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是貝多芬，一個音樂家（偽）
這個問題，老師之前就跟他提到過。
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是音樂界家喻戶曉的一首曲子，它和月光這兩首奏鳴曲，大概是貝多芬所有奏鳴曲中在音樂界被演奏最廣泛的奏鳴曲了。
《悲愴》本身並不複雜，雖然也是演奏級水平的作品，但其難度和李小鷹眼下彈奏的第32鋼琴奏鳴曲相比，簡直就是天地之差。
花了一年去練習第32奏鳴曲的李小鷹，只在茶餘飯後用了兩個月，就練下了悲愴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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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悲愴》說到底也只是用額外的時間練習的，並不是為了這場音樂會而特地準備的。
可是大概是由於之前演奏的時候，第32奏鳴曲的演奏失誤多了一些，老師更希望這首《悲愴》代替它登上音樂會的舞臺。
不過，真正的原因並不是32奏鳴曲的失誤多，而是《悲愴》淺顯易懂，接地氣，容易讓聽眾產生一種高大上的感覺，這樣，也能給社團帶來更好的名聲。
然而李小鷹卻對此不以為然。
他會選擇第32奏鳴曲來表演，是因為他認為這首更能展現出貝多芬的演奏思想，而不是把別的音樂會翻來覆去彈的淺顯作品再重複一遍，僅僅為了告訴聽眾‘我們社團也有專業水準’這種對李小鷹來說無所謂的事情。
也正是如此，李小鷹更加努力的練習，這次演奏的效果也應該大幅改善了才對，可是——
“為什麼，我的演奏不好麼？”李小鷹問道。
“並不是不好，但還是有不少錯音。”
這一點李小鷹倒不能否認，畢竟這首作品伴隨著連續的賦格與鮮明的節奏對比，想要做到既將情感表達出來，又不失速度與準確，那恐怕只有專業中的專業才能做到。
見李小鷹預設了這點，老師便繼續說道。
“這次演奏不同以往，你也知道，因為前兩次音樂會的成功，我們已經引起了整個城市的關注，校裡，甚至市裡的相關領導都有來參加這場音樂會的意思。
所以，雖然以前你想彈什麼就彈什麼，但這次哪怕是一點失誤都不允許。”
“我知道，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想挑戰。”
“你還是不明白。”老師有些嚴肅地說道。“我不能允許這場演出有任何失誤，如果你不能按照我的要求選曲的話，替代你的人也並不是沒有。”
啊，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最後通牒”的意思吧，李小鷹想道。
人們都是這樣，一旦事關自己的前程，就會變得謹慎起來。
雖然當初把自己挖掘出來的也正是這位老師，但李小鷹從未覺得她是一個可以為音樂捨棄一切的聖人。
倒不如說恰恰相反，在這所學校中工作，將整個學校裡已經小有所成的鋼琴演奏者聚集起來開一個演奏會，不管這些學生之前在哪裡學的鋼琴，一旦成功，功勞都是她的。
正是靠著這種工作上的手腕，老師現在生活得十分滋潤，事業上也是輕輕鬆鬆就幹得風生水起。
那麼，該怎麼回應呢？
如果不按照老師的要求，演奏悲愴奏鳴曲的話，他就要告別這場音樂會了。
對李小鷹而言，這是他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演出，要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而且，李小鷹並不是不喜歡《悲愴》這首作品。
那麼，要妥協麼——
猶豫了一會兒後，李小鷹突然笑了出來。
至於為什麼笑，原因很簡單。
沒錯，他想起來了，對他而言，這是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我拒絕，您還是另請高明吧，老師。”
“等一下！”本以為李小鷹一定會同意自己的要求，老師此時著實吃了一驚。“《悲愴》同樣是貝多芬的作品，難道你不考慮一下麼？還是說你非高難度作品不彈，你還沒到那個級別吧。”老師有些不悅地叫住李小鷹道。
“不，我之所以拒絕，絕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悲愴》。倒不如說，正因為是《悲愴》所以我才做了不該做的猶豫。
我之所以拒絕您，跟我要演奏的作品是不是貝多芬所寫根本沒有一毛錢關係。
我是演奏者，我確信著這一點。”李小鷹將手放在胸前，用篤定的眼神看著老師說道。
“演奏者雖然沒有創作作品的水平，但至少應該有權力選擇他們要演奏的作品，並用自己的靈魂將自己的演奏鍛造成型。
老師，我把自己視為一個演奏者，而不是一個把樂譜上的東西轉換成手指動作的五線譜翻譯官。
既然我準備的是第32鋼琴奏鳴曲，那麼我演奏的就只能是這一首，如果您的音樂會找的不是演奏者，而是為您沽名釣譽的工具的話，那就另找他人好了。”
一般的學生恐怕絕對不會對老師這樣說話，不過李小鷹已經是要畢業的大四學生了，而音樂社團的老師，也不會影響他自己畢業。
不過就算會影響，李小鷹的選擇也不會改變。
所謂成功的藝術，靠得並不是類似政客在官場上的獻媚與卑躬屈膝，而是對美的執著與持之以恆。
正靠著這股執著，自己在大學短短幾年內從一個鋼琴外行變成了一個演奏者，而如果失去了這股執著，他便什麼都不是，只是和其他自稱搞著音樂，但眼睛裡只有金錢和名譽的“音樂人”沒什麼區別的寄生蟲。
雖然喪失一次演奏的機會有點可惜，不過李小鷹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打算就這樣離開教室。
可他沒想到，正在這時，教室的大門卻被另一個人開啟了。
隨後，一聲渾厚的嗓音傳入了李小鷹和老師的耳朵裡。
“我果然沒看錯人，你做出了無愧於你內心的，最為正確的選擇，少年！”
“你是——”
“我是路德維希·凡·貝多芬，一個音樂家。”
“等等等等一下！”
還不等李小鷹和老實理解到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另一個聲嘶力竭似的女聲傳入了教室。
緊接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少女出現在了那個自稱貝多芬的男人的身邊。
看起來是跑了很久，她的脖頸，額頭上，都掛著晶瑩的汗珠，她雙手支著膝蓋，呼呼地吞吐著新鮮空氣。
“啊，你還真跟來了啊，aut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