笑道:“這個請——字說的好啊!既然口口聲聲叫什麼辣手書生,怎地又嫌我手辣了?”

來人當即也是一愣。

“嘿嘿,話都被你說了,少林能做幾百年武林領袖,果是不凡,真讓人佩服!”

顧朝辭語氣滿是譏諷,來人旋即便覺不對,虎目一轉,看向一邊少林僧眾。

這時一僧很有眼色,快步上前,在他耳邊將適才之事,原樣學了一番。

霎時間,這位高僧黑臉一紅,也幸虧他臉黑的透亮,黑裡就算再透些紅,別人也看不出來。

此人正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心澄大師,他看似長得五大三粗,脾性火爆,實則粗中藏細,無論武功還是處世,都是少林寺中一流人物。

心澄心知這位無痴師侄,身為戒律堂首座大弟子,武功在同輩中可堪第一,自然心高氣傲,又沒出過山門,寺中三四代弟子,都對他尊敬有加。

故而一經聞得,戒律堂首座心緣師兄,讓他帶著一座“小羅漢陣”,來請“辣手書生”,就覺大為不妥,當下不顧兩位師兄勸阻,急忙趕來。

可也沒想到,這師侄辦事竟能如此不靠譜。

還“傳諭”?

人又並非少林弟子!傳哪門子諭?

心下不由暗歎:“這孩子還是年紀輕,本事大,未受挫折,也沒出過山門,未曾領悟本寺根本宗旨啊!”

心澄老一輩僧人,都知作為少林門人,無論事情將要如何幹辦,但說話一定得謙虛低調,如此方能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進退有據,不至於失了方寸,丟了顏面。

今日無痴辦出這事,這下倒好!

下馬威沒給人施上,反被人家當成玩物拎在手裡,自己不但吃了虧,還丟了本寺名聲,深刻詮釋了什麼叫求榮反辱。

心裡對這無痴和尚,自有了一股蘊意。可眼神掃過,見自家兩位師侄,雖說性命無礙,但一個昏迷不醒,一個臉腫的好似豬頭一般,心裡的氣也蕩然無存了。

當下也只希望,他能吃一塹長一智吧!

言念及此,隨即雙手合十,緩緩道:“阿彌陀佛,老衲羅漢堂首座心澄,敝寺弟子,出言無狀,望請見諒!

不過,還請閣下放開敝師侄,你如此作弄於他,太過不雅不說,更非男兒本色!”

顧朝辭聞言不答,只是冷冷諦視著他。

心澄身為羅漢堂首座,身兼九門少林絕技,武功之高,除了寺中幾位長輩,能勝過他的也只二三人而已,卻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心中也有一股陰森之感。

只覺這眼光銳利如刀,直透臟腑,不由運轉內力,心中那種不適之感方才退去,心想:“此子年輕俊朗,只看眼神,便知手上人命絕非少數,辣手書生之名,恰如其分”

動念間見對方仍自不答,仍強顏笑道:“閣下名頭響徹江湖,但與我少林糾葛頗深,孰是孰非,武林自有公論!

而今此舉,莫非真要在此做個了結嗎?

還是你覺得擒住敝寺一僧眾,便能將一切爭端解決?”

顧朝辭甫見少林陣勢,就知今日之事,有些大條了。只不過這瘦僧太過狂妄,自然要對他略施懲戒。

但從胖瘦二僧的反應,及其餘僧眾的縱躍身法來看,這幫羅漢僧,與一個多月前,碰到的無相三人相比,雖有不如,但也差不太多,尤其手裡這名瘦僧,最為了得,武功絕對還在三人之上,自己若在得到九陰下卷前遇上,斷無如此輕鬆拿住對方之可能。

至於這心澄,單看他的身法氣勢,武功絕對不在王處一、靈智上人等一流高手之下,比之丘處機縱有不如,想也不差太多。

鑑於種種,若自己孤身一人,無論是擊敗他們,還是脫身而走,想也不難。

可自己本與少林一脈嫌隙頗深,如今又是三大首座聯袂而來,揆情度理,不知附近還有多少少林弟子,隱藏在旁。

無論自己就此脫身,還是殺傷這些和尚,這麻煩不但沒完沒了,說不得,以後連家都不敢再回了……(顧朝辭自從得了九陽真經後,六年來,在臨安附近,從不惹事,到現在估計都沒人知道,江南書香門第的顧家,竟有一個武學高手。)

……再說念兒還在自己身邊,這所謂少林高僧,按道理都是名門正派,可面對“辣手書生”,是否還會保持大派風範,都是未知之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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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今日之事,大非尋常,這幫和尚,怎能篤定我就在這間客棧,說不得還有第三方參與,看來得先穩一波,以圖後觀。

顧朝辭思忖再三,方才點了點頭,鄭容說道:“心澄大師,你言重了!”

說著將手裡的無痴和尚,來回搡了搡,冷冷一笑道:“此人本事不大,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如按顧某平日習慣,縱不斃了他,也得廢了他武功,而今只抽他幾巴掌,還是看在少林寺面上。

至於要放人,又有何難,就是不知大師前來,有何賜教啊?!”

話音剛落,手臂一揮,“呼”的一聲,瘦僧好似出膛炮彈,頭前腳後,徑朝心澄疾飛而去。

“師叔救我!”

無痴剛才被顧朝辭拿住又是抽巴掌,剛才又被連著搡了幾搡,沒有多重的傷,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太大了,以後還怎麼去懲罰犯律弟子?

想著眼淚便止不住的流,這會雖脫出顧朝辭之手,又被對方內力直透經脈,根本不能控制身形。這時節,頂著勁風,能喊出四字,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眼淚早被疾風吹落了。

心澄滿擬顧朝辭拿住師侄,是想讓本寺投鼠忌器,好討價還價,用以求饒。

可不曾想,人卻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大大方方將人放了?

顧朝辭何等聰明,對眼前局勢洞若觀火。拿住一個少林和尚,出出氣,找找面子簡單,如想逼人就範,不但授人以柄,落人口實,生怕別人不用同樣方法對付自己嗎?

而且這種想法,本就是痴人說夢,異想天開,這和尚是何份量?

哪能威脅的了,少林寺三大首座?

母需為此不智之事,還不如故作大方。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無痴和尚整個人,已離心澄不足三尺,勢挾勁風,聲勢極為駭人。

心澄內力急提,氣貫右袖,鼓勁一經拂出,衣袖瞬間扯的,好似一道順風船帆,只在無痴身上一搭,便將他斜斜掃飛出去,去勢很是平穩和緩,明顯勁力盡消,自有兩名羅漢僧挺身躍起,將其接了下來。

可饒是如此,心澄也感手臂巨震,半邊身子一陣痠麻,“蹬蹬蹬”連退三步,方始拿樁穩住身形,突然間大街上,似有數十只灰白蝴蝶,在空中,隨風上下翻飛。

眾人皆是一驚,凝神看時,原來這許多灰白色的蝴蝶,都是心澄裡外衣的右袖所化,他右膀露出了一條虯筋暴出的長臂,再加上一隻醋缽大的拳頭,這模樣可甚是難看。

原來心澄適才這一拂,施展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袖裡乾坤”。此功可以衣袖拂起,拳勁在袖底發出。看似衣袖只是拳勁掩飾,旨在令敵人無法看到,拳勢來路,攻對方措手不及。

當然衣袖之上,卻也蓄有極凌厲的招數和勁力,要是敵人全神貫注,拆解他袖底所藏拳招,他便轉賓為主,徑以袖力傷人。

心澄見師侄來勢勁急,自恃內功深厚,袖力廣被寬博,欲用柔勁化解顧朝辭剛力。

不曾想,顧朝辭擲出無痴,施展九陰真經中的“隔物傳勁,隔山打牛”之法門,這路神功施展要義就是遠重近輕,無痴雖是親受,實則力量小的可憐,真正大力卻被心澄這一拂給承受了。

顧朝辭這股力道凝聚雄渾,與心澄這股柔和渾厚的袖力一交,兩股力道衝撞激盪之下,他這普通僧袍衣袖,又如何禁得住?自被從裡到外,震的粉碎,布片亂飛了。

霎時之間,大街上寂靜無聲,無論是少林僧眾還是普通百姓,均為二人神功所懾。

顧朝辭擲人破袖,固然厲害,難道老和尚只用袖子,將一個極速飛來的人,緩緩送出去,就不厲害?雖說袖子還是碎了,不太雅觀,那也非常人,所能想象之神通了。

可這種情況也只一瞬間,一些圍觀婦人及女子,忍不住又掩口輕笑,一些神經大條的,竟都笑出了聲,不過在少林僧眾,一瞪之下,又都閉口不言,憋的自己滿臉通紅。

不過穆念慈穩重,知道這事可不好笑,自是一開始,亦是面不改色。

可此時的心澄大師,卻是駭然心死了,不意自己苦修多年的絕技,竟如此不堪一擊?試問,既無衣袖,袖裡如何能有“乾坤”?

再問,顧朝辭只扔了一個人,便破了自己絕技,又遑論與其動手過招?

一時間百感交集,既感自己學藝不精,枉居羅漢堂首座之位,亦復自慚形穢,人家這等年歲,自己比他大出一半有餘。

素聞對方也非出自武學高人門下,卻能這等厲害,莫非我少林,真的再無出頭之日,前輩榮光,自我之輩而以斷絕?

再者他武功高出無相三人何止一倍?哪是什麼一籌?

三個小王八蛋,武功不行,眼力更不行,無閒師兄還想將無相收入達摩堂,承以衣缽,就這等不堪造就的眼力見,豈能承襲達摩堂首座之位?

(未來的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因為顧朝辭,這一個多月,武功突飛勐進,就將他的青雲路直接給斷送了。)

本寺原想拿他立威,重振武林聲威,到底是對是錯?會不會立威不成,反成了人家揚名立萬的踏腳石?

就和無痴一樣,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反被人家反覆打臉?

無澄想到這裡,突然腦中靈光乍現,此子神功驚人,本寺斷無一人可敵!

就是幾位師叔伯,想要一招之下,破我“袖裡乾坤”,也絕非其所能!

他這般人物,又豈屑於偷學本寺武功?

這必是江湖妄人,乃至對方仇家,故意亂傳訊息,好讓少林為他報仇!?

亦或者是本寺仇敵,或者樹大招風,有人妒忌眼紅,故意將一切往“辣手書生”身上壘,就是想借其之力,想讓少林垮臺?

啊!

莫非是達摩老祖顯靈,給弟子一警示?

念及此處,心澄那一向雄視一切的高傲信心,也就此坍塌了,渾身汗出如雨,彷徨莫知所適。

顧朝辭擲出無痴,只是想試試,這少林首座,斤兩如何,故而只用了七分力而已,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嗎。

如今勝了一手,心裡也託了底。但也未曾小看對方,這《九陰真經》中的“隔物傳勁”之法,本就精妙絕倫,對方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竟將自己去勁消於無形,這一手袖力,著實非同小可!

非如此,這心澄就不只袖子破了,必然非死即傷。

鑑於此況,顧朝辭也當即拱了拱手,正色道:“大師這一手袖力,真可謂獨步天下,敢問,這是貴派絕技‘袖裡乾坤’,還是‘袈裟伏魔功’啊?”

他聽過少林絕技的名字,卻真不認識,自也是誠心請教了。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再是誠心也讓人覺得,是在人傷口上撒鹽了。

好在心澄大師長得莽,心卻不莽,而今又受了“達摩老祖”顯靈,在大偉力啟發之下,只是長嘆一聲,苦笑道:“閣下神功驚人,貧僧數十年苦學,在施主眼中,實不足一哂。貧僧即沒有袖子,哪裡還有乾坤?

所謂袈裟自也不能伏魔了!”

這種情況下,縱然是禪心澄澈,如映觀物的大德高僧,恐怕也沒臉直接承認,自己這一手就是“袖裡乾坤”。又遑論心澄這種,本身勝負欲極強的高僧。

需知,少林寺七百年歷史,這羅漢堂就是本寺,負責對外打架的,若有什麼門派、什麼武林高手想要挑戰,幾乎都由羅漢堂接待,除非遇上打不過的,就由達摩堂這類精研武學的高手處理了,再打不過……

心澄此言一出,少林小輩僧眾,也個個垂頭喪氣,都明白首座給人逼到,連本寺一向自豪稱雄的“七十二絕技”,都不好明著說出來了。

少林派數百年來,享譽天下,執中原武學之牛耳。這麼一來,不但心澄首座一敗塗地,他們這些小輩弟子,更感面目無光了。

顧朝辭也非笨人,從心澄反應,就知其意,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原來是袖裡乾坤啊?這話問的,的確有些不厚道了!”

遂很是謙然道:“大師又何必太謙,在下雖勝了一招,卻是佔了先機,當不得什麼。”

心澄微微一笑道:“施主手下留情,又為老衲聲名著想,承惠了!”

說著雙掌合十,躬身行了一禮。

又接著道:“可施主與本寺頗有糾葛,此地也不方便,說這等大事。

故而還請施主,鎮外黑松林一聚,我兩位同門師兄弟都在,是是非非說開了,對你我雙方都好,施主意下如何?”

顧朝辭見他突然語氣和緩,什麼“尊駕閣下”的江湖稱謂都消失了,竟又變成施主了,也是心下一笑:“果然,實力,才是和平談判的基礎啊!”

可又一想:“少林寺也不知來了多少人,若真的出了鎮,會不會有危險?

可若是不去,那就沒玩沒了,還不如將所有恩怨都解決了,想他們縱想殺我,也非易事!可念兒呢……”

他心念電轉,臉上卻不動聲色,拱了拱手道:“大師既有此說,在下敢不從命!就是不知大師,可否容我交代一句!?”

心澄合十躬身道:“不敢不敢,施主請便!”這時的他,寶相莊嚴,謙和有禮,的確一派高僧風範。

說著一振左袖,少林僧眾,全部退出五丈開外,他自己也是幾步跨出,背朝顧朝辭,與眾僧站到了一處,有眼色的就去開啟包袱,忙給首座大師添件衣物,遮遮醜了。

心澄見狀甚是欣慰,總覺本派還是後繼有人的,全然不是那什麼無相、無痴這類只學武功,不通世務的不肖弟子了。

與此同時,顧朝辭見少林僧退了開去,向穆念慈使個眼色,低聲道:“念兒,我本想讓你留在這裡,可我不放心,今天這事透著古怪。我若一走,出現第三方,乘機對你下手,我就百死莫贖了。

在我看來,這少林寺都是有道高僧,再是恨我,也不致對你下手。

當然,如果他們真敢對你下手,我又無餘力護你周全,你就將“九指神丐”洪幫主,教你武功之事,說將出來。”

穆念慈看到了顧朝辭的眼色,但她再聰明,一時間也不能盡數領悟,只能輕聲道:“辭哥,我肯定要跟你一起去的。

這少林寺雖然現在不怎麼樣了,可既然曾經號稱過武林領袖,天下武學正宗,肯定不致為難我一介女流!

若他們要真是不要臉,拿我威脅你。你就不要管我,我就是立時死了,也不會讓這幫禿驢得逞的。

但若用七公教我武功之事來保命,我是女子,倒也不看重臉面,可信義二字,那是為人之本。我曾立誓不能主動對人說的,王道長那次,是他自己猜出來的,可不是我主動說的,不可混為一談。”

顧朝辭聽了這話,心裡雖有開心,卻也有些許沉重,他如何不知,自己又非蟲鳴蚊叫般的耳語說話,以心澄極為深厚的內功修為,若有意偷聽,自能聽的見。

他本意讓穆念慈,直接應了這事就行,沒想到她這一番大實話,說將出來,自己固然被其這番真情表達,引得心潮起伏,心念不停。

凝目看去,正在弟子服侍下,穿衣服的心澄,那耳朵亦是微微抖了幾抖。

肯定既是憤恨“辣手書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片子,竟能和“北丐”洪七公扯上關係。

顧朝辭猜的沒錯,心澄自然在潛運內功,側耳傾聽兩人對話,這也並非自己小人,而是這“辣手書生”心狠手辣,名聲太臭,別在商量什麼詭譎計策。

可一聽之下,這內容方方面面,著實有些讓人不舒服,正自思忖,如何處理這事。

顧朝辭也鄭重叮囑穆念慈道:“念兒,我希望你記住,在我眼裡,生命之可貴,無可比擬。故而無論發生什麼,什麼死之類的念頭,你斷不許有!

人生一世,死法也有很多。

可我生平最看不起自殺之人,他無論以何種理由,實則都是懦夫所為!

別的人我管不了,畢竟追求不同,可你是我妻子,我就必須得管!你也必須得聽,此事斷無轉圜餘地!

你若敢為了不拖累我,搞什麼自殺之事,我讓你連我顧家祖墳,都進不了!”

這番話內容如何,且不消說了,可穆念慈見他神色儼然,一臉決然,只能輕輕點了點頭,哪敢辯駁?

顧朝辭拉著穆念慈到了心澄身邊,說道:“心澄大師,我等走吧?”

心澄早已心不在焉,只點了點頭,也不多言,當前帶路,少林僧眾在中,顧穆在後,魚貫而去。

一行人身法快捷,只不消一盞茶功夫,出了鎮甸五六裡,就見一片松林黑壓壓的橫在地上,好似無邊無際。

顧朝辭手裡拉著穆念慈,本來一路還在說笑,此刻心中卻是一沉:“這種地方,可不就是土匪殺人越貨的好去處嗎?

莫非少林寺不是和我談判,就是擺好陣容要殺我?”

想著腳下一停,凝目瞧著松林。

心澄知道二人跟著來了,可沒想到,又停下了,心念一轉,已知其意,不由微笑道:“施主,還請放寬心,敝寺與施主所談之事,事關重大,才找了這麼一個人煙稀少之地,絕無惡意!”

顧朝辭心想:“來都來了,若不敢進去,豈非被人恥笑!?”

當即哈哈一笑道:“貴寺的人品,我還是信的過的,只不過顧某人,行事光明正大,對鑽小樹林,頗有牴觸而已,倒是讓大師見笑了!大師頭前引路即可!”

心澄也不多言,大步前行,顧朝辭拉著穆念慈,隨同一起進了林子。

剛走了十餘丈,顧朝辭耳朵微顫,就聽得林中簌簌聲響,又是一聲呼喝,林間左右兩側,各有一行灰衣僧人奔出。

遊目四掃之下,每一行都有十八人,右側一行遠遠繞到後面,兜將轉來,將少林僧眾與自己與穆念慈兩人都圍住了,站定身子,滿臉肅殺,手按兵刃,一聲不出。

左側一行自然從前方圍將上來,隨同心澄的僧人也跟著圍了一圈,只有一人將那傷重的胖僧,靠在了樹下,胖僧最是冤枉,他沒說話,就被一拳打得身受內傷!可也慶幸,自己沒被抽嘴巴子,沒受侮辱。

而那被打成豬頭的無痴和尚,見了這陣勢,手中接過一柄戒刀,那雙目雖不得不咪成一條縫,也如欲噴出火來,只是惡狠狠盯著顧朝辭。

顧朝辭哪能料到,所謂少林寺三大首座,竟還帶了三座“羅漢陣”,遠非一座,這他媽的,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

可現在這種局面,情況再是艱險,也只能硬頂上了,索性凝氣全身,傲然卓立,靜觀其變。

跟著松林中,又奔出五名黃衣僧人,一個個都在三四十歲左右,手持禪杖,一字排開。

五人剛一站定,林中緩步走出兩人,俱是五六十歲年紀,鬚髮斑白,身穿灰袍罩著澹黃袈裟。一個精瘦骨立,正是少林戒律院首座心緣,一個略顯壯實,也是般若堂首座心觀。

兩人一直走到五名弟子,前列丈許之處,方才站定。

這時的松林,靜悄悄的,再沒半點聲息,此時紅日當空,可映著滿野松林,卻照得人面皆青。

心澄心中陡感不妙,剛走到二位師兄面前,雙掌合十,還未及開口,心緣突然說道:“能得辣手書生枉顧,貧僧深感榮幸,只是大駕未能早日光降,叫敝寺僧眾,可等得十分心焦啊!”

他這聲音極是尖銳,有若寒夜梟鳴,縱然少林僧眾經常聽,也冷不禁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