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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教頭

() 轉回到城內的時候,眾人眼圈通紅,不過眼淚已經擦於,對他們來,孫大雷的戰死會記在心中,但這件事卻已經告一段落。

只是那rì激戰中戰死的不僅僅是孫大雷,趙進和夥伴們回到貨場後又是換上了一身素服,不僅僅是他們,家丁們都是腰繫白帶,頭扎白布,除了在酒坊和趙家值守的人之外,其餘的都來到了這邊。

在貨場前面的空地上擺著二十具棺材,十九名家丁和車伕的屍體擺放其中

靈案香燭都是齊備,至於唸經做法事的僧人,已經來了一次,第二次也是方便的很,正在那裡敲動法器,唸誦經文。

貨場上哭聲震天,這些死者的家人在家已經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在這樣的場合下,又怎麼能壓住撕心裂肺的悲痛,列隊肅立的家丁們各個含淚,不時的抬手擦拭,對他們來,同樣是朝夕相處的朋友兄弟離去。

在這樣的氣氛中,貨場周圍卻又有不少人遠遠張望,連牆頭和樹上也有人,正月裡閒人格外多,對這邊好奇的人也格外多,聽到動靜這麼大,太多人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是為我們而死,如果沒有他們,弓箭就會落在我們身上。”趙進肅然道。

一於夥伴們神情嚴肅,跟在趙進後面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出來後,貨場上的哭聲安靜了下,隨即又是抬高。

趙進他們走到靈案之前,由趙進領頭,眾人躬身拜下。

過程很安靜很嚴肅,卻表達出足夠的敬意和肅穆,場面一時間安靜,連閒人們的聲議論都停下來了。

等趙進他們禮畢,嚎哭聲卻又大聲響起,“兒啊,沒了你家裡怎麼辦”“你這一走,誰給你和我爹養老”

這些死者的家屬在痛哭,邊上的閒人們卻議論起來。

“真是可憐,孩子沒就沒了”

“沒準還以為跟了趙進這樣的英雄能享享福,誰能想到遇到這樣的大難

“認倒黴吧,這都是籤了賣身絕契的,他們現在就算是趙家的奴僕,又不是趙家殺的,只能認了”

議論聲嚎哭聲交織,讓整個的訓練場內外嘈雜異常,趙進揚手比了個手勢,那邊張虎斌、魯大和李五三人帶頭,開始把長矛頓地,長矛末端敲擊地面,發出“碰碰”的響聲,他們開始,其他的家丁也都照做,百餘人長矛頓地,又是整齊無比,發出的聲音好像大鼓敲擊,聽到這個,不管是死難家丁的親屬,還是外面看熱鬧的閒人,都是安靜了下來。

趙進走到那些親屬的面前,這些家丁的親人們停止了嚎哭,有些膽怯的看著他,趙進心裡清楚,剛才這些家丁親人的哭喊未必是無心之語,他們也想要一些補償,趙進當然聽不到外面閒人們的議論,但他也知道規矩,家丁家奴身亡,只要不是主家謀害凌虐,那就沒有一關係。

“這二十個人表現的都很勇敢,都是站著死的,都是好漢”趙進揚聲道。

貨場裡外都安靜下來,即便外面的閒漢們聽不清楚,也極為好奇這邊到底什麼。

死難家丁的遺屬們聽到趙進這句話,卻沒有那種失態的哭鬧,但都在那裡抹淚哭泣,這時也是真真正正的傷心。

“我趙進不會讓他們白死,殺他們的兇手都已經被我宰了,人頭正在衙門裡放著。”

聽到這句話,那些家丁的親屬都跪在地上朝著趙進磕頭,不管怎麼講,大仇得報,兇手授首,這也是對死者的寬慰,對很多人來,能到這一步已經是足夠了,不過趙進的話還沒完。

“每個戰死的家丁每年五兩銀子或者五擔白米,給二十年,先把今年的領走吧”趙進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並不高,但靠近他的人還是聽清楚了,先是死難家丁的親屬目瞪口呆的看著趙進,然後是周圍家丁們不可置信的看著趙進,再然後就是最外圈看熱鬧的閒人們,他們沒聽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但發現了裡面突然的安靜,知道一定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發生。

完這句話之後,趙進擺擺手,陳宏那邊和雷財連忙走了過來,他們兩個人手裡都端著個木盤,上面放著銀錠。

沒什麼複雜的手續,過來後直接詢問要錢還是要糧,要錢的給銀子,要糧食的也給銀子,到時候拿著銀子過去換,自己買也隨便。

別看趙進這邊一月上千兩幾千兩的進賬,但對於這些平民百姓甚至是貧民窮戶來,一年都未必能見到幾兩白銀,這五兩銀子節省幾口人都可以支撐一年了,至於那五擔白米,也差不多就是五兩銀子的價錢,之所以給糧食,就是因為鄉下地方,想要把銀子換成銅錢和貨物並不容易。

這樣的數目給二十年,死難家丁的父母都是三四十歲年紀,可這年月有幾個人能活到六十歲,這筆錢等於是給他們養老送終了,至於這家丁的兄弟姐妹,年輕人應當自食其力,這也是理所當然,何況這筆錢糧節省著花,他們也能沾光,得更刻薄些,對於這些死難家丁的親屬來,親人這一死比活著對他們益處要大很多。

“真能給二十年嗎?”拿到銀子的這些人還沒從衝擊中恢復過來,居然問出了這樣失禮的話。

端著木盤的陳宏和雷財無奈的搖搖頭,對方的懷疑讓他們感覺很無謂,趙大哥話那有不算數的道理,看著趙進那邊要解釋,雷財卻福至心靈,扯著嗓子高聲喊道:“戰死家丁每人撫卹五兩白銀,不要錢的給五擔白米,連給二十年吶”

本來站在遠處的家丁有人沒聽清楚,站在更遠處看熱鬧的閒人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雷財的聲音又尖又高,這次大家都聽清楚了。

轟然一聲,外圍的閒漢們頓時驚呼一片,這世道艱難,一兩銀子,一擔白米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清楚的很,何況這是五兩銀子五擔米,這位爺就這麼發了下去。

死了也值啊很多人反應過來之後都是這麼想,拼死拼活一年未必能有個溫飽,當兵吃糧被處處剋扣,可給這位爺當家丁,活著的時候吃飽睡好,死了家裡二十年溫飽不愁,這還有什麼怕的。

而家丁們在開始的躁動之後則是安靜了,每個人手持長矛肅立在那裡,各個都專注無比。

開始來給趙進做家丁,為的是將來能有好rì子過,跟著這樣的豪傑人物不吃虧,也為了能給家裡省糧食,沒想到過來後練的辛苦,還要出去打架,好在吃的好,睡得好,不犯錯就沒人打罵,到了官道被伏擊這次,平時朝夕相處的朋友們一下子死了十幾個,大家都有些膽寒了。

這給人做牛做馬,辛苦些無所謂,打架破皮流血傷筋動骨也能忍,可這要死人,大家都是受不了了,膽氣壯的,本就有跟著趙進打拼的心思,也就沒什麼,但那些就是想要找份活計,吃好穿暖的,就有別的心思了。

但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心思也都煙消雲散,進爺給的這份價錢,值得賣命去死

“真不便宜,山東那邊鬧災,為了半個窩頭,七八條人命啊,這還算是好的了,好歹還為了糧食在爭”圍觀的閒漢們忍不住議論道,易子相食的慘事在這大正月裡誰也不願意提。

“據山東東三府現在連雪還沒下,這糧食都種不下去”有人禁不住跟了句,大家都是默然。

去年山東鬧旱災,已經是悽慘無比,很多人都以為今年會好一,沒想到在最難過的chūn荒時節又是大旱,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大家都能想象得到,一時間,看到眼前這種新鮮談資的興奮都下去很多。

給家丁們舉行的祭奠儀式時間很短,把銀子發下後,大車拉著棺材向城外而去,這白事的一切花費,從燒紙到墳地,全都是徐安商行負責,本來應該是有人抬棺,趙進沒有允許,不過大家更看重的還是實惠,撫卹這麼豐厚,誰也沒有話。

儀式完畢,家丁們換下白布腰帶就要重新出來訓練,趙進看出來這接連的祭奠和離別讓大家的情緒不高,索ìng提議大家去酒坊那邊轉轉。

和這些天大家經歷的哀傷、肅穆不同,酒坊這邊熱火朝天,過來運酒的車輛又是滿滿當當的停著,按照酒坊夥計的法,這裡面雲山寺以及雲山寺相關的車輛不少。

打打殺殺的再厲害,只要沒有徹底撕破臉,該賺的錢總要去賺,各處商家年前進的貨這段時間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而且臘月間,這酒賣到了東邊的淮安府,南邊的鳳陽府,西邊的河南歸德府,北邊的山東兗州府、東昌府,都有人喝出好來,覺得物美價廉,想要繼續購買,看到能賺錢,商家也不準備過什麼正月,都早早的趕來提貨,雖這酒坊不讓進,可大家也知道酒坊正月裡沒停,一直在囤貨,現在應該存著不少,不會像年前那麼難買了。

看到這欣欣向榮,熱火朝天的景象,大家的心情也跟著開朗了些,又是開始迴轉,沒走幾步,趙進開口道:“把盔甲給家丁們發下去,咱們要出城。

眾人jīng神一振,這些天cāo辦喪事,談判清算,每個人心裡都是憋悶的很,帶隊出城,這就是要開打的意思,動動刀槍正好是發洩下。

趙進邊走邊繼續道:“通知到的人裡,只有兩處沒有來,一對是聞香教的傳頭,是姓鄭的兩夫婦,還有一處就是十五裡外的齊家村,那邊的齊二奎昨天沒有來。”

到這裡,趙進忍不住笑了笑,又是繼續道:“咱們救蘭的時候不是殺了六個和尚嗎?當時我爹送我出城躲風頭,就是在這個齊家村躲著,這裡是徐州城外分鹽的窩子,齊二奎就是這裡的頭領,沒想到這麼張狂。”

“會不會是局?”王兆靖低聲道,這其實也是眾人的疑問,被這樣的挑釁引進埋伏包圍,眾人也不是一次了。

“昨天開始,那邊就有人盯著,如果有異動,我們會立刻得到訊息,而且齊家村那邊是平地,沒有設伏的條件,從城內步行去那邊一個多時辰的路程,有什麼事,完全可以做出反應,當然,若是家丁們打不過那些鹽販子,死傷也是活該。”趙進開口回答道。

大家都是頭,這次的出擊前後安排的很完備,既然大家舞刀弄槍,就要有死傷的準備,如果打不過對方,那一切休提了。

“咱們大夥把那鐵甲也披上。”石滿強叮囑了句,他家鐵匠鋪給大家打造的鐵甲有幾套還需要改,但那也只是細節,該有的防護都已經具備了,無非是不是美觀方便而已。

沒走幾步,王兆靖遲疑了下,笑著開口道:“這兩處無論那邊,都算不上難題,弟這幾天耽誤功課不少,想要回去溫習,趙兄,你看”

趙進看了王兆靖一眼,頭答應,這樣的事情本就不會強迫誰,都是自願,不過趙進也有奇怪,王兆靖自負聰穎,在功名學問上的一向不怎麼下功夫,而且王兆靖一直想和大家深交,這樣並肩作戰從不會錯過。

但這事也就是想想,大家一起經歷過生死,已經不會在乎太多的細節。

到了路口那邊分開,看著王兆靖走遠,劉勇開口道:“咱們的大才子也該專心讀書了,等考出個舉人來,咱們也臉上有光。”

趙進轉頭掃視眾人,發現大家臉上都是贊同的神情,這讓他有些意外,頓了下才想明白其中關竅,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這個時代,沒什麼比讀書取功名更為榮光,更為理所當然,王兆靖這麼做才是理所當然,不這麼做反倒是驚世駭俗了。

等到了貨場那邊,家丁們已經開始在外面訓練,趙進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開始行動起來。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到家丁們的各個做的很沉穩,少了毛躁和激動,看到撫卹那一幕之後,他們都想清楚了。

從何偉遠家裡繳獲的各sè盔甲都利用了起來,趙進的很明白,披甲的人站在前排,衝殺在前,趙進還以為家丁們會遲疑下,沒曾想大家都沒什麼猶豫,爭先恐後的要求披甲,之所以沒猶豫,是因為沒有顧慮了。

但這如何穿盔甲也是一門學問,家丁們根本不會,好在有董冰峰這樣真正的武家子,指著大家如何穿戴,反倒是趙進訂做的那幾套鎧甲,沒什麼重疊彎折的部分,就是幾塊甲板的組合,比鎖子甲、棉甲這樣的容易穿,穿上後外面都套著一層棉袍,免得路上扎眼。

正在忙碌的時候,卻有一名四十多歲的騎馬漢子來到,看到這人過來,董冰峰慌忙過去迎接,那漢子下馬,董冰峰領著朝這邊走來。

“大哥,這就是教我騎術馬戰的欒師父。”董冰峰開口介紹道。

這位欒師父的個子不高,和董冰峰站在一起,都要矮半個頭,但身材很是墩實,幾乎看不出腰來,羅圈腿外八字,皮膚很粗糙,膚sè黝黑,如果不是那壯碩身材和森然眼神,看起來就像是個cāo勞多年的農戶。

聽到董冰峰的話,趙進連忙躬身抱拳,客氣的道:“後生趙進,見過欒師父,以後還要請欒師父多多費心了”

看到他的態度恭敬,欒師父的臉上露出笑容,他來的時候心裡也糾結的很,董家的面子卻不過,可自己一個四十多歲的長輩總不能對一個輩奴顏婢膝,但在這徐州地面上誰都知道這趙進的份量,年輕歸年輕,還真就有冒犯猖狂的本錢。

這份糾結在看到趙進的態度後煙消雲散,欒師父笑著頭,感慨道:“原以為趙振興之後,你們趙家再也沒什麼人習武了,沒曾想出了你這樣的人物。”

“欒師父認得我二叔?”趙進問了句,都是徐州衛的軍戶,彼此認得也是正常。

那位欒師父搖搖頭,嘆了口氣道:“你那叔叔在徐州衛也是拔尖了,只是到最後沒個著落,可惜。”

趙進轉頭叫來了正在分發武器盔甲的雷財,低聲吩咐了幾句,雷財匆忙朝著院子那邊跑過去,沒多久的功夫,雷財搬著個木箱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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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欒師父面前放下木箱,開啟箱蓋之後,裡面卻是白花花的銀錠,在rì照下閃閃發光,那欒師父一愣,趙進卻笑著道:“欒師父來傳授我們騎術,城內城外的跑,人吃馬嚼耗費不少,總不能讓欒師父出汗又出錢,這些耗用我們這邊出了。

“這怎麼使得”欒師父開口了句,不過語氣卻不是很堅決,木箱不大,可裡面起碼也是白銀二百兩,這數目可當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