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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七)

遲了一點,晚上照常。

聽說了院中學生們鬧著要去叩闕上,總是笑意溫文的程顥臉sè難看起來,這個邵子文我去看看

程頤沉著臉:一起去。

更不敢耽擱,兩人腳步匆匆的就往前面去。

呂大臨跟遊酢也忙跟在後面。

呂大臨看著前面一貫講究禮儀的兩位老師為了一眾糊塗學生,急得將風儀氣度全都拋到了腦後,邊走邊抱怨:這個邵子文,怎麼連堯夫先生的半分沉靜都沒學到。

君實先生兄事堯夫先生,待邵子文為子侄,如今君實先生被責,當然要為君實先生叫屈。遊酢嘆道,也是因為堯夫先生仙遊三載,讓子文沒了約束啊。

邵子文就是邵雍邵堯夫的兒子邵伯溫。不過因為伯溫這個名諱正好是程家的老父程珦表字,在院中,從來都是只有邵子文。

遊酢的話中意有所指,呂大臨聽得出來,卻是不置可否,但道理是有的。在名氣甚大的邵雍去世後,邵伯溫如果不能考上進士的話,他一輩子最多也只能做個鄉儒。而以邵伯溫的才學,呂大臨已經瞭解得很清楚,根本就不可能考得上。

因為邵雍生前從沒有擔任過一官半職,邵伯溫自不會有蔭補或是其他好處。而且原來因為善於卜算的邵雍的緣故,他能跟富文等貴胄世家的子弟常來常往,如今卻是難了。關係親近的司馬光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匆匆趕到前院,數百學子擁在正殿中,先聖諸賢的神主下,邵伯溫正在人群中宣講。他帶領眾人高呼著,興奮得面紅耳赤。

子文程頤一聲斷喝,讓邵伯溫停了下來。回頭見兩位老師到場,學生們的聲音也漸漸小了,最後一絲也無。

程顥程頤分開人群,走到供案前,轉身面對一群年輕人。程頤便厲聲質問:你們要叩闕上

稟先生。見君上為臣所脅而不言,是為不忠;行不忠之事,辱及父母,是為不孝;坐視忠臣éng冤,是為無義;見義而不為,是為無勇。邵伯溫朗聲道,學生自束髮受教,riri誦讀聖人之言,不忠不孝之行無義無勇之舉,學生豈敢為之

邵伯溫說得義正辭嚴,頓時便惹來一片叫好聲附和聲。

學生們為了正道如痴如狂,程顥和程頤卻看得無可奈何。待聲勢稍歇,程顥立刻道:爾等所聞之事,如今只是流言,或未至此。

君上為jiān佞所脅。中外隔絕,無一言得出

不論是何事,不證於耳目,如何證於心程顥語重心長,若流言非實,叩闕上便形同訕謗,其罪豈輕

他這話一說,就讓不少人猶豫起來。萬一流言僅僅是流言,那麼參與者的結果就絕不會太好。萬一毀廢終身,不得應考,一輩子可就完了。

邵伯溫向程頤行了一禮:既然伯淳先生如此說,學生也不敢拂逆師教。不過正叔先生舊年不是亦曾以布衣上天子學生不才,願效法先生。

邵伯溫這麼一說,不少學生又ji動起來,叩闕上不行,單是上就沒問題了。一封奏上天闕,自能名動天下。

程顥程頤盯著這個學生半天,卻也沒辦法再阻止了。只是上,做過的人不少,不是罪名,好歹比叩闕要強得多。

安撫了學生,程顥程頤又回他們的靜室。

程顥要上京,甚至還準備帶幾個學生一起去不過邵伯溫是肯定不能帶了做了帝師,就可以順道講學,對於影響力大部侷限於中原的道學而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可惜程珦已經七十五六了,不便移居,因而程頤就必須留在洛陽城中shi養。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程頤也想去京城宣講,兄弟二人互相拾遺補缺,倒是能更快的光大道學。

只是一想起嵩陽院裡的這些學生,程頤的心卻又沉下去了一點,程顥入京,或許並不一定會很順利。

這些學生,真的會老老實實的聽話嗎他們今天的作為,會不會傳到京城

想到這裡,程頤的腳步沉重了許多。

這幾天來,朝堂政事對於向皇后來說,可以說是初步上手,感覺也變得稍稍輕鬆了一點。

儘管少了幾名宰輔,但蔡確恭謹;章惇薛向勤力;還有張璪因為政事堂乏人,倒是撿了便宜,前兩ri升做了參知政事,故作推辭了兩次,便立刻接任同樣是盡心盡力。

且時近年末無甚大事,環慶涇原又暫無急報,一切都是順順當當。

加之王珪和呂公著的辭章已經被批准了,呂公著判大名府,王珪出判揚州,兩三天內都要離京了,這也讓向皇后的心情變得好了不少。

與一干朝臣將今天要處理的政事議定,向皇后看看坐在最下首的韓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蔡卿,橫渠先生的諡號定下來了沒有

皇后的話一出口,雕像一般沉默了半天的王安石突然間就有了動靜。眨了一下眼睛,鬍子動了動,頓時恢復了生氣。

蔡確飛快的從王安石身上收回目光,回道:太常禮院尚未具本上報。

怎麼這麼磨蹭向皇后不滿道,著安燾上殿

片刻之後,新判太常禮院的安燾受命而來,行過禮,他立刻道:回殿下,張載之諡,昨ri已經議定,暫定為明道正yu具本奏聞。

還沒等向皇后和韓岡評價明道二字如何,方才議事時一句話不hā嘴的王安石立刻瞪圓了眼睛,厲聲道:以德化民者曰道,張載位卑,未曾理民,不可諡以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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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德化民的本義絕不是說親民官理民教化,王安石這是強辯。但化民之德的這個道就是王安石和韓岡新學和氣學爭奪誰為正統的東西。他哪裡可能給張載一個明道為諡號顧名思義,這不是承認了張載已經明了大道,傳習的氣學是正道了

所有人的視線立刻轉到韓岡臉上,張載的這位得意弟子的臉sè的確是有些難看了。

向皇后覺得應該給韓岡一個臉面,但王安石是平章軍國重事,也不方便否定,正猶豫間,安燾連忙又道:還有明誠。誠身自知曰明;秉德純一曰誠,是為明誠。

王安石這倒是沒話說了,不是明道就好。

但同樣在殿中的御史中丞李清臣卻站了出來,這是臺中一諫官幼子之名,前ri滿月為其置酒,知者甚多,恐為不當。

李清臣之前是判太常禮院,現在是御史中丞,他覺得不合適,那麼就是不合適。

接連被否定了兩個諡號,一個正選,一個備選,準備好的全都否定了。安燾的臉sè開始向王安石靠攏,變得發黑。

向皇后瞅瞅韓岡,卻見韓岡正垂著眼,正唸叨著什麼,最後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雖然明誠其實是當初一干氣學én人準備給張載上的si諡,韓岡si下里授意於一名禮官。可被人說是小兒輩的名字,他也覺得不太好了。誰讓這兩個字是好詞呢也不知是哪個諫官給自己的兒子起這個名字。

向皇后察言觀sè,見韓岡也不想要,便把明誠拋諸腦後,問李清臣,不知李卿覺得何諡為佳。

李清臣拱手一揖:稟殿下,張載雖官位不顯,為師則聞名於朝,從學者更是遍及天下。韓岡以其所授,格物得牛痘免疫之法,惠及四海,至於外邦。所謂聲教四訖曰文,當可加以一文字。

幾名宰輔臉sè都變了一變,尤其是王安石。對於絕大多數文臣來說,諡號里加一個文比起任何封贈都要榮耀千萬倍韓琦出將入相,他的忠和獻都是美字,合起來不在文正之下張載的én人弟子給他上si諡都沒敢用個文。李清臣這是十分直白的在向韓岡示好,甚至近於諂媚了。

若論其名位不至,後漢亦有陳實,生平僅為太丘縣,惟其重名垂於九州,考終家中,四海萬人登én同吊,諡為文範。

李清臣扯出了東漢的文範先生陳實做證據,沒人有異論。不說別的,此時的崇政殿上,誰人會在這裡為一個諡號開罪韓岡除了王安石但王安石之前已經否定了明道現在又怎麼還能開口他的nv兒和外孫可是還在韓岡家裡。

向皇后沒管這麼多,覺得聽起來有幾分道理,見王安石也不反對,便頷首認同,可以文為首字不知當綴以何字

誠身自知曰明;秉德純一曰誠。以臣愚見,明誠二字皆合當。李清臣回道。這是對太常禮院的安撫,要不然今天可就要大大開罪安燾和他本人的舊屬了。

文明文誠向皇后唸叨了一下,覺得都tg合適,便問韓岡,不知學士心儀何字

文明這個詞,韓岡很喜歡,可惜幾百年前有了好幾個很有名氣的以文明為諡的皇后,這就不太好了。而文誠,雖說本朝有個諧音的溫成皇后,不過兩個字都不一樣,倒是沒關係。他對向皇后行禮道,臣先師向道以誠,至終不移。臣意以文誠為佳。

那就是文誠皇后點了點頭,對安燾道:安卿,贈張載銀青光祿大夫,饋賜照三品例。讓太常禮院議定,jiā給學士院草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