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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翹著腳走不了幾步

二叔不知道他的賬弄錯了,機務隊的會計更不知道這個帳錯了,隨便看一下,讓二叔去找隊長簽字。

錢就支出來了。

二叔回來以後想繼續去其他單位結賬,才發現機務隊的賬目錯了,多要了人家的錢。

嚇壞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屬於什麼性質。

是不是屬於詐騙?

自己是不是已經犯罪了?

他也不敢跟兒子說,趕緊拿著幾個賬本子,就跑去找大倉。

大倉一看二叔臉色蒼白,一頭虛汗,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二叔你這是怎麼了?”大倉趕緊迎上去。

二叔一把抓住侄子的胳膊,心虛地朝外邊看看,確定沒有別人,這才把人造革皮包裡的賬本拿出來:

“大倉,出了麻煩事了!”

二叔翻著賬本,把自己弄錯了賬,多要了機務隊幾百塊錢的事兒說了:“大倉,你說這可怎麼辦?這算不算犯罪?”

“這怎麼能算是犯罪呢,”大倉笑道,“別說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幾百塊錢的事而已,算不了什麼。”

哦,不是犯罪,二叔沒那麼害怕了:“那麼,能不能補救?”

二叔一開始最擔心的是,機務隊發現了弄錯的賬目,自己會擔責任。

既然不用擔責任,更談不上犯罪,他就開始擔心,會因為這件事失去機務隊這個大客戶。

他的意思是主動去機務隊找會計,承認因為自己失誤弄錯了賬,不但要把多收的錢退回去,還要給機務隊一部分賠償。

但他又擔心從此失去機務隊的信任,人家不再到自己門市來補輪胎了。

這可是個大客戶啊!

大倉把二叔的賬本合上,給他放回皮包裡,笑道:

“二叔,算錯了就算錯了,只要你不說,沒人知道,你擔心什麼!”

二叔眨眨眼:“怎麼可能沒人知道?

有個賬放在那裡,明明沒有的賬,我都給算上了,人家那可是公家的會計,會看不出來?

一旦看出來,等著機務隊的人找上我,那就晚了!”

“看不出來。”大倉說道:

“那些定點在你門市上修輪胎的單位,不管誰的輪胎壞了,司機直接開著車去你那裡修。

修完了司機走人,你們給他記賬。

其實這個賬啊,你就是記多了記少了,誰也不知道。

那些開車的司機也不知道。

因為他們修完就走,誰還去記得哪年哪月哪日修過輪胎,誰還記得怎麼修的?

比方說機務隊,那麼多的車輛,雖然你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哪輛車,什麼車號,幾月幾號怎麼修的。

但是會計絕對不會拿著你的賬去跟每一個司機核對,就是去核對,司機也早就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這個賬啊,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只要你別超了太多,別讓賬目看起來太離譜了,沒人找你毛病。”

二叔聽得目瞪口呆。

在他的觀念當中,絕對不會想到,明明沒有幹活卻能記在賬上,到時候還能要出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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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喃喃說道:“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大倉笑道:“這不是很正常嘛,反正是公家的錢,又不用個人掏腰包。”

二叔連連搖頭:“那也不行,這個錢咱拿著虧心,咱不能幹這樣的事。”

大倉說道:“你不幹,我知道很多人這樣幹,他們認為公家的便宜,不賺白不賺。

像你這樣記賬的,是人家單位上相信你,或者說這是管理的漏洞。

有的單位管得很嚴,司機去修了車,老闆記好賬,都要司機簽字。”

“還是那樣好,”二叔立即說道,“咱記賬,司機簽字,不怕他不認賬,咱也不會給他多記。”

“沒什麼用。”大倉說道,“有的司機跟老闆串通,明明沒有換配件,老闆給記上換了配件,司機簽字以後,老闆跟他平分。”

二叔又把眼睛瞪得圓圓的,還能這樣操作?

好一會兒,二叔好像才緩過來,低聲說道:“大倉,你說別人都這樣幹,但是你二叔幹不了這樣的事,我覺得咱們老梁家的人都幹不了這樣的事。”

“對,”大倉點頭道:

“二叔你說得對,別人可以這樣幹,但是咱們老梁家的人不會幹這樣的事。

對於這件事,你回去跟建東說一下,表明咱爺倆的態度。

我記得小時候爺爺教育我,翹著腳走不了幾步,土坷垃底下避雨避不了多時。

對於咱們開個門市來說,誠實守信是底線,只要咱們能把門市幹起來了,幹大了,就達到咱們的目的了。

眼前利用單位上的漏洞,佔那點小便宜,畢竟是歪門邪道,不是長久之計。

至於你算錯的賬,將錯就錯,就別聲張了。

這倒不是咱們把幾百塊錢看在眼裡了,而是你再去說賬目錯了,會計臉上不好看。

總得給人留點面子,這個關係是必須要搞好的。

以後再算賬的時候注點意就行了。

二叔你看這樣辦怎麼樣?”

二叔表示同意,覺得侄子說的對。

心裡的疙瘩解開了,二叔也放下心來。

回去就按照大倉說的,對建東進行思想教育。

爺倆明明知道這裡面有漏洞,只要隨意編造一些修理記錄,記在賬本上,這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但是他們堅守自己的底線,有一是一,從來不會編造。

過了一陣子,他們就發現自己這樣做到底有多正確了。

因為有一家汽修廠早就發現單位上這個漏洞了,於是在賬目上各種造假,被人家單位發現了。

關鍵是他們造得太離譜了。

一年之內,幾乎全車零件換了個遍,一看就是假的。

於是司機受到處分,汽修廠被追贓。

以後再修車,那個單位也不再定點在那個汽修廠修了。

也就是說,那個汽修廠失去了客戶,失去了信譽,前邊還白忙活了。

有了汽修廠那件事,二叔爺倆更加堅定了誠實守信,老實經營的信念。

在幹活方面,也是踏踏實實,從不糊弄。

把活兒幹好了,司機在路上也能少點麻煩,這樣口碑也漸漸起來了。

來修輪胎的車輛越來越多,爺倆就幹不過來了。

二叔就把一個連襟家的兒子叫了來,也就是建東的姨家表弟,跟著一塊兒幹。

生意越幹越紅火了。

在鵝擰和表姐要進軍滬海之時,大倉給他們舉了這樣一個例子,讓鵝擰和表姐想一想,能從中得到什麼啟發?

鵝擰猜的是做生意必須要誠實守信,這樣才能幹長久,才能做大。

但是表姐很清楚,大倉對於鵝擰和表姐這兩口子的瞭解如同掌上觀紋,對於倆人什麼樣的品質一清二楚。

誠實守信這事,不需要大倉多說。

表姐想了想,突然拍了鵝擰的胳膊一下:

“我知道了。

咱們原來都有個小攤子,這回準備去滬海,咱倆的小攤子都不想扔掉,還想保留著。

我猜大倉說的就是這事。

建東不是說過,如果要修腳踏車,在路邊支個攤子就能幹,也不需要租房子,也不用辦理工商稅務。

也就是說,交著修汽車的費用,就不能賺修腳踏車的錢。

這跟咱倆現在的情況一樣。

咱們去了滬海,全國最大的城市,所有的費用都很高,咱們必須把所有精力放在滬海的生意上。

要是還想顧著家裡這點小買賣,那就變成二叔的做法了,交著修汽車的費用,掙著修腳踏車的錢。

大倉,我猜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