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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正言意堂堂(上)

上元節時,萬戶懸燈。

一盞盞燈籠,懸於大街xiao巷之中,彷彿將天上的群星拉到了地面。

大內之前的御街上,一座座造型各異的燈山一字排開。展示在宣德門之前。

而屬於各府院監司皇親貴胄的綵棚幕次,也同樣搭在御街之上。帳篷和綵棚上,同樣掛滿了燈籠。

正所謂天碧銀河yu下來.月華如水照樓臺,御街和東西大街,卻像是兩條銀河縱橫jiao織在一起。

如果從高處下望,整座東京城就是一座燈的海洋。

宣德門城樓上,趙頊穿著紅衣xiao帽,受過群臣拜賀之後,帶著後宮嬪妃坐於一處,飲酒觀燈。而宰執和翰林學士們也在城樓上,同享天子欽賜的恩澤。

受了天子甘霖沐澤,做臣子的便要為此而作詩作賦,以謝天恩,並記今日之事。

喝過天子賜下的御酒,重臣們便分韻即席賦詩。好壞不拘,只要應個景就行。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作出詩來,回到家中苦思冥想出來再呈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會被人笑罷了。

王珪才思敏捷,很快就將御製詩做了出來。金yu滿堂符合節日氣氛的富貴詩正是他的擅長,雖然備受人笑,甚至他的兄長都戲稱他的詩作是至寶丹,但畢竟應時應景,在宮中很受歡迎。

呂惠卿運氣不佳,拈了險僻的韻字。不過他的才氣在重臣中算是第一流的,只是少費思量,也敷衍了一篇出來。只是他心中有事,寫出來後,只確定了有沒有犯諱,便沒有再多修改。

他跟韓岡之間肯定是鬧翻了。

呂惠卿聽了曾孝寬說,韓岡在看到燈船的時候是笑著,但他心頭怒火有多旺,呂惠卿也能猜得出來。

都是白彰做的好事啊雖然他直到站在了曾孝寬的面前,得到提醒後,好像才反應過來,叫起了撞天屈。不過其中真偽如何,卻說不清楚。曾孝寬回頭就說了,白彰不能用了。

主持燈山打造的白彰究竟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到底有沒有到下面的矇蔽,呂惠卿無從分辨。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韓岡肯定是恨透了自己白彰怎麼算都是他呂惠卿的人如果互相jiao換位置,呂惠卿肯定也會這麼判斷。

究竟是誰呂惠卿眯起眼睛,掃著在座的同僚,到底是誰下了黑手將他和韓岡都給害了

就在呂惠卿觀察著十幾位宰輔和學士,他們也都各自完成了今天例行的應制詩。幾個宦官將詩篇一張張的貼到了壁上,用燈籠照著。趙頊走過去,一看了一遍,隨手圈出了頭名又是王珪第一。

賞了今年的上元詩賦,喝了一巡酒,趙頊在嬪妃們的陪伴下,又向下看著滿城的燈火。

官家,那是鐵船吧

附在天子耳畔的絕色佳麗,遙遙指著城下的一座燈山的正是最近新得寵的朱才人。除了一開始在宣德門上接受百姓拜禮時,向皇后伴在趙頊身側近處。其餘時候,反倒是朱才人靠得天子近些。

順著蔥一般的纖纖yu指,趙頊望著斜下方略遠處的那艘燈船,很有些驚訝,那的確是軍器監燈山的位置所在。他沒有想到韓岡竟然這般有底氣,在上元節的時候,拿著鐵船當作了燈山式樣擺了出來,

看著這艘周身流光溢彩的鐵船,對韓岡甚為瞭解的趙頊,知道多半很快就能看到真正的鐵船在汴水上航行了。只是趙頊覺得有一點讓他納悶,燈山不是冬至之後就開始打造嗎為何軍器監的燈山會是鐵船

天子身後的幾個高品內侍互相看了看,提舉皇城司的石得一便上前一步,軍器監的燈山原本是並不是船型,不過在年節時垮塌了下來,難以修復。而後軍器監才不得不用了六天的時間,將新燈山給趕製出來。

難怪趙頊笑了一聲。看來不是韓岡為了彰顯自己,而故意棄了原先的燈山,而又重新打造的這座燈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馮京笑著,略略提高了音量:陛下,韓岡既然能把鐵船亮出來,肯定是有把握了,想必很快就能看到實物。

趙頊興致高昂的點著頭:朕也是這麼想的。

呂惠卿終於知道到底是誰下的黑手了,幾乎要咬碎牙齒,馮京這是將他和韓岡都害了進去。

看到軍器監的燈山,王珪是緊皺眉頭,韓絳是眉頭緊皺,會有這種表情,全都是因為他們對軍器監的內情並不瞭解,以為韓岡對打造鐵船已經有了把握。

呂惠卿回頭再看看樞密院的正使副使三人。吳充的表情與韓絳王珪相似。而置身事外的蔡挺,與韓岡關係緊密的王韶,兩人無一例外都在欣喜中透著深深的疑惑。他們的神色中,都能看得出來他們也不瞭解今次的真相。

既然其他幾位宰輔都以為鐵船即將功成,那麼唯一一位笑意盈盈的馮京,自然就是僅有的可能。

就在呂惠卿推斷著真兇是何人的時候,走到天子身後的馮京說道:其餘各家的燈山,不過是好看而已,別無他用。可軍器監的這艘燈船,代表的卻是軍國之器,今夜評燈,軍器監的燈船當是魁。

上元節時擺出的燈山數十近百,這麼多的彩燈,肯定都要分個高下,免不了要排個座次。趙頊略一沉y,笑得更為開懷的確是這樣。今年燈山的頭名,也不用等到正月十八了,今天就可以定下。

呂惠卿暗歎了一聲,馮京這是在給韓岡的棺材上釘釘子

官場上的規矩就是這般。

不論是要做什麼事,只要沒有上報,最後即便沒有成功,也沒有什麼關係。可一旦正式報與上知,在文牘檔案上留下了文字,那就再難改易。若是沒有成功,就必然會受到懲罰。

之前,鐵船一事儘管在東京城中甚至可能在北京大名西京洛陽南京應天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只要韓岡沒開口沒在公開場合沒在正式場合開口,那都不算數。只要他不主動出手去做,任誰都催不了,也bi不了。

可現下軍器監已經將鐵船搬了出來,等於就是對東京城的百萬軍民正式宣佈:我們判軍器監的韓舍人,要打造鐵船了。

只要來觀燈的人無論天子群臣還是百姓,都從中聽到了這條宣言。

一座紅褐色的船型燈山,就將韓岡擺在架子上烤

陛下。韓絳忽然出聲,叫住了被馮京煽動得正在興頭上的趙頊,韓岡不請於上命,便以鐵船飾為燈山。此行未免有失輕佻,也太好大喜功了一點

不然,區區一座竹木為骨的彩燈燈山,何須請於上命馮京狀似不屑的反駁著,下面的燈山,有臥佛有羅漢還有麒麟綵鳳,難道各家也曾奏請陛下不成

韓絳眉頭一皺,又yu強辯,但趙頊已經很不痛快的板下了臉。

明明是節慶,還說這些敗人興的話。不就是韓岡頂了中書都檢正的推薦嗎,還記掛在心上,宰相氣度一點都沒有天子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馮京微微翹了唇角,似乎很欣賞天子對韓絳的態度。

在旁瞧見馮京得意的眼神,呂惠卿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不懼與韓岡翻臉,但被人陷害,那他無法忍受了。因為一座燈山與韓岡jiao惡,更是無妄之災。韓岡的手段心術,呂惠卿都要暗暗提防,更不用說他背後的王安石韓岡再怎麼不馴,也是一直幫著王安石的好女婿。

陛下,既是如此,不如詔韓岡上來詢問,看看他到底只是造燈山,還是要打算給鐵船張聲勢

王珪似乎是在敲太平鼓,但他話中的意思卻是附和著韓絳,張聲勢三個字可不是好評價。

趙頊想了想,就準備點頭。韓岡沒有伴駕的資格,但如果天子特旨,卻是無妨。

王韶已經看出不對勁,他耳朵不聾,眼睛不瞎,不論韓絳馮京和王珪,都沒有安著好心。同時更是嗅到一絲讓人感覺不妙的味道。

現在燈船已經亮了出來,東京城上下都在盼著看到真正的鐵船,韓岡怎麼說都難以洗脫,之後若是難以成事,不但名望大損,還要因為妄報欺君而受到懲罰。

他站了出來:陛下,不過一座燈船而已,就將一xiao臣找來詢問,未免有失輕重。此事待韓岡自請上表再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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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頊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知道韓岡跟王韶的關係,王韶不可能跟韓岡過不去。既然如此,他的宰相和參政的話中必然有什麼問題。

趙頊無意多想其中緣由,只是覺得他的宰輔們上元節時還在勾心鬥角,不讓他得個清靜,做事未免也太過火了一點。這異論相攪,攪得朝堂上ji犬不寧,可不是好事。

他的視線移轉,轉到了一直沒有吭聲的另一位參知政事身上:呂卿,你看如何

呂惠卿略作猶豫,臣以為,陛下現在招韓岡覲見也無妨。臣也很想早點知道到底鐵船能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