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禾建築公司，上午10點。
“好！發圖！”
“好耶~”
“啊啊啊…終於…”
隨著部長雲婉禾身前一聲空格落下，設計五部一片長吁短嘆此起彼伏。
這也意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高強度加班可以暫告一段落了，以周馳為首的幾個人當時就湊到一起，開啟外賣，準備中午點一頓羊肉湯小聚餐一下。
“豌豆顛兒！多加兩份豌豆顛兒！”
“誒誒！豆腐乳一定要單獨點幾個，不然絕對不夠蘸的。”
“靠，大姐，一臺手機，我點還是你們點？急什麼…先肉雜各來一斤再說…”
“兩斤？”
剛接完開水的雲婉禾不小心咽的快了點兒，吐著小舌頭呼呼扇了兩下，很是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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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斤吃的完嘛？”
“一二三四…”
秦仁揉著老腰從椅子上站起來，數了數周圍的人：
“這麼多人，應該是不夠的。”
“不不不。”
雲婉禾搖搖頭：
“不算我，我不吃。”
“對。”
還在效果圖群裡做著一些善後工作的程思雨也都囔著舉起小手來：
“我也不吃。”
“為什麼？”
……
小姨子不吃很正常，她的主食是姐夫的血，現在其他普通人類的食物已經很少吃，也很少吃的下了，所以秦仁的“為什麼”也是直接對著雲婉禾說的。
“雲姐你是不吃羊肉的嗎？”
“不是不吃羊肉，主要是外面那種切成片切成條，然後用湯沏出來的羊肉湯，我從小就吃不太慣，一般不會主動買來吃的。”
……
雲婉禾比比劃劃，其實說白了就是不喜歡簡陽風格的羊肉湯。
而秦仁作為一個老蓉城人，感覺整個巴蜀境內，很多地方的羊肉湯都是打著簡陽羊肉湯的牌子。
印象中的主要特點也就是像雲婉禾說的那樣，熟羊肉切片，羊雜切條切小塊，再放進羊油炒制的羊骨湯底裡煮。蘸料也是標配的兩種，一種是幹碟，包括辣椒麵花椒粉，或者黃豆面花生碎什麼的；另一種就是小米辣香菜蔥花加上一塊白味豆腐乳，跟北方的韭菜花二八醬相比，也算是比較特色的了。
外賣當然是直接煮好，但堂食可以打邊爐邊煮邊吃，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不僅可以中途加肉加羊血等配菜，最重要的是可以用來煮豌豆顛兒。
在蓉城，或者說整個巴蜀地區，很多人都會認為，羊肉湯裡煮出來的豌豆顛兒，才是冬季羊肉湯的靈魂。
“反正羊肉的話，我只吃得慣烤串，還有就是切成塊直接燉出來的那種。”
“嗯？”
雲婉禾說完這話，秦仁眼睛一亮：
“冬至的時候我們家的羊肉就是這樣燉的，雲姐，下回來我家一起吃唄？”
“？！”
雲婉禾眸兒一顫，自己這是被後輩邀請去他家裡？
去一個…男人的家裡？
“我…我應該沒空…”
不行，部長大人本能地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小臉紅紅，機械地搖著腦袋。
“呃，這有空的沒空的…雲姐，我也沒說具體哪天請你啊？”
“哪天都沒空…”
小禾苗杯子裡的水都喝幹了，還在假裝舉杯往嘴邊送：
“年前我有好多事情，有好多安排了，各種各樣的…”
“好吧。”
那秦仁也不多說什麼了，因為他忽然也意識到以秦家現在的狀態，真不適合請人去做客，光是兩條蛇兒和自己的關係就不太好和普通人解釋。
畢竟又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跟隔壁某人妻一樣，對這方面的態度怪怪的…
“誒，程工。”
雲婉禾去了衛生間，秦仁轉頭看向小橙子。
小橙子正盯著螢幕，享受著扮演甲方，對效果圖公司吹毛求疵的快樂，聽到姐夫喊她，頭也不抬，只是微微側過身子，筆直的雙腿微微一抬，晃悠著一對兒精緻的小高跟兒伸了過去。
“……”
秦仁當時臉就黑了，看了看周圍沉聲道：
“我不是想看這個…”
“哦。”
小橙子收回雙腿，這才滑著椅子湊過去，大眼睛眨巴兩下：
“說吧秦工，什麼事呀？”
“……”
小姨子永遠皮的很，秦仁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中午要不要少來點兒？”
“不行，來不了，但是你吃的時候，我可以蹭幾根豌豆顛兒~”
程思雨舔舔嘴角，一些素菜是她目前相對來說接受度比較高的人類食物了。
於是秦仁也來到周馳身邊坐下，摸著他充滿安全感的肥厚大腿，看了看手機上準備下單的內容，又加了一斤羊肉和一斤羊雜。
“仁哥你還加啊？”
另一邊的張姐指了指雲婉禾和程思雨：
“這都少了兩個人了，你還加？我長胖了你負責？”
“我負個毛的責，你倒是別吃啊行不行？”
秦仁笑罵了一句，然後給她算起賬來：
“首先，就算是我們這幾個人，兩斤羊肉和兩斤羊雜也不算多；其次，外賣一般還要比堂食缺斤少兩，按照兩斤來準沒錯。”
“缺斤少兩？它敢？”
一旁的黃姐很不屑：
“到時候我先撈起來稱一下，重量不夠直接就找上門去鬧！”
“沒用。”
雖然是口嗨，不過秦仁還是想提醒她：
“人家到時候直接說，這重量是按照生的算的，煮熟之後一縮水，就沒有多少了，你怎麼辦？”
賣的永遠比買的精，兩斤羊肉和羊雜看來還真沒啥問題，點也就點了吧，雖然是在周馳手機上點的，不過最後也是會用發票報銷到公司的加班餐補裡。
當然，加了羊肉之後，秦仁也沒忘記再給小橙子多點一份豌豆顛兒。
……
豌豆顛兒，就是豌豆苗。
在冬天，作為靈魂，幾乎所有的羊肉湯店裡，它都是大受歡迎的必備配菜。
醇濃的羊湯配上清香爽口的豌豆顛兒，試一次就停不下來。有很多店甚至會經常出現羊肉還沒賣完，豌豆顛兒就已經賣光了的情況。
不過這玩意兒在過去的農村，可是跟紅苕葉，也就是紅薯葉一樣，都是用來餵豬的。
“餵豬？”
雲婉禾上完洗手間回來，聽到秦仁在人群中擺龍門陣，顯得有些不相信：
“那多可惜啊？”
“不不不，不可惜。”
秦仁解釋道，過去的情況不一樣，豌豆苗本來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又不值錢，人也不愛吃，用來養豬一點兒也不可惜。
只是後來隨著大家生活水平提高，重新再來審視這種奇妙的小綠葉子的時候，才會發現它是一種用來煮湯，清炒，煮麵都很好吃的蔬菜。
“而且不光豌豆顛兒，以前田裡池塘裡很多小魚，用手一捧就是一大包，沒人要，很多人也就用來餵豬了。”
“哇喔…”
秦仁說的這些，落在部門其他沒聽說過的人耳朵裡，簡直算奇聞了。
“豬是雜食動物，吃魚倒可以理解，但是人居然不吃嗎？”
“害，其實就跟蘇杭一帶過去窮人才吃大閘蟹一樣，田裡池塘裡都是小鯽魚，沒有什麼肉，燉湯喝又喝不飽。就算有肉的也不愛吃，畢竟那會兒可不講究什麼營養均衡，相比寡澹的魚肉，過年才吃得上一頓的豬肥肉，才是最營養的東西。”
其實秦仁自己並沒有親身經歷過去的農村，能知道這些東西，也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裡聽一些大人講的，現在像這樣講給周圍的人聽，也算是某種意義上講故事的“吟遊詩人”了。
只不過，此時的秦仁還沒發現，自己在侃侃而談的時候，圍攏的人群外，有一個端著紫砂小茶壺的身影，似乎被他的這些話勾起了什麼回憶一般，眯著眼睛頗為認真地聽了很久，最後才澹澹一笑，拍了拍秦仁的肩膀：
“秦仁。”
“？”
正坐在辦公桌上的秦仁回頭一看來人，略顯窘迫，嘿嘿一笑，從桌上熘了下來：
“嘿，黃總。”
其他人包括部長大人，這也才發現了在一旁“偷聽”多時的黃總。
“黃總。”
“黃總好。”
“黃總…”
“嗯。”
黃總點點頭，看到眾人臉上拘謹收斂起來的表情，再看看秦仁臉上自然隨和的笑容，眸底稍微掠過了一抹很有意思的神采。
“秦仁，和那個…”
到底也不是專程前來偷聽員工聊天的，黃總手一抬，指了指秦仁，又指了指雲婉禾：
“…小云，你們來一下。”
這一下，雲婉禾和秦仁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錯愕。
黃總是公司最高總，有什麼事情如果讓雲婉禾去辦公室談很正常，可把秦仁這種初級小員工也叫上，就比較不一般了。
難道是關於上次198畝的什麼事情…？
那件事情，或者說事故，已經過去有一段日子了，但雲婉禾當下心中能想到的能把她和小秦都叫過去的事情，貌似也就只有這檔子了，於是難免有些面露憂色。
秦仁倒還好，反正有什麼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擔憂又沒什麼用，所以一邊跟雲婉禾往辦公室走，一邊也悄悄勾了勾了她的手指頭。
……
“都坐吧。”
“哎。”
進了辦公室，秦仁和雲婉禾並排坐在桌前的兩個小沙發上，黃總則是坐在了桌後的老闆椅上，喝了口茶後，就直奔主題：
“雲婉禾，還有秦仁，過段時間，萬科在嶺東有個交流會，198畝專案是重點展示桉例，鑑於之前的各種情況，公司決定，到時候就讓你們兩個出趟差，過去一下吧，呆個大約一週時間，怎麼樣？”
出差？
嶺東可是在穗城啊，秦仁皺著眉，還不知道怎麼回覆呢，卻見一旁的部長大人直接站起身了，說話都有些顫音了：
“收…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