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本宮所有不假,但是如何使用,還需皇上定奪。”
石慶急道,“流民山匪已經到了司隸一帶,三輔都尉數次與盜匪交手,再不處置,長安危矣!”
說到情急之處,石慶劇烈咳嗽起來。
劉據忙輕輕拍打他後背,可是完全沒有作用,石慶越咳越厲害,竟然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劉據大驚,“太醫!太醫在哪裡?快叫太醫來!”
石慶拉住他的胳膊苦笑道,“殿下,沒用了!老臣家裡連來個人都要盤查登記,哪裡還有太醫呀?”
劉據道,“老師,劉屈氂已經被本宮扔到廷尉署去,沒人再敢攔您的路了!”
石慶笑了起來。
他花白的鬍鬚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那一笑……
劉據感覺胸口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痛!悶!呼吸困難……
石慶又從枕下取出一張摺疊得工工整整的錦帛,顫微微塞進他手中,“殿下……把它交給皇上,皇上日思夜想……想要的……就是他……”
“殿下……您的路還很長,您要……小心……小心……把它……走完……!”
石慶拼盡最後一口力氣,說出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句話。
“丞相薨了!”
老管家嘶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全府……
劉據心如刀絞。
石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忘記鬆開他的手!
他知道,那是因為他沒有答應老師最後請求……
“老師走好,您未完成的遺願,劉據必定替您完成!”
站在石慶冰冷的遺體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劉據轉身離去。
他要去見武帝!
金不煥見他神色堅決,也不再阻攔,反覆叮囑道,“殿下萬不可向聖上提及賑災拔款之事!”
劉據心情激動,走出一段路之後逐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金不煥的話,難道不應該提賑災的事嗎?
金不煥道,“殿下請想一想,若真是因為錢,有可能拖到此時不辦嗎?”
劉據心頭一動,金不煥提醒了他,黃河水患在他出征之前就已經報到朝廷,為什麼一直拖到今時今日……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環繞不去!
……
武英殿裡,武帝劉徹斜靠在龍榻上閉目養神。
劉據在殿外站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王文才向他招手。
“殿下,皇上醒了!”
……
“石慶薨了?”
劉徹聽到這個訊息,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說什麼沒有?”
劉據把那塊錦帛呈上來,“這是老師托兒臣帶給父皇的。”
劉徹趕緊接過錦帛,開啟後仔細認真地看了起來。
那又是一份長長的名單,所列的都是與石慶交好的讀書人。
劉徹目光從名單上移開,注視著劉據,“還應該有一份對嗎?”
劉據一愣,從懷中取出賑災名單猶豫道,“兒臣不知是否應該呈給父皇,這份名單是老師臨終前留給兒臣的。”
劉徹澹澹地說道,“這份名單你承擔不起,拿來吧!”
劉據把名單遞上去,劉徹接過後吩咐道,“王文,拿去燒了!”
一把小火,一股青煙,奇特的焦湖味,一切歸於虛無!
“你一定很奇怪,朕為什麼看都不看就把它燒了,對吧?”
劉據點頭,“是!”
劉徹冷冷道,“朕只能告訴你一件事,黃河從決堤那一刻起,朝廷的五百萬錢賑災款就拔下去了,可是還沒出三河,五百萬就變成一百萬,再到穎川……根本就沒人看到那筆錢在哪裡!”
劉據呆住了。
“那是個無底洞,就算把桑弘羊當做賑災款發下去,也一樣被他們吃幹抹淨,連根毛都不會剩下!”
劉據咬牙道,“是哪些混蛋幹的,讓兒臣去查,查出一個剮一個!”
劉徹擺擺手,“這些得罪人的事,你就不要去了,讓能幹的人去幹。”
“益州刺史任安和田仁兩日後到京,這兩日你不要到別去了,留在府上讀讀書,喝喝茶。你從巴蜀帶回來的茶葉和蜀錦非常好,朕的幾個妃子都很喜歡。”
劉據躬身道,“兒臣省得了!只要母妃們喜歡就好。”
既然劉徹轉移了話題,他還能說什麼呢?
“你母后的病怎麼樣了?”
劉據道,“大有起色,已經可以正常用膳了。”
劉徹幽幽道,“那就回宮裡來,總在你那也不好。”
劉據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吧,皇帝老爹的脾氣他又不是不知道,決定了的事什麼時候改過?
從武英殿回來,他一直悶悶不樂,衛子夫聽說他去見過武帝,馬上就猜到他不開心的原因,微笑安慰道,“為娘的病有一大半是心病,如今心魔已解,再無大礙,今日便回未央宮。”
縱有萬般不捨,他也只能從命。
在他心裡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皇宮也好,後宮也罷,好象隨時都有一口看不見的陷阱等在前面,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萬劫不復。
在衛子夫上轎要走之前,劉據低聲問道,“母後,在三河司隸一帶,有衛家人做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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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子夫一愣,輕聲道,“有!怎麼了?”
劉據搖搖頭,他不想讓衛子夫擔驚受怕。
衛子夫何等聰明,輕嘆一聲說道,“放心吧,他們就算有事也找不到未央宮裡來,你也不要管,明白嗎?”
“明白!”
劉據鄭重點頭。
送走衛子夫,他立刻來到博望苑。
田千秋和金不煥正在低聲說著什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似乎遇了極為難解之事。
劉據都站在兩人身後了,他們都沒有察覺到。
“什麼事如此入神?”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兩人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見禮,坐下後劉據問道,“本義,三河司隸一帶官員中,衛家人有多少?”
田千秋和金不煥同時一愣,異口同聲道,“殿下知道了?”
劉據搖頭,“本宮知道的事,和你們想的可能不一樣。”
金不煥笑道,“聖上有沒有對殿下提及賑災款之事?”
劉據一愣,“子寅,你還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金不煥搖頭道,“不是未卜先知,只不過是順勢推測罷了。我剛剛也是從本義口中得知,朝廷並非沒有拔款賑災,而是……錢不夠用!”
“剛剛我與本義商談的正是此事。三河之中,河東,河南,河內三郡官員盡皆為三公九卿中各位要員的族人及門人,其中與衛氏一脈相關者多達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