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仁：所以你當時是不是害怕了？】
【小禾苗：嗯，我怕】
【小禾苗：怕死了】
……
是夜，凌晨一點，秦仁一左一右臂彎夾著兩隻熟睡的小蘿莉，手上還要打字，著實感覺有點兒費勁，不禁一邊感嘆人生艱辛，一邊繼續啪啪按著手機螢幕。
……
【秦仁：雖然能理解，不過還是有點兒不像你啊】
這句話，換來了雲婉禾約莫半分鐘的沉默，秦仁看著微信上【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一直持續地閃動，最後等來了很簡短的一句。
【小禾苗：因為我真的怕了】
【秦仁：行吧，理解】
【秦仁：這次給公司造成的損失的確不小】
【小禾苗：不，不是這個】
【秦仁：？】
【小禾苗：是因為奶奶】
奶奶？
秦仁稍微愣了下，再一看自己給部長大人最新修改的【小禾苗】備註，目光頓時柔軟了幾分。
【秦仁：奶奶她，身體最近怎麼樣？】
【小禾苗：還行，最近食慾比以前好了】
【秦仁：那就好】
關於雲婉禾奶奶的資訊，秦仁沒有追問更多，目前也就是上回中秋的時候跟雲婉禾打了那通電話裡瞭解了一些東西。
秦仁知道雲婉禾跟他一樣沒有享受過真正的父愛母愛；知道雲婉禾又比他幸運一點兒，從小跟著奶奶長大；也知道奶奶現在臥病在床需要服藥需要人照顧。
其實這些情況已經足夠詳細了，畢竟除了那一次跟秦仁的通話以外，雲婉禾是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談起過自己家裡奶奶的事情的。
對於“奶奶得的是什麼病”這種具體的事情，秦仁選擇不追問，也是出於對雲婉禾心情的考慮。
有些東西，她願意自己說出來是最好的。
她還沒準備好，或者說不願意說出來，秦仁覺得追問有可能會造成一種傷害。
生活中很多照顧病患多年的人，往往在這方面比較脆弱，很可能外界一不小心的一句話就能讓其多年的堅持瞬間崩潰。
雲婉禾是不是也是這種普遍的型別，秦仁不清楚，但保守點兒是沒錯的，畢竟一路走來到如今，秦仁也不得不承認，部長大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貌似也不僅僅是一個領導而已。
……
【小禾苗：秦仁，你現在方便電話嗎？】
雲婉禾忽然發過來這樣一條訊息，秦仁看了下左右，回了一句【等一下】。
【小禾苗：那你好了之後打一個給我吧】
……
電話另一頭，今晚註定難以入眠的雲婉禾雙手握著手機，深吸一口氣後昂起明豔的臉龐看向天花板，美眸裡閃動著許許多多的情愫，很繁複，跟她此時身上酒紅色絲綢睡袍上繡的花紋一樣。
秋夜風寒，柔滑的面料掛不住更柔滑的肌膚，一縷風兒穿過滑落的衣襟，艱難地鑽進一條深縫裡，雲婉禾不禁起了個冷顫，捂了捂胸口，趁著等待秦仁的功夫從枕邊拿過睡袍腰封，展開來當作抹胸，攬在沉甸甸的下弧線上，算是把衣襟也紮緊了些。
“怎麼這麼久啊…”
雲婉禾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後黛眉微顰，半分鐘過去了秦仁還沒打過來，他一個單身男人既然沒睡的話，為什麼打個電話還要準備這麼久？
該…該不會…
他家裡有人了？
……
深夜裡的漂亮女人是最愛胡思亂想的生物，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部長大人的心驀地掠過一抹涼意，比剛才拿陣鑽進心坎裡的風兒都還要冷一點兒。
話說秦仁還一直都跟部門裡那個小胖子吹牛說自己的前女友什麼什麼的，只不過每次都被小胖子嘲笑，所以時間一久雲婉禾也沒放在心上。
可今晚的她忽然記起這茬來，頓時不澹定了。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小秦真的有個海外等著回國跟他複合的年輕女朋友，那…那怎麼辦？
而且就算拋開前女友不談，秦仁這種年輕帥氣的小男人，誰知道有沒有其他跟自己一樣的女人盯上他？比如貪吃的俏房東啊，風情的女鄰居啊，健身房的富婆啊…
壞了！他現在該不會就在某個風情女鄰居的床上吧！
所以才要偷偷摸摸下床，然後偷偷摸摸穿衣服出門，再偷偷摸摸給自己打電話…
完了完了，難怪他這麼慢！
小秦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怎麼一點兒都禁不起那種成熟女人的誘惑啊！
……
莫須有的愁緒總是像海綿裡的水一樣越擠越多，部長大人的腦袋本來被白天的事情弄的昏昏沉沉，現在一個人瞎琢磨愣是自己把自己整急眼了。
叮鈴鈴——
“！”
就在這時，電話終於響了起來。
“喂？”
“喂，雲姐。”
“小秦你去哪了啊，半天都沒動靜？”
“我剛下床，怕把別人吵醒了，所以就…”
“誒？…”
秦仁的後半截話在雲婉禾的耳朵裡迅速模湖，雲婉禾心頭微微一顫，張口已經偏離了主題：
“秦仁…秦仁你在哪個床上？”
“嗯？沒在床上了啊，我現在在陽臺。”
“我說剛才！”
“……”
剛才就剛才唄，幹嘛突然這麼兇…
女人的情緒真難猜，女領導更是如此，秦仁小小地吐槽了一下，不過還是好好回答道：
“自己床上唄。”
“你確定？”
“雲姐，我又不夢遊。”
秦仁有點兒哭笑不得，雲婉禾倒稍微放心了點兒，至少他不是在自己腦補的風情女鄰居的床上。
“那…那你床上…”
儘管有那麼一瞬間，雲婉禾覺得自己身為領導打探下屬的私人生活不太好，可善惡一念間，最終還是豁出去了：
“你床上有人是吧？不是說你，我說的是別人…”
“呃…”
秦仁腦海裡浮現出床上兩隻熟睡的小東西，嘴角不禁揚起溫馨的弧度：
“沒人。”
“騙子！你剛剛才說怕把別人吵醒了。”
雲婉禾忽然有點兒高興了，秦仁居然騙她，要知道，這種事情一般可是只有對女朋友才會撒謊的。
“真沒人，硬說有什麼的話，我只能說有一隻吸血鬼和一頭貔貅。”
“秦仁，我要扣你工資了。”
“？”
這個小秦，騙人都不好好騙，假如騙的是女朋友的話也會這麼敷衍嗎？
“小秦，你不是一直說你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沒有啊。”
秦仁否認：
“雲姐，你肯定是平時沒有偷聽清楚，我在公司可是經常提到家裡還有個姐姐呢。”
“誰偷聽你了…”
平時的小動作被揭發，雲婉禾隔著手機都忍不住有點兒臉紅紅，不過經過秦仁這一提醒，他家裡確實還有個姐姐來著。
好吧…
那他說的怕吵醒別人應該指的就是姐姐了…
咦？不對。
“秦仁，你姐姐是親的幹的？”
“算幹的吧。”
“……”
雲婉禾沒有兄弟姐妹，不知道姐弟是怎麼樣的一種關係，反正只是看過一些相關的日劇，裡面的幹姐姐基本都是比親姐姐更加喜歡弟弟，也更加方便藉口深入接觸弟弟的。
“你們倆…關係很好嗎…？”
真成查戶口了，秦仁有點兒好笑：
“很好啊。”
“有多好？”
雲婉禾看的日劇裡，關係好的幹姐弟都是整天黏在一起黏乎乎的：
“你們每天會睡在一起嗎？”
“當然不會。”
秦仁回答的很果斷，他倒是想，姐姐也想，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個忙工作，一個忙學習，怎麼可能每天都睡一起呢？也就週末稍微睡一睡了。
“那好吧…”
“問完了？”
“完了。”
“那我掛電話了？”
“嗯…誒別！我…我還有正經話沒跟你說。”
“哦？你還知道自己剛剛說的都是不正經的話啊？”
“秦仁，我要扣你工資了。”
“……”
秦仁扶額一嘆：
“雲姐，我很需要錢，我姐還在讀書呢，你可別老拿這個唬我了。”
“嗯，所以…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那麼怕了嗎…”
？
隨著話筒裡她的聲音驀然轉低，秦仁一愣，旋即瞭然地咂了咂嘴：
“所以198的事情，黃總最開始是準備扣你錢的？”
“嗯…”
部長沉吟了片刻：
“…在會議室談了一上午，大概是扣掉全年獎金。”
“以你的職位，不少吧。”
“今年應該是20萬左右。”
“嘖，笨蛋…”
秦仁有些意外地微微皺眉：
“說數字幹嘛，工資情況什麼的哪能隨便告訴外人啊。”
“哦…”
雲婉禾“哦”了一聲，然後小聲滴咕：
“你才是笨蛋…”
“……”
秦仁沉默了小會兒，然後放緩了語氣：
“其實朋友也算外人的，雲姐，我只是…”
“好了我知道，你別說了。”
雲婉禾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幽幽一嘆：
“秦仁，你知道嗎，奶奶她的病，真的要很多很多錢…當初我高考過後選擇建築設計，也是因為當時的建築行業很火，大家都說能掙錢。”
“嗯，其實我也是，不過現在雖然不如以前了，但是像雲姐你這樣優秀又有經驗的依然吃香…不然也不會這麼年輕就已經年收入四五十萬了，說明這行目前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唄。”
“不，還不夠的…”
雲婉禾的聲音輕飄飄的，似是自言自語，讓秦仁腦海裡走馬燈一般回放起了這位部長大人種種忙碌的身影。
加班，開會，出差…
作為後輩的秦仁不知道勸了她多少次別太辛苦，可她總是當面聽話一會兒，過後就又投入風風火火的工作中。
以前秦仁可能會覺得她就是這個性子。
但自從中秋過後，又特別是今晚以後，秦仁算是徹底明白她藏在心底的動力和壓力從何而來了。
“可是雲姐，不夠也要夠，身體是一切的本錢，這一點你是明白的吧？”
“我明白…可我忍不住…秦仁，從小到大奶奶她為了供我讀書，真的什麼都幹過了，打零工，掏下水溝，幫人哭喪，大夏天在高速路口舉著牌子幫人指路……那會兒她都已經五十歲了啊…冬天有時候，我寫完作業悄悄看到她的手上全是裂口，稍微洗一下就都崩開血來…”
……
雲婉禾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有些停不下來，隨之一起的還有她越來越明顯的哭腔，秦仁自己雖然沒有奶奶，可他能想象到，如果是顧清替他做這樣的事情，他自己會有多心疼多捨不得。
秦仁默默地聽著，記著雲婉禾的傾訴，直到最後話筒裡只剩下抽抽搭搭的小聲啜泣，他才輕輕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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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姐，給你。”
“什…什麼啊…”
“紙巾，要嗎？”
“又作怪…你在電話裡怎麼給啊…”
“你要的話，我可以打車過來。”
“呸。”
哭過之後的部長大人啐起人來倒有種嬌滴滴的少女感，雲婉禾被後輩的胡言亂語稍微安慰了些，吸了吸鼻子，然後良久都不說話了。
秦仁也同樣不說話。
兩個人就隔著手機安靜著，雲婉禾稍微能聽到秦仁的呼吸，可他什麼也不問，也不掛電話，就好在自己身邊一樣默默地陪著自己，安靜了一會兒吧，又忽地哼起了一段兒搖籃曲。
“幼稚…”
雲婉禾小聲地評價，但也不打斷對方，她裹了裹被子，懷裡抱著一個大枕頭，呆呆地側靠在床頭，耳邊聽著秦仁給自己哼的幼稚的曲子，不覺間卻如同一個和青梅竹馬無意重逢的小女孩兒一樣，嫣紅的雙唇間抿起淺淺的，有些羞澀的，有些暖暖的弧度來。
“小秦…”
“嗯？”
“你在就好了…”
“現在嗎。”
“嗯…想讓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