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聶想想自己眼下只有技術和勞動力，修理電器或許是條出路。
這個年代各式電子產品、電器開始普及，但維修服務還非常落後。
而且這時候的電器產品金貴得很，賺維修費應該能賺不少？
姚小聶飛快地盤算起來。
在學校裡面貼廣告攬生意？
但這時代的大學生都是窮學生，沒多少人有電子產品，這生意在學校裡面做不起來。
還是得去社會上做。
但是這時候的花城市面……
不好混。
花城是改革開放大潮的弄潮兒，蓬勃發展的另一面是野性生長。
此時的花城走私客、倒爺橫行，街市上魚龍混雜，一般人都老實待在各自的圈子裡，就像他們大學生一般只待在學校裡頭，不敢出去混。
畢竟江湖險惡。
此時讓姚小聶帶上倆愣頭青同學去市井裡招攬生意，他是不敢的，沒幾天就得出事。
而且這年代普通人家一般還用不上電器產品，他去市井裡估計也招不到多少生意。
這怎麼搞？
還是離不開資本和人脈，否則真特麼寸步難行。
他算了算，手上的資本只有兩塊三毛錢。
他再想想“人脈”，他一個人赤手空拳來花城讀大學，目前僅有的人脈就是宿舍裡那群牲畜。
他還認識什麼人？
他想著想著。
驟然虎軀一震。
楊老師就是個人脈啊。
楊老師她爹是一位知名作家，時任粵省作協主席。
楊老師住在機關大院裡面，是個妥妥的二代。
機關大院裡面住的都是省、市各級機關幹部的家庭。
這些家庭是目前社會上最體面的家庭，也是第一批擁有電器產品的家庭。
正是姚小聶的目標客戶群！
如果能去機關大院裡面修電器呢？
姚小聶朝系辦公樓跑去。
他來到辦公樓二樓，系裡教師的大辦公室。
系裡所有老師正在隔壁會議室開例會。
姚小聶在辦公室門口等著。
等到夜幕降臨，會議室門開啟，傳出喧鬧聲，系裡面眾主任、教授、講師高談闊論著魚貫而出。
新入職的楊若兒抱著記事本，謹慎低調地走在最後頭。
姚小聶低聲叫道：“楊老師。”
楊若兒站住腳步，愣愣：“姚同學？你有什麼事？”
姚小聶：“是這樣，我想到一個賺錢還債的法子。明天我想找個地方擺攤給人修電器，你家住梅花村是吧？”
楊若兒：“你怎麼知道我家住梅花村？”
楊若兒剛剛接任輔導員，還沒怎麼和學生接觸過，更沒透露過她的住址。
姚小聶：“我想把攤子支在你們大院裡面，你能幫我說說話，引個路？”
楊若兒：“但我們大院裡面沒看到有人擺攤修電器啊。”
姚小聶笑道：“我去了不就有了。”
楊若兒掂量一下，梅花村是機關幹部大院，裡面是不允許擺攤的，另外，街市上也沒看到有人做修理電器的生意。
楊若兒：“這事可能不行，機關大院裡面不給擺攤。”
姚小聶嘆道：“那我只能退學了。”
楊若兒：“？？？”
姚小聶：“我得賺錢還債。我想了些賺錢的法子，覺得擺攤修電器這路子是最理想的。如果這路子走不通，我只能去鵬城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鑽鐵絲網混過邊防檢查，說不定還能游到香江去，我是義安人，家裡有個遠房表親在香江，聽說他在那邊給人背死人棺材下樓很賺錢……”
楊若兒：“行了行了。你想擺攤的話，我試著去說一說。明早7點你過來梅花村，行嗎？”
姚小聶：“太好了，謝謝老師！”
~
第二天是星期六，姚小聶一整天沒有課。
天剛矇矇亮，姚小聶起床。
他刮了鬍子，洗漱乾淨，梳好頭髮，穿上實驗課用的藍色工裝，戴上工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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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啃了兩個饅頭，拎起一個沉甸甸的大布袋。
布袋裡面是他昨天連夜收集的維修器具，包括大小螺絲批、鉗子、鑷子、放大鏡、萬用表、電烙鐵、焊錫、機油、膠水、酒精、廢牙刷等等。
他走出宿舍樓，騎上和舍友借的二八大槓前往梅花村。
姚小聶從位於花城東邊的五山片區的校園出發，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朝西南方向騎向市區。
這時候的花城東邊還全是大片的農田。
姚小聶騎了二十分鍾，他停下來，看向南邊大片的農田。
這裡是珠江新城啊。
他腳下是天河城？還是天體中心？
這時候還全是農田……
話說TH區還得明年才給單獨劃出來。
等我掙他個百十萬，一定得在這裡拿一塊地……
姚小聶立了個flag。
還不到7點，姚小聶來到梅花村。
梅花村位於花城東山片區附近。
花城舊時代形容社會名流，素來有“西關小姐，東山少爺”的說法。
西關是商戶，聚集著大商人。
東山是官家，聚集著大官。
在建國前這裡就聚集著粵高官官的官邸。
1928年，時任高官的陳濟棠在這裡修建公館，路旁種植梅樹，因此得名梅花村。
共和國建國之日，落寞的常凱申就住在梅花村。
建國後，這裡建起省、市各級機關單位的宿舍樓。
此時省裡市裡的幹部和他們的家庭大量居住在這裡。
梅花村周邊，有各國企單位的宿舍樓，聚集著大批年輕職工家庭。
在姚小聶的計劃中，機關幹部、國企職工，就是他目前最主要的目標客戶群。
楊若兒扎著大馬尾，穿著淺紅色格仔襯衣和黑色百褶裙，等在梅花村大院的門口。
姚小聶看著楊老師站在晨光中，肌膚白得發光。
楊老師這衣品，放在三四十年後也一點不過時啊。
姚小聶來到楊若兒跟前，喊道：“楊老師，早。”
楊若兒愣了愣，一下子沒認出姚小聶來。
只見姚小聶刮了鬍子，穿著工裝，戴著工裝帽，正兒八經的像工人階級。
楊若兒：“姚小聶？瞧你梳洗打扮一下不是挺精神嗎，我還以為是隔壁搪瓷廠的職工呢。”
姚小聶指著大院外牆掛著的“建設四個現代化”的標語，笑道：“我這叫提前走上崗位，參加四化建設。”
楊若兒笑道：“別貧嘴了。下來推著腳踏車，跟我進來吧。”
楊若兒領著姚小聶走進大院的大門。
大門邊有警衛站崗，楊若兒和警衛打了招呼，帶著姚小聶進去了。
大院裡面綠樹成蔭，清一色四到六層的水泥外牆單元樓。
梅園村大院非常大，裡面自成一個社群，教育、醫療都有公家配套。
楊若兒：“你到我家樓下去吧，這大院裡面是不給擺攤的，昨晚我和我爸說了這事，我爸給保衛科打了電話，他們可以通融一下，但只能擺在我家樓下。”
姚小聶連連道謝。
這年代的機關大院管理嚴格得很，裡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幹部，誰也不敢馬虎。
也是楊若兒她爹這種級別的人說話才能通融。
楊若兒先帶姚小聶到她家不遠處的警衛亭，裡面坐著個中年大叔。
楊若兒：“陳叔叔你好，這是我的學生，這些天想來這兒支個攤子，給大夥修電器，昨晚我爸和劉主任提過這事，請你關照一下。”
那中年大叔抬眼打量姚小聶。
姚小聶忙陪笑道：“叔叔您好！我是楊老師的學生，在嶺南工學院學修電器，我想在旁邊支個攤子，給街坊鄰居修修電器，造福街坊，順帶練練手藝，勞煩您關照。”
那中年大叔微微皺了皺眉頭，也沒搭話，低頭看報紙。
姚小聶看得明白這中年大叔的態度。
不好弄。
楊老師他爹雖然給上面打了招呼，但具體管事的是下面這個大叔。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這大叔的態度是關鍵。
姚小聶掂量得明白，接下來能不能在這兒待得住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楊老師她家沒法幫他說第二次話。
楊若兒領著姚小聶來到她家樓下，這是一幢位於大院中心的六層樓房。
楊若兒：“就是這兒了，你看合適嗎？”
姚小聶看看這裡，這地方位於梅花村大院的中心，眼前就是大院的主幹道。
姚小聶：“太合適了。謝謝老師。”
姚小聶在一棵大榕樹前支起腳踏車，從大布袋裡面拿出一張破麻布鋪在腳踏車前的地面上，再把各式螺絲批、鉗子、放大鏡等器具煞有介事地排開。
然後拿出一張破紙板，上面用粉筆寫著大字：專業維修收音機、電風扇、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電子錶、手電筒等各式電器。
把破紙板支在破麻布前面，在破紙板旁掛上自己的學生證。
小攤就這麼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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