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美華開口誇了孩子，桌上的氣氛到底是稍稍緩和了一點。
奶奶給武美華夾了一根大雞腿，還給她拿了個雞蛋。
武美華看著碗裡的肉，筷子半天也沒落下：“奶，這是你頭一回給我夾肉。還有這雞蛋，原先家裡要是煮了雞蛋，我肯定只有看的份。”
這話說完，全家人都很尷尬，老太太一時也有些心酸，她是偏心，但那都是從前家裡也沒那麼多吃的。
如果像現在這樣不缺吃不愁穿，她能捨不得一個雞蛋一塊肉？
武美華說完也沒管大家怎麼想，抱起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拉著飯菜。
武江山在一旁看著，覺得武美華確實是跟以前不一樣了，沒那麼咋咋呼呼，整個人都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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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武美華，讓武江山心生警惕。
吃過飯，大伯娘跟老媽默默的收拾著桌子，大伯點了一袋煙，蹲在門外抽。
老爸武紹棠也是默不作聲，大家都想說點啥，可又不知道應該說點啥。
最後還是奶奶先開了口：“美華，往後你打算怎麼辦？”
武美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你們想我咋辦？想我走麼？”
奶奶嘆了口氣：“你爸媽都沒了，也不指望你姥姥家那邊能管你，不管咋說，你也是咱們老武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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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心裡啊，記恨我這個老太太，可我也活不了幾年了，往後，你就跟奶奶一塊兒過吧？”
武美華抬頭，似乎是沒想到奶奶會留她。
她心裡的確是恨老太太，也恨老爺子，可這幾年在監獄，她也明白自己過去做的那些事有多可笑。
但這份破裂的親情已經無法修復了，尤其是她知道自己父母都死了的訊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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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已經沒有我的家了，我留下來，大家都尷尬。”
武美華站起來走到沙發旁拎起了自己的包，開啟裡面有一套衣服，一雙鞋，都很破舊。
這六年來，從來沒有人去探望過她，自然也不會有人給她存錢買衣服用品。
在裡面，吃飯是不用花錢的，但衣服鞋襪，包括上廁所用的草紙都需要用錢來買。
沒人管的犯人怎麼辦呢？只能透過勞動改造，幹活來賺取補貼。
補貼很少，基本每天幹八個小時以上，一個月賺的只夠一個月的生活。
可就是這種情況下，武美華還是攢了一點。
她翻出一個小手絹，裡面有一百六十塊錢，把這錢拿出來遞給了老太太。
“奶，孫子孫女裡面，我是最沒出息的，也給老武家丟人現眼，我這次走了就不回來了，這點錢就當是孝敬你了，你也別嫌少。”
老太太哪能要她的錢？一把抓住了武美華的手：“你這個丫頭，你能上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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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事咱都不提了，現在家裡條件好了，你就留在家裡，奶奶多給你準備些嫁妝，以後要是遇著合適的，給你找個家好好過日子，你還這麼年輕...”
老太太是真的留下武美華，因為老二就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了。
武美華笑得古怪；“奶，我又不是去死。”
她把錢塞進了老太太手裡，提起那個包就走。
走到院裡，武美華看了看曾經她家的位置，那裡的房子被拆了，改成了一塊兒花壇，但裡面種的不是花，而是一排排大蔥。
已經完全看不到原先的痕跡....
這樣也挺好的，那個家她並不留戀，這裡的人她也不留戀。
爸媽都死了，武美華竟然覺得死的好，尤其是她爸這輩子也算硬氣了一次，幫她把孫友忠給殺了，她也沒什麼放不下的了。
武江山見奶奶有點傷心，安慰了幾句：“奶，我三姐留下來也不自在，您別擔心，我去送送她。”
老太太連連點頭，把武美華給她的錢塞給武江山，又讓他等著，回屋去開櫃子，拿出一個小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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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千塊錢，你給你三姐，她不樂意在家裡，也別叫她在外面吃不上飯。”
武江山點頭，接過錢，沒讓唐舟他們跟著，自己開車追了出去。
武美華走的慢，還不到屯子口，就被武江山給追上了。
“姐，上車吧，你上哪我送你。”
武美華也沒拒絕，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武江山帶著她到了鎮裡，將車停在電影院門口，拿出奶奶的給的錢。
“這是咱奶給你的，拿著吧。”
武美華接過錢，勾了勾嘴角：“老太太真是變了。”
“三姐，你也變了挺多。”
武美華輕笑：“在那種地方待六年，不變能行麼？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外面沒人慣著你，你不懂事，不會看眼色，就得吃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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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江山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茬，便沉默著。
武美華見狀笑了笑，也就不再說那些：“江山，送我去車站吧。”
武江山點點頭，將車開到了客運站外：“你要去哪？”
“之前在裡面認識了一個大姐，她比我早一年出去，在南方做路邊攤，我準備去找她一起幹。”
武江山聞言，從後座把自己的包拿過來，從裡面掏了兩萬塊錢。
“這些錢你拿著，到了那邊也可以自己幹個小買賣。”
武美華沒接，看著兩沓厚厚的錢，不知想起了什麼。
“三姐，以前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有錯。二伯臨死都在恨爺爺，我不希望我們姐弟也一輩子都憎恨對方。”
武美華眸光閃動，接過了錢：“謝謝。”
“這錢，如果我賺回來了，就給你郵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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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錢你不用還。”武江山擺擺手：“如果以後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困難，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武美華笑了笑，才剛滿三十，笑起來臉上就有了褶子。
“這些足夠了，以後我不會再聯絡你。”說完，武美華把錢塞進了包裡，下了車。
“回去吧，告訴奶奶，我不恨她，但我以後也不會回來看她了。”
武美華揹著包進了車站，武江山沒有下車去送。
他知道武美華心裡還是有些怨，她天生性格如此，一小就被二伯娘給養歪了。
現如今她出獄了，沒回來大吵大鬧已經算是改造成功了。
至於她說永遠不回來了，武江山倒也希望如此。
二伯娘也好，二伯也好，死的都不光彩，她也的確不適合留下。
而要武江山對之前的事一點都不介懷，那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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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從此以後，互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