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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這場牢獄之災來得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星期一麥嘉原本打算去遞交辭職報告,沒想到一進酒店,就看見總經理陪著兩位穿制服的人走了過來。呵,真是心急手快啊,看來他們算是談崩了,不得已還是使出了最見不得人的那一招,有些人不試試,誰知道最後結果呢?估計他們那幫人還是存了點幻想的,真以為逼到了絕路,黃子明會鬆口。

“請問你是麥嘉嗎?”穿制服的人先開了口。

麥嘉點點頭,轉身走的時候,看了一眼總經理,笑得很飄渺。總經理頓了頓神,看她一副心裡有數的樣子,神色一黯,難道這步棋走錯了?

非但走錯了,而且錯的還是很離譜。

黃子明老神在在,董事長提起了麥嘉的事情,他還給他一個“那又怎樣?”的表情,這場仗,董事長算是徹底輸了。

達成的協議倒也簡單,董事長終究還是在那份投資計劃書上籤了字畫了押,末了,黃子明淡淡地開口:“聽說新酒店的地你已經看好了?我也不催著你,轉讓股份的事情,雖說我給誰都一樣,但我們畢竟兄弟一場,我就先知會你一聲,到時候你要沒資金接不了招,希望老許你也要多多考慮兄弟我的難處。”

董事長的臉瞬間就黑了,早知道他會使一這招,以為喪權辱國地籤了協議,讓他抬了股價,沒想到他還是不肯放他一馬。15%的股份可不是小數目,換誰接手對酒店來說都是大事情,弄不好他連酒店都保不住。

“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也知道我老婆孩子都在臺灣,這些年東奔西跑的也累了,掙了點錢回家養老,你說年紀這麼大了,還這麼辛苦做什麼?”

董事長是撕破了臉想問出個所以然,黃子明卻絲毫不退一步,還拿這些檯面話堵他,分明就是告訴他,沒有資格看他的底牌。

談判算是崩了,臨走的時候,黃子明閒閒地說了一句:“聽說你那位總經理的任期快到了吧?”

彭地一聲就關上了門,至於辦公室裡面那一位如何的歇斯底里,都與他無關了。

這一役,他贏得漂亮,卻實在不厚道。不過,對黃子明來說,生意處處都有,何必困在這家酒店?至於被無辜牽扯進來的那一位,他只能在內心說一句抱歉了,還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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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公安機關的人對她倒也算客氣,因為是經濟案件,而且是由資方主動報案的,面前這一當事人看來也是一個代主受過的主兒,檢察院的人來了一次,審來審去沒什麼結果,就把她關進小房間,自己思過去了。

對於麥嘉來說,這一夜卻異常地漫長。雖然有心理準備,可還是像被當頭一棒喝了個清醒。

不是想象中那種幾個人住一間的拘留所,一個人一個小房間,幸運的是還開了一個小天窗,即使如此,漫天漫地的折墮感還是洶湧襲來。

麥嘉即使再如何冷靜,這二十多年裡,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淪為階下囚?她也想過,這些事情扯得清楚嗎?

她是問心無愧,可法律能認這些問心無愧嗎?

她可以辯解這些是眾所周知的潛規則,可稅務工商能認這些潛規則嗎?她可以說這些只是報銷的一種行規,可行為卻可以上綱上線,你能拿出什麼證據,說明自己不算職務侵佔呢?誰給你耳提面命了?誰主使了?誰參與了?

她到此刻才覺得,什麼叫有冤無處伸?

這些介於黑與白之間灰灰淺淺的地帶,真的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罪可獎,是否曲直都是旁人嘴裡的一句話而已。

如今才覺得自己天真可笑。不知怎的,她就在這樣一個夜晚開始反思自己,越往回想,越發覺得自己天真。

職場就是角鬥場。即使她覺得自己是憑藉真才實學那又怎樣?身前身後,還是有許多看不見的刀子,誰能保證自己能毫髮無傷?

幼時讀古書,總覺得那些居廟堂之高的權謀鬥爭都離現實實在遙遠,可利益二字卻是亙古不變的。有利益,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是江湖。腥風血雨,誰還去體恤誰的無辜誰的冤屈?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做事就是做人,可以前的麥嘉不懂,以為憑著一腔熱血就可混出天地,可事實上,她實在有夠失敗,盲著雙眼過春秋,才發現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些加班加點的時辰,那些盡職盡力的細節,統統只是印證了一點,所謂的熱血不過是一腔蠢血而已。

她突然覺得累。

職場,戰場,名利場,人人都是角鬥士,有的人只攻不守,命門大開;有的人龜縮隱忍,似閒庭勝步;有的人勇猛有餘,沉著不足;還有的人猶如跳樑小醜,醜態盡露,倒也無恥者無畏;……當然,他們中沒有勝者。真正的勝者是看臺上的看客,總歸是場戲,為了A角B角爭得頭破血流,倒是白白便宜了買票進場的觀眾。

忒精彩,也忒無奈。所謂的職場人生。

厭倦,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病,猶如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被近日來疾風驟雨般的變故折磨的有些脆弱的神經。

是的,她已經厭倦了。

雖然只是短短數載春秋,可細細想來竟像是過了一生那麼長。她想起人人口中那位最年輕的酒店公關部經理,想起那位叫麥嘉的女子,如何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市場部工作人員升任成了一夫當關的公關部主管。她想起那個女子,在茶水間裡聽到同事的流言蜚語,還要故作無知無覺地走過;她想起那個女子在酒桌上巧言笑兮,八面玲瓏,用僵硬的笑容來掩飾自己厭惡至極的內心;她還想起那個女子在同事們的詫異聲中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趕出來一份預算計劃書,然後在驚歎裡掩飾自己眼底的黑色;她想起斡旋在各色人等中間的情形,衣香鬢影,鮮車怒馬有之,與販夫走卒討價還價有之,與甲方阿諛奉承有之,與乙方色茬厲荏有之,與上司察言觀色有之,與下屬恩威並重有之……不是不光鮮的,在外人看來,總會演繹出各個指令碼,有談資的女人總有幾分出眾之處的,可如今想來,演的竟統統不是自己。

她突然厭倦去扮演這樣一個角色。

灰心是必然的。可卻發現不僅僅只是灰心。她總是想起自己的初始,不過是賭了一口氣,恍惚間就把自己逼到了絕路。

於是,心底有個聲音響起,猶如一聲悶雷——

麥嘉,你這是要做給誰看呢?

是想告訴某某,你離了誰都一樣活,而且還活得很好?

還是你自欺欺人,以為工作就是你全部的依傍?

她想裝作沒聽見,可這聲音卻就這麼不合時宜地響起,猶如要扳開她死命想要掩飾的傷口,然後逼她睜開眼睛,看清楚傷在哪裡。

她總是用名片上的名頭去安慰自己,用銀行卡上的數字來撫慰內心,她,就是麥嘉,不是離了誰就不能活,她愛過,錯過,然後再世為人。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就作罷的?

工作,只是工作。是飯碗,是名片,是階層。可它是沒有生命的,甚至顯得冰冷,這不是一種享受,只會讓你淪為一種機器。

麥嘉閉上眼,想到前路,假若繼續往前走,她無非就是明天的總經理,或許還不如人家那麼厚黑,但那又如何?這,真的是你想要走的路嗎?

這一夜,麥嘉覺得身上一陣寒一陣熱,像是發燒,又像是受寒,身上密密一層汗,不知是邪風入體,還是酷熱難捱。她感覺到體內有些東西正在流失,比如存留於內心的一點天真,比如以往對人性的某些不切實際的美好妄念。

倘若昨日的她還只是一隻帶刺的刺蝟,不過只是存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戒備,那麼現在的麥嘉,身上罩著一層天蠶絲甲,看似吹彈,實則刀槍不入,水土不侵。

這一夜,是煉獄,亦是涅槃。

麥嘉設想過無數個天明以後的可能,她知道自己這一進去不過是做戲給人看,誰也不能奈何,等到塵埃落定,自然會有人來放他出去。但她沒想到的是,來接的人竟是謝道年。

她看著他,晨曦剛露,濱城常年陰雨,可那一天,竟是出奇的晴好。當她適應了有些灼人的光線,視線中的那個人急急地向她走過來,她想笑,可發現面部的神經好像僵硬過久,有些不聽使喚。不知道這樣的笑,在他看來,是否比哭還要難看。

“還好嗎?”明明是有千言萬語,可說出口的那是那最平淡無趣的三個字。

還能好嗎?他看著她,顯然是一宿未眠,明明是料到的,可偏偏還是晚了一步,費了若干周折,竟還是讓她在裡面待足了24小時。不是不心疼的,尤其是看見她有些憔悴的有些凌亂的髮梢,還有,還有那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的眼神,結了一層冰似的,明明在笑,可在謝道年看來,真真是在哭,比哭還要讓人看得剮心。

“謝謝。”

是該說謝謝的,可一說出口,才覺得這一句謝謝像是要將人隔絕到千里之外,說不出的生分與隔閡。謝道年明顯楞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做聲,開啟了車門,讓麥嘉上車。

“檢察院怎麼說?”

“酒店撤訴了,說是一次誤會。”他是下過功夫的,卻隻字不提,想來也清楚,即使他們真的撤訴,也不會來得那麼快。董事局哪是那麼容易就範的。

麥嘉也不想拆穿。索性閉目養神。陽光真刺眼啊,突然有些不能適應。

“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沒事了。”送她上樓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無話可說。

麥嘉點了點頭,她需要的不只是一次睡眠,最好一朝夢醒,就垂垂暮年,終於不用唱戲給人看。

突然兩個人都有些無話,麥嘉看著他,竟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她是真的愛眼前這個男人,以前是,現在是,或許,將來也是。但,哪又如何?

麥嘉抬了抬手,想去捕捉從樓道縫隙裡照射到他側臉的光線,手伸到半空,才覺得舉動有些任性,就這麼頓了幾秒。

謝道年有些失神,覺得在這個逼仄的空間,就在剛剛那轉瞬即逝的幾秒裡,兩個人響是被滯留於某個時空的旅人,有些話沒說,可好像又什麼都說了。是無語凝噎,又像是語盡千言。

但到了最後,他還是打破了這有些神秘帶著無限迤儷的空氣:“我還有些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跟你聯絡。”

然後轉身下了樓。連忙下了幾級臺階,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走到一樓的時候,又頓住了,想轉身上去,到了三樓,又折返下來。

想不清楚的事情,理不出頭緒的東西,還是暫時先放在一邊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