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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苦心難成事(上)

韓岡一聲長嘆。

除了天子,除了與契丹的爭執,這句話不會有別的解釋。

敵理屈則忿,卿姑如所yu與之

怕契丹人說理不得便惱羞成怒,所以只能為了兩國的和平安定著想,乾脆從了契丹人的要求。

真是個絕妙的邏輯。

韓琦要廢將兵保甲,以釋契丹之疑;富弼要天子含辱忍垢;文彥博倒聰明,沒在奏疏中多說,別人都是長篇累牘,就他四五百字便jiao上來了,但也說了河北饑荒,難以抵禦遼騎。章惇的憤怒難以遏制,用力一錘桌子,正放在桌沿的銀質雕hua酒盞噹啷啷的掉到了地板上,自毀長城,示敵以弱,現在又姑如所yu與之。妥協退讓,能消得了遼人的貪心嗎

還說這些做什麼韓岡臉上掛著霜,聲音也彷彿在冰雪裡浸過一樣:契丹不會南侵,那一幹元老哪個看不出來,明著欺君罷了富弼竟然還說近聞陛下決為親征之謀,朝中有哪人說要天子親征了張方平說宋遼大xiao八十一戰,只勝了一次。他是板著指頭數的嗎

道聽途說都不至於章惇狠狠的說道。

房間的mén吱呀一響,酒樓的xiao二探頭進來,他在外聽到了房中怒氣衝衝的聲音,又聽到了酒杯落地。但他一1u頭,頓時就是四道充滿怒火的視線釘了過來,嚇得他忙把頭縮了回去。

韓岡滿心的怒火過了半天也沒有消散的跡象,只是怒極反笑,表面上已經看不出一點異狀:韓琦富弼,他們回想當年為國奔走於遼宋之間,領軍抵擋元昊叛軍的過往事蹟,不知還愧不愧

韓岡來自千年之後,不論再怎麼爭權奪利,營營汲汲,對國家民族的榮辱,總是在心中有一個位置。

來到這個傳說中積貧積弱的時代後,除了早年簽訂的歲幣歲賜之外,他卻從沒有親眼見過大宋對外卑躬屈膝的場面。而且看著皇帝,推行新法,又整軍備戰,的確有著振作之心。不論是在熙河路開疆拓土,還是在橫山針對西夏人展開的攻略,雖然一勝一敗,但都能從其中看到皇帝一掃積弊,改變對外軍力不振的雄心壯志。

這一切,讓韓岡認為後世的傳說有所偏差。只是沒想到他看到的只不過是個偽裝,當今的皇帝,外面裝飾得再漂亮,內裡還是如同真宗仁宗那般氣短虛怯,契丹人只用了一句恫嚇之言就將畫皮撕了下來。

韓岡其實本也有了心理準備,畢竟前幾月開始,就在鬧著了。還與王雱一起商定了藉機行事的戰略。可是當真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心裡的火氣。

本以為會拖過郊天大典之後,否則天子有何面目去祭祀天地及太祖太宗沒想到這麼快就撐不住了。郊祀之中用掉的那些錢鈔銀絹,還不如拿出來犒賞軍民,整修武備,如此才對得起太祖太宗。

今年是郊天之年。冬至日,天子率百官至東京南郊,合祭天地於圜丘。這是三年一次的盛典,是國家祭祀典禮之中,排在第一位的大典。在國事中,是重中之重。賞賜百官及眾軍,並大赦天下,通常的hua費都要在三五百萬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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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言辭之間一點也不客氣,甚至直接攻擊朝廷大典,章惇卻深有感觸。他長嘆著: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天子受此奇恥大辱,大臣卻坐食朝廷俸祿,豈有此理,當真是豈有此理

韓岡的心中完全沒有章惇的這一等感慨。此時的士大夫,由於自幼接受的教育,或多或少都有那麼一點忠君之心,但韓岡完全沒有。原本他認為趙頊值得輔佐,幾次相見,也算是留下了一些好感。可現在就要打上問號了。只是這個時代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力,讓他十分遺憾。

天子1uan命,喪權辱國。此非臣之罪,而是天子有過。韓岡冷冰冰的說著。

不管怎麼說,愚兄都是要為此上書,而士林中必然也會有所應對。章惇也不介意韓岡說的話,如今當面罵皇帝的多了去了:到時候,清議一起,看看韓縝呂大防他們有哪個敢於聽了天子之命的。

韓岡跟著道:xiao弟也會上本諫阻。這一事,太傷國家體面,也會留下後患,對日後不利。他再嘆一口氣,蠻夷畏威而不懷德,且yu壑難填。天子自以為的忍讓,只會被視為退讓,到時候其步步緊bi,又該如何對付

過去的士林清議,基本上都是跟著新黨作對的時候多,誰想到此事一出,兩邊卻是要合流了。

這算不算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韓岡甚至感覺到事情的展,當真出人意表,甚至變得有些荒謬。不過這也是好事,當年他與雍王爭奪周南,就是用著士林議論來壓人。如今若能借這個機會,彌合一下兩邊的矛盾,對新黨也是好事。

只是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中,都是看到一絲無奈。方才說的事,他們當真會去做,但實際上的作用,也只能算是賭氣而已。上奏諫阻若是有用,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不論是章惇,還是韓岡,他們在此事上的言權實在太xiao了,遠遠比不上眾位元老的功勞。除非是對付荊湖山蠻或是吐蕃人党項人,否則都是只能坐看事情一步步的變壞下去。

屢諫不從,家嶽怕是不能安於相位了。韓岡幽幽說道,出了這一檔子事,許多人不便彈劾天子,只能來彈劾家嶽了。

怒火收起,他現在又迴歸到現實中來。自當日與王雱商議之後,王安石苦苦支撐了近一個月,始終抱著一絲幻想,以為能說服最終天子。可如今天子主意已定,再不辭相,日後等著背罵名吧

章惇聞言臉sè一變,立刻點頭,相公最好早點辭相,否則棄土辱國的罪名,必然會加在相公身上,到時候,洗都洗不掉。

王安石作為新黨的領袖人物,一直以來飽受爭議。說他剛愎,說他不曉事,說他不恤人言,說他是不折不扣的拗相公,這些評價,幾乎都為世人公認,但說他是偽君子真xiao人的一干詆譭,卻沒有人去相信。

儘管王安石他強行推行新法,得罪了多少官員士子,惹來了多少攻擊。但無論誰的攻擊和彈劾,都無法在他的人品道德上找到半點可以指摘的地方。

道德水準,是如今評價一個人賢愚不肖的主要指標。新黨中人,只要有一定的理智和頭腦,都知道要在什麼地方維護王安石這面旗幟。可以攻擊他的施政,但不能讓他的人品受到質疑和詆譭。

章惇也知道不能讓王安石背上割地失土的罪名,這個汙點沾到身上後,不是那麼容易洗脫的。

只怕外面的言論現在都會歸咎於家嶽了。韓岡苦笑了一下,不能諫阻天子,本來就是宰相的過錯。

章惇站起身,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急著道:愚兄這就回中書去。yu昆你今日應該留在京城吧回去後好好勸一勸相公,要趕緊寫辭章了。

xiao弟當然明白韓岡也站起身。

人嘴兩張皮,以韓富文mén生故舊之多,要將失土的罪名栽到王安石身上,也不是什麼難事。在失去了天子的支援,王安石在高層是孤立無援,新黨根基不厚的窘境,在對契丹一事上表1u無遺。

這時候,只有先退一步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將反對割地的態度,透過一封辭章表現在世人眼中,讓jian計難以得逞。

韓岡回京城奏事,都是照規矩住在驛館中,從沒有例外過。他行動做事,在xiao事上也都注意著,不給人留下口實。不過他今天卻沒有去驛館,在去了開封府向知府孫永彙報了這一個月來的工作情況之後,就直接往相府去了。

韓岡抵達相府的時候,王安石和王雱都回來了。被領進書房,韓岡現兩人的臉sè也都不好。

一等韓岡進來,王安石就道:yu昆可是來勸老夫辭相的

岳父難道準備附和天子不成韓岡反問道。

王安石道,此事老夫豈會附和,但不能不加以勸諫。

韓岡緊跟著就問道:天子不聽奈何

王安石臉sè一變,但又立刻道:終究還是會聽的。

拗相公就是拗相公。韓岡看得出來王安石是在賭氣。而且是在跟韓琦富弼他們賭氣。過去天子都是信著自己,可偏偏遇到大事的時候,卻又相信那一幹被逐出朝堂的老臣們說的奇談怪論起來王安石不服氣。

但旁觀者清,韓岡從這兩年來天子對王安石的態度上,已經看得很明白,趙頊已經不再是熙寧二年的那個王安石說什麼就信什麼,如同學生對師長一般尊重王安石的天子了。

他看了一眼王雱。王雱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道:大人,如今還是聽了yu昆的提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