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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壞人沒壞報

黃秋豔嚇壞了。

倒不是被吳新剛抱住胳膊嚇著她了。

而是因為吳新剛哭得太嚇人了,嗷嗷的,驚天動地。

醫院的人也嚇壞了,還以為哪個病人駕崩了呢,病房門口圍滿了人。

醫生護士進來,問吳新剛怎麼了?

吳新剛忙著痛哭,當然沒空兒搭理他們。

“你是誰?”醫生沒見過黃秋豔。

“我——”黃秋豔也不知道怎麼自我介紹。

“好好勸勸他吧。”醫護人員沉著臉走了。

對於這位吳廠長的兒子,拿醫院當他們廠了,頤指氣使,毛病特多。

沒有一個不煩他的。

看他哭成那樣,人人高興,只要別在醫院裡哭死就行。

最後一個出去的還把門給帶上來了,省得擾民。

黃秋豔有些尷尬,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什麼體驗都沒有,突然被一個大青年抱著胳膊,很羞人的。

可吳新剛哭得太忘情,重心全放在一條胳膊上,身體就像軟麵條一樣快要從床沿上出溜下來了。

黃秋豔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吳新剛更加有了依靠,哭得更兇了。

痛哭之中,鼻孔裡還能感受到一縷淡淡的清香,是那種女人身上好聞的香味,香味還帶著一絲絲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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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是人,女人的味道。

對比他那沒人味兒的廠長爸爸,這一縷溫熱的女人氣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切。

這種感覺,就像孤苦無助的嬰兒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本能的,把腦袋往前一探,直接頂在黃秋豔肚子上,一隻胳膊緊緊攬住了女人纖細的腰肢。

融化在久違的母愛當中,哭得更忘情了。

黃秋豔身體一僵,本能地想推開他,可是掙了掙沒有成功,他那只手摟得太緊了。

看他哭成這樣,不知道為什麼,黃秋豔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她完全理解吳新剛的傷心和痛苦,此時此刻,她何嘗不傷心,不痛苦呢!

一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油然而生。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很明顯,兩顆心就這樣緊緊貼在一起了。

倆人屬於患難與共過來的,感情肯定不是一般地深厚。

至少倆人甜甜蜜蜜訂親的時候,是這麼認為的。

不需要海誓山盟,當然這年頭的人嘴笨,明明心裡有,但是嘴上說不出來。

就是卿卿我我整天黏糊在一起。

黃家那些親戚朋友知道秋豔找了廠長的兒子,都羨慕得厲害。

可是喝訂親酒的時候,見女婿吊著胳膊,都懷疑是殘廢,不然人家那麼好的條件,能看上咱家秋豔。

黃發財兩口子就緊著解釋,新剛不是學車嘛,這是壞了車,搖車的時候不小心讓搖把打了一下。

很快就會好的。

親戚朋友這才釋然,重新開始羨慕嫉妒恨起來。

黃發財兩口子很高興,要的就是親戚朋友這種效果呢。

可僅僅是親戚朋友羨慕嫉妒恨,貌似還不大過癮。

兩口子耿耿於懷的,還是梁進倉一家,尤其是梁進倉跟她娘。

咱家秋豔因禍得福,沒跟梁進倉,卻嫁了廠長的兒子。

絕對的一步登天,烏雞變鳳凰啊。

這麼好的事兒,如果不讓那娘倆知道,無異於錦衣夜行。

也是很令人憋屈。

女兒訂親過後沒有幾天,黃發財兩口子商量,反正冬天貓冬,閒著也是閒著,吃了早飯去梁家河走一趟吧!

權當趕集上店。

兩口子又不愁走。

吃了早飯又迎著朝陽,踏著嘎吱嘎吱的積雪來了梁家河。

當然,這回有準備了,兩口子人手一根木棍。

進了村,幾條惡犬還妄圖來圍攻夫妻倆,被一通打狗棒給追成了喪家犬。

瞬間全村的狗都知道來了倆拿棍子的,於是遠遠迴避。

兩口子可有成就感了,精神百倍地去了劉媒婆家。

劉媒婆一看兩口子又來了,那個噁心就別提了。

明顯這是不死心,又要來糾纏大倉他們一家啊。

臉皮厚總得有點限度,現在姓黃的兩口子在梁家河居然成了名人,那句名人名言至今還在村裡流傳,經久不衰。

劉媒婆當然不會給他們什麼好臉色了。

既然你們自己不要臉,別人就沒必要給你臉。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人家老倆居然是送喜糖來了。

送喜糖感謝劉媒婆。

劉媒婆很懵。

“你們跟大倉的親事成了?”

心說沒聽著動靜啊!

大倉娘沒這麼糊塗吧?

“嘁!”一聽大倉,黃發財的嘴差點撇到耳朵上邊去,“他那樣的也能配上我的閨女!俺閨女現在訂親了,是木器廠廠長家的小子,新剛。”

劉媒婆很懵。

新人物突然出場有點多,她一下子整理不過來。

黃發財兩口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很樂意眉飛色舞地跟劉媒婆詳細描述木器廠廠長家的所有情況。

劉媒婆聽明白了。

人物關係聽明白了,黃秋豔一步登天也聽明白了。

但有一點不明白,你家閨女一步登天嫁了廠長的兒子,跟我姓劉的媒婆有毛關係?

謝得著嗎?

雖然她臉皮夠厚,神經夠大,無功受祿也不會寢食難安,可就是有點整不明白這裡邊的因果關係。

黃發財彎彎繞繞給她講說了半天,意思是說因為一開始劉媒婆的撮合,然後然後然然後,林林總總,反正最後他閨女一步登天了。

明白了吧?

劉媒婆明白了,原來自己真的有頭暈病啊,待會兒上赤腳醫生那裡買倆土黴素吃吃。

從劉媒婆那兒告辭出來,黃家兩口子故意繞了個圈,從梁進倉家門口經過。

老天保佑居然還碰上大倉娘了。

大倉娘去推碾剛回來,攔腰挎著個簸箕,老歪背個布袋跟她身後。

一看這不是黃家兩口子嗎?

大倉娘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然她自己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是替這兩口子害羞。

她跟劉媒婆一樣,也以為兩口子又是糾纏來了。

沒想到兩口子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而是眉飛色舞地跟大倉娘敘說一步登天的閨女。

當然,閨女不重要,主要篇幅放在介紹木器廠廠長他們家條件多麼好。

音量也基本調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圍觀的村民也不少。

效果極好。

大倉娘腿都軟了,差點嘔到簸箕裡。

不過回到家裡,大倉娘不噁心了。

她竟然也有點不平衡。

黃家閨女突然找了那麼好一個婆家,她感到不舒服。

姓黃的就不是好人,怎麼還有這個福分?

這有點顛覆大倉娘的人生觀。

她一直深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直到想到後半句,才自我安慰是時候未到。

她想等兒子下班回來打聽一下,廠長兒子是不是個瘸腿瞎眼身有殘疾一類的?

今天兒子下班回來十點多了。

家裡人都已經睡好幾覺了。

大倉娘沒睡,拿著馬蹄子表一直看,雖然有點看不大懂,但知道很晚了。

晝短夜長的寒冬,農村人天黑之前就吃飽了,基本就是五點來鍾。

到十點多,對農村人來說已經是深夜。

一看兒子帶著一身寒氣進來,大倉娘心疼啊,帶著埋怨的口氣:“怎麼又回來這麼晚?”

“出車了,回來的有點晚,這還是良哥把我送到村頭。”

“這幾天怎麼一直出車?”

“快過年了,傢俱好賣,廠裡現在出貨也快,再說年前好多東西也得準備,出車次數就多。”

“唉——”大倉娘突然嘆口氣,“你這沒白沒黑地幹,十冬臘月的下半夜出門,上半夜回家,累死累活掙了個什麼!”

“怎麼了娘?”一看母親心事重重的樣子,兒子感到奇怪。

而且這麼晚了不睡,明顯是等著自己。

大倉娘把今天姓黃的來村裡顯擺那事說了。

不知不覺,言語之中難免帶有一些羨慕嫉妒恨。

關鍵就是因為姓黃的不是好人。

好人有好報,大倉娘會發自內心地祝福人家。

可是壞人一步登天,大倉娘就覺得是老天瞎了眼。

兒子笑了:“娘,你這是何必,什麼人什麼福,她好好的咱們應該覺著高興才是。”

其實梁進倉很清楚,黃秋豔跟了吳新剛,未必是好事。

吳新剛那素質——

很可能還不如跟廠裡一個普通工人幸福。

可是這話,自己不能跟母親說。

要是這樣說了,好像自己也跟著羨慕嫉妒恨,故意那樣詛咒黃秋豔似的。

不過黃秋豔一出又一出幹的那些事,實實在在把梁進倉傷著了。

就上次吳新剛帶人來廠裡揍他那事,從吳新剛嘴裡禿嚕出來的資訊,他和鄭淑葉整合一下,不難發現是黃秋豔去醫院挑撥的結果。

而且從那以後黃秋豔就不來上班了。

沒幾天聽說她跟吳新剛訂親了。

所有背後的一切,用腳趾頭想想就能明白。

梁進倉把自從自己認識黃秋豔,到現在她又訂親了,前前後後想一想。

有點後怕。

發現自己雖然撿了別人一輩子的人生經驗,但是因為自己以及那個工科學霸都太善良,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還是太軟了。

尤其是孫玉業也從吳新剛的話音裡聽出是黃秋豔在背後挑撥,終於下定決心來找小梁。

就問他一個問題:“你以前在村裡是不是手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