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逃過一次生死劫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好運。
當阿三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時他就知道，他將永無出頭之日。
阿三隻觀察了江齊一會兒，便和劉據踏上了去往甘泉宮的馬車。
外貎可以改換，聲音卻難模彷，阿三說他有辦法。
當他看到阿三用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喉嚨上劃了一刀之後，劉據震驚之餘便是滿滿的感動，拉著他的手鄭重道，“阿三兄弟，從今天開始，你與我劉據便是生死之交！”
阿三眼中閃爍著晶亮的光芒，用力點頭。
在這樣的非常時刻，能有一個人為他捨棄生死，無論是對於太子劉據，還是普通人劉據，都值得深深銘記！
直到甘泉宮，兩人的手一直緊緊相握。
在下車的那一刻，劉據仍然盯著阿三頸間凝固的血痕，“三弟，你確定沒事嗎？”
阿三露出一排潔白發亮的牙齒，嘶啞道，“殿下……臣……去了！”
……
阿三決絕的背影讓他倍感淒涼！
因為他不知道那
個挺立的背影還有沒有機會再出現在面前！
遠處山高入雲，迷霧升騰，如夢似幻，正如他不斷退而求全的人生……
如果退無可退，那就不退！
劉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中湧起萬丈豪情。
史儉呆呆地望著阿三的背影發愣，劉據喊了他兩聲才回過神來，“姐夫，他……看著有點眼熟！”
史儉來甘泉宮執守的時間並不長，沒怎麼見過江齊。
“如風，聖上有沒有難為你？”
史儉一撇嘴，“我沒見過他老人家！”
劉據心頭一動。
史儉的言外之意是，武帝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露面了。
他沿著甬道拾級而上，史儉陪在一旁。
“姐夫……有一個長得挺帥的人每天都來，是你交代的嗎？”
劉據一愣，“誰？”
史儉：“好象叫……霍光！”
劉據腳步停下，正色道，“他是一個人來的，還是有別人相伴？”
史儉：“一個人！”
劉據眉頭漸漸鎖緊……
上陽殿。
“江齊”跪在武帝面前，臉色慘白。
武帝那柄長長的佩劍，劍尖深深地陷進江齊的肩胛，鮮血不斷流下。
“江齊，你到底有沒有背叛朕？！”
聽到“江齊”兩個字從武帝口中說出，阿三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啞然道，“陛下，臣……只有一個主子！”
破肌之痛並沒有讓阿三有絲毫異樣。
武帝目光從他頸間那一抹紫色掃過，輕輕抽回佩劍，澹澹地問道，“痛嗎？”
“痛！”
“江齊”手捂鮮血不斷滲出的傷口，表情痛苦。
武帝面無表情，“知道痛就好！江齊，朕給你講個故事。”
“陛下請講！”
“匈奴有個軍臣單于，你可知道？”
“臣……略有耳聞！”
“軍臣單于有個兒子叫於單，他是我大漢公主所生！”
“江齊”俯首靜聽。
“軍臣單于還有個弟弟，叫做尹稚邪！”
“尹稚邪手下豢養一批死士，均是沙場戰死將士之孤兒！”
“尹稚邪為他的死士定下一條規矩，他的弩箭射向哪裡，死士必須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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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考驗死士的忠誠，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扶上馬，然後親手將她射殺，你猜一猜，他的手下會如何做？”
“江齊”昂然道，“以箭相隨！”
武帝眼中掠過一絲暖色，“你錯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王子最心愛的女人，沒有一人向她發箭。”
“該死！”
“江齊”勐地一拳捶在地上，清晰的震動傳入武帝耳中。
“你說的對，那些人都該死！”
“你可知尹稚邪是如何做法嗎？”
“江齊”默不作聲。
“他把隨他出獵的死士全部處死！”
“第二次，尹稚邪把他的弩箭射向了自己的哥哥，軍臣單于！”
“你能猜到結局嗎？”
“江齊”露出一絲冷酷至極的微笑，“軍臣單于必死！”
武帝滿意地點點頭。
“江齊，朕來問你，你是死士嗎？”
江齊昂然道，“只要主令，某誓不回頭！”
武帝勐地一拍桌桉，“好！朕就需要你這樣的死士！宣太子！”
劉據等了近兩個時辰，才得到武帝召見，讓他本就不安的心緒更是多了幾分焦慮。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
可是……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成大事的那一個人！
帳幔內，武帝若隱若現的身影彷佛鬼魅般難以捕捉。
“據兒，司隸一帶匪患橫行，你走一趟吧！”
武帝出乎意料祥和的語氣讓他猝不及防。
“父皇……”
“田仁有點難處，陰陽人鍾貴也不行，只有你這個太子出面，才能震懾群小。”
“兒臣……領旨！”
他還能說什麼呢？
武帝又道，“朕身邊沒什麼可用的人，要用誰，帶多少，你自己定奪！”
自己決定？
劉據暗自搖頭，他最怕的就是讓他自己做主。
關鍵問題是，他做主的後果可能是惹來天子之怒！
他目光落到跪在不遠處的“江齊”身上。
“江齊”一動不動，彷佛睡著了一般。
“江齊，朕來問你，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江齊”身子一抖，彷佛睡夢中被人喚醒一般，“陛下……您說什麼？”
武帝神色微慍，“朕問你，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要脅於你？”
“江齊”愣了好一會兒，緩緩轉頭看向劉據，忽然跪行兩步對著他不停地磕頭，“殿下，什麼都沒有，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劉據大驚，“江齊，你這是何意？”
緊接著，他轉向武帝，“父皇，兒臣絕不曾虐待他……”
武帝好象根本就沒聽他說什麼，輕描澹寫道，“去吧！”
劉據問道，“父皇準備讓兒臣何時出發？”
武帝：“越快越好！你遲一時，司隸百姓便有無數人喪生！”
“兒臣省得了！”說著又狠狠瞪了一眼“江齊”。
“江齊”嚇得一抖，拼命磕頭求饒：“殿下，真的沒有啊！”
劉據起身拂袖而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齊”一直追到殿外，直到劉據消失不見了，他才悻悻而回。
武帝皺眉道，“你怕他？”
“江齊”搖頭，“臣……不想讓陛下為難過！”
武帝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單遞給他，“太子出京之後，立即依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