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瞥了一眼，立即坐直了身子。
李三福早已經察覺到，他默默地吃著糕點。
“大哥，這一趟但願咱們沒有白來。”
那位叫大哥的男人正是裡頭年長的一位，顯得也極為沉穩，但他的五官長相與中原人是真有些不同。
叫大哥的這人朝四周看了一眼，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越往鼎州方向來，越能感受到他們的富饒。”
“尤其是鼎州，當真是繁華。”
身邊幾位小弟聽了，也贊成，顯然都走得有些疲憊了，裡頭一位小弟開口：“大哥，咱們要不就在這兒落腳得了。”
“關外太亂，此地正是隱世之處。”
這人話才落，身邊幾人都瞪了他一眼，噓了一聲。
叫大哥的男人率先取下耳垂上的環，“都取下來，中原人不興這個，以後莫再留戀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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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猶豫了，再取下這個，他們就要連一點兒根本都要忘了，然而在大哥的眼神下，又不得不取下。
“等這批戰馬有了著落，我帶你們吃好吃的，我向你們保證，一定會讓你們有飽飯吃。”
幾人想到能吃飽飯就活洛起來了，便是八仙桌上的糕點，也能吃得痛快，連著茶水糕點，也算是灌飽了一頓。
許是這茶館夥計太過忙碌，這一桌的茶喝光了，叫了兩回也沒有送上。
幾個小弟不高興了，手不由得摸向腰間的彎刀。
此時的李三福也坐直了身子，白錦細看下，還看到三福的手也摸向了腰間。
那位叫大哥的男人卻是嚴聲制止，“皆是人命，你尚且惜命，又何必為難這夥計。”
“茶不要再喝了，趕緊走吧，等有錢了，咱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幾人沒法，將帳錢往桌上一擺，便出了茶亭。
白錦和李三福仍舊沒動，只聽到馬隊離開，又過了半晌，他們歇足了才出發。
白錦有一種預感，剛才那一夥人，她恐怕還會再次遇上。
只是白錦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很快就遇上了。
就在與馬商商量好的會面地點，遇上了他們，這些人看到白錦夫妻二人還很驚訝，畢竟剛才在茶亭裡見過一面。
都是道上的人，見一面就記住了。
白錦沒想到的馬商竟然是關外之人，三福做事向來有分寸，這一次竟然沒有摸清對方的底。
李三福朝這些人身後的荒澤地看了一眼，過了這荒澤地就是山裡頭，眼下沒有看到馬，但他猜測著，多半是在那上頭了。
“在下葛行。”
裡頭領頭的被叫大哥的這位上前一步，朝兩人行了一個異域禮。
白錦和三福也回了一個禮。
白錦想起這人在茶亭裡不讓底下小弟亂殺無辜的話，對這粗獷漢子還是挺有好感的，雖然他們身上穿著中原的服飾，但仍舊無法遮掩這異域人的氣質。
白錦回頭朝金巧說了一句，金巧立即退下。
葛行邀夫妻兩人來到荒地上臨時搭的一處幾臺，上面有杯和酒，還有一盤削好的肉。
三人相繼而坐下。
“閣下私下裡打聽我，知道我的人不曾吐真言，也是我的安排，也是在外頭好行方便。”
“眼下你們也見到我本人，若是覺得這樁生意不妥當，那就算了。”
葛行話很溫和，但白錦看出來了，這圍著他們的一群小弟，瞧著樣子，只要他們敢說這生意不做，恐怕就要出手了。
只是白錦和三福並不著急，兩人面色沉著的坐在這兒，白錦笑了笑，說道：“做生意啦，也講個緣份，閣下這生意有點兒強買強賣。”
葛行立即喝令小弟退下，倒是眼前空闊了。
白錦開始問他們的馬駒都是些什麼品種，來時已經得到過科普，她家三福也是懂馬的人，倒不怕人訛騙。
葛行便叫人牽了一匹來，油光發亮的黑毛馬駒，精神極好，看著不太壯實，但是蹄子的勁頭十足，許是一路走來，馬駒也受了苦。
葛行說道：“我們一路走來，發覺鼎州是一處人傑地靈的好地方，若是閣下願意收留，可為閣下養馬五年。”
“我葛行說話向來實誠，五年之後，咱們再另行商量，但我答應你的這五年裡，必會忠心養好每匹馬，並帶來我葛家的養馬手藝，發展壯大。”
“五年內所產馬匹，只為二位提供，絕不會給他人。”
這條件倒是不錯，白錦心頭早已經動搖，但面個不顯，問道：“那你們的條件是什麼？”
葛行沒想到他們不但沒有因為他的掩瞞而生氣，甚至沒有看到他們的不對勁而多問，反而問他們的條件，心頭感動。
他如實說道：“得到二位的庇護，能提供我族人落腳之處，能三日吃上一次肉，肉量能達到一人五斤……三斤也成。”
旁邊的幾個下屬一聽到肉就吞了吞口水。
沒想話才落，小官道上來了一輛牛車，一名護衛帶來了一車的豬肉，還帶來了大鍋。
“這樣好了，先吃飽了再說。”
白錦也沒說答不答應，卻是和李三福先起了身。
金巧小聲說道：“帶來了三頭豬的量，大概是夠了，等這邊起了鍋，隨即就會送上一車好酒來。”
酒自然是從趙家酒坊裡買來的。
白錦點了點頭，這就叫護衛麻利的搭出了臨時的灶臺，大鍋架上，金巧便在一旁忙碌起來。
金巧得到白錦的廚藝真傳，平素也會幫著小廚房露兩手。
看著金巧一刀刀的片肉，這些遠道而來的人，早已經咽起了口水。
葛行沒有想到他們會送來這麼多的肉，他們上一次吃肉怕是一個半月前，這一個多月裡，被人追來追去的，不要說吃肉了，連頓飽飯都沒有。
鍋裡翻滾著，煮肉的香味傳入人的鼻腔，個個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等那一大鍋肉煮出來，金巧便將骨頭和肉往早先洗淨的石板上一放，接著煮第二鍋。
此時一車酒也送了來。
白錦說道：“陵城的美酒，各位可以嚐嚐看，可比關外的好喝？”
“你們看出我們是關外的？”
葛行一臉驚惑，白錦笑而不語，這一下他們反而更放心了些。
圍站在石板前，開始分肉。
最原始的燉肉方法反而保留了肉的香味，那一大塊大塊的肉落入嘴中，幾個年輕小夥已經歡呼出聲。
不就是求一個庇護之所，能有一口飽食，倒是不難。
李三福乘著這些人吃得歡，小聲的同白錦說道：“媳婦兒，這些人，恐怕是亡命之徒。”
白錦握緊三福的手，眼神安慰著他，他們現在可不是以前的普通莊戶夫妻，而是陵城的城主。
在這樣的環境下，能找到馬商，要麼是庸才，要麼是燕國安排的，而她要找的，是真正能幫到他們陵城的。
陵城要發展，不僅百姓要富饒，軍隊也得配備更好的武器與座騎，剛才她看了一眼那匹小黑駒，與中原的品種似乎有出入，或許能有驚喜。
一桌肉一人拿一塊就吃完了，鍋裡的還沒有煮熟，他們拿酒喝了起來，卻在喝下第一口時，葛行嚴聲制止。
眾人將酒罈放下，白錦和三福有些意外。
葛行來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說道：“中原的酒，我從不入眼，但今日喝到閣下的酒，入口溫順爽口，卻不比關外的烈酒，反而更猛。”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要不，咱們先談正事，不然我會不踏實。”
原來如此。
白錦也不繞彎兒，說道：“我同意你們的條件，但有一條你們必須遵守，那就是陵城的律令你們必須遵從，不得無故殺人，更不得驚擾到陵城百姓。”
“我可以劃一塊地給你們養馬，若要入城遊玩，你們最好注意分寸，但凡有違法行為，一律按律法執刑，不管你用多少匹馬來換都不成。”
葛行一聽，有些擔憂，他們這一行人自由自在慣了的，真這麼受到管制，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行。
於是葛行看著這邊等著吃肉的兄弟們。
白錦接著開口：“我還會每月給你們一人五兩銀子的零花，可入城消費，但是我也要求，你們一年養馬的數量，未能達到數量，便在吃食和零錢上苛扣。”
五兩銀子的零花？這麼多錢，這些人被這豪氣的一頓肉早已經收了心，再加上這銀錢，他們真不想走了，他們要留下。
葛行只好應下了，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叫人去山裡頭將馬匹趕出來，還有一批貨在路上，不日便到。
等山裡頭藏著的馬都被趕出來時，白錦和三福目瞪口呆，他們發達了，裡頭竟然還有汗血寶馬。
就剛才那小黑駒，不過是最下等的馬，可就這下等的馬，也有足夠的腳力，比眼下陵城人用的馬，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唉，一頓飽飯就能將人給收賣，這生意賺了。
“實不相瞞，這些兩批運來的馬皆是野馬馴服，等有了落腳地，就會配種馬，若是水草豐沃，有足夠的地方養殖，一年的出產必能達到整座陵城的要求，恐怕還有多的。”
“或許城主可以將馬場分兩處，一處為軍馬，從中擇優等馬配種，一處為民用馬，如小黑駒這樣的，可以用在平常百姓家中，幫著運貨之類的，也比那牛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