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清晨。
黎言遠是被樓下的喧鬧聲吵醒的, 他微擰起眉，拿起放在床頭的手錶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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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8:30分。
這麼早，會有誰來家裡？
某個念頭在腦海裡浮起，又沉下去, 卻是不能繼續入睡了。
他掀被起床, 洗漱以後換好衣服, 想到有客人，又俯身拿上眼鏡戴上這才走了出去, 隱藏在a市中心區某處的兩層樓老公寓, 是中空的設計，他從房間出來，站在走廊上, 就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捧著茶笑盈盈的喬桑。
喬桑今天把一頭長髮編了兩個蓬鬆的辮子, 頭上戴著一個南瓜色的貝雷帽，穿一件軟綿綿的米白色軟毛毛線衫，下身穿一條過膝半身裙, 坐在沙發上捧著熱茶，熱氣氤氳開，她臉上帶著笑, 嘴角邊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畫面看起來柔軟又溫暖。
正在此時, 喬桑彷彿有所感應，捧著茶一抬頭，看到他, 眼睛霎時間亮起來，嘴角的小梨渦更深了：“老師，早。”
黎言遠鏡片後的黑眸閃過一絲什麼，然後淡淡點頭：“早。”
黎父聞言扭過頭往上看：“哎，言遠你那麼早就起來啦！”
“您的說話聲太大，我被吵醒了。”黎言遠面色淡淡的說著從樓上走了下來。
黎父乾咳了一聲。
喬桑把茶放下，站起來對黎言遠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對不起啊老師，我過來的太早，打擾你睡覺了。”
“怪你幹什麼，是我打電話讓你早點過來的。”黎父說道。
黎言遠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說：“的確不怪你，我只聽到了我父親的聲音。”
黎父咳的一聲，示意黎言遠不要太過分了，小輩面前，還是要給他留點面子的。
“舒阿姨呢？”喬桑好奇的問道。
黎父說道：“你舒阿姨知道你要來，一大早就跟保姆一起出去買菜了，說要你嚐嚐她的手藝，這都去了快一個鐘頭了，還沒買回來呢。”
黎言遠鏡片後的黑眸一滯，表情有些許的扭曲：“媽媽今天要下廚？”
黎父呵呵乾笑了兩聲：“我會讓保姆儘量攔著她不讓她參與太多的。”
黎言遠端著茶，幽幽的輕嘆了口氣。
喬桑忽然感覺有點不妙，眨了眨眼，剛要套取一點情報，就聽到門口有響動。
客廳三人齊齊扭頭看去，卻是一個氣質高華的中年女人拎著一個lv的包包從門口走了進來，目光掃進客廳，看到喬桑的時候立刻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聲，鞋都來不及換就穿著高跟鞋從門口走進了客廳：“桑桑？”
喬桑把茶放下，站起來問好：“舒阿姨你好，我是喬桑。”
舒意走過來給了喬桑一個熱情的擁抱：“哎呀桑桑，快點讓阿姨抱抱！”喬桑乖巧的任她抱著，舒意鬆開她，手握著她的手，慈愛的打量著她：“一眨眼，都長那麼大了。”她有些感慨，她上次見到喬桑，還是在她媽媽的葬禮上，後來她忙，全世界飛，喬政廷公司的事也忙，始終湊不到一塊去，一轉眼，都快十年了。
喬桑抿唇笑了笑。
心裡覺得有些意外，黎言遠的父母看起來都是比較開朗外向的性格，黎言遠性格怎麼會那麼內斂沉靜呢。
“你先去把鞋換了吧。”黎父對著舒意說道。
舒意這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明明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因為保養得好，不好意思的笑起來的時候居然有幾分少女感，然後說道：“那你先坐，言遠，你幫我招呼桑桑。”然後就走去玄關處把鞋換了，又走向廚房，交代了保姆幾句，才重新走到客廳來，發現黎言遠和喬桑還是一人捧一杯茶默默喝著，於是對著黎言遠說道：“言遠，你別光坐著啊，帶著桑桑去家裡轉轉參觀一下呀。”
黎言遠抬眼看向喬桑。
喬桑眨巴眨巴眼看他。
“走吧。”黎言遠彎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後站起身，補了一句：“雖然沒什麼好看的。”
喬桑轉頭看舒阿姨，舒阿姨衝她擺擺手：“去吧去吧。”
喬桑就跟上了黎言遠。
黎家住的是很有年代的老公寓，兩層小樓，帶前後院，前面的庭院裡挖了個小池子，養了十幾尾錦鯉，還有各種花花草草，用圍牆圍起來，後院則是休閒區，一片草坪，草坪上搭了個棚子，下面擺著搖椅茶几，棚子旁邊種了幾棵樹，牆邊上圍著盆栽，看著十分愜意。
參觀完外面，接著就參觀裡面。
老公寓外面看著舊很有歷史感，裡面的裝修卻十分現代化。
喬桑發現黎言遠走路的腳步很輕，走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幾乎都不會發出聲音，他看起來對帶著喬桑參觀房間的工作不是十分有興趣，連介紹都少有。
“你什麼時候走？”黎言遠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她。
喬桑正在扭頭看走廊上擺放的一盆造型奇特的盆栽，黎言遠突然轉過身來，她一時不察，一頭栽進他懷裡，把頭扭回來，就正對上黎言遠的胸口。
兩人皆是一驚。
然後喬桑就被黎言遠握住肩膀推離開。
喬桑抬頭看他，一臉無辜的問道：“老師，你剛才說什麼？”
黎言遠鬆開握住她肩膀的手，重複問了一遍：“你什麼時候走？”
喬桑眨了眨眼，提醒他：“老師，我才剛來。”
黎言遠看了她一眼，然後問：“作業帶來了嗎？”
喬桑點點頭：“帶了。”
“去把作業拿上來。”黎言遠說完，擰開旁邊的門走了進去。
喬桑被晾在走廊裡愣了一下，然後轉身蹬蹬蹬下樓拿了自己的包，跟喬政廷和舒意打了聲招呼就蹬蹬蹬又跑上樓，站在門口敲了敲黎言遠的門。
“進來。”黎言遠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喬桑推門走了進去，卻不見黎言遠的人。
“在外面。”黎言遠提醒她。
喬桑才發現連線黎言遠房間的有一個延伸出去的大陽臺，陽臺外四面都是玻璃，房頂是可收縮的，這會兒完全開啟，可以直接從頭頂看到天空，秋天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十分溫暖。
地上鋪了一張深灰色的地毯，上面擺著一張長木茶几和兩個圓形坐墊，茶几上放著幾本書，黎言遠正背靠在玻璃牆上，拿著一本書在看，抬頭看她一眼，說：“過來。”
喬桑脫了鞋，盤腿坐在他對面。
黎言遠把手裡的書翻了一頁，眼睛看著書，淡淡說道：“你先做，不會的再問我。”
喬桑默默的把作業本拿出來放在茶几上，看了黎言遠一眼，黎言遠抬起眼來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去看書，喬桑趴在茶几上，認命的開始做起了作業。
她實在不習慣盤腿坐這樣的坐墊，坐著坐著就換成了跪坐，心裡雖然有點怨念，但真正做起題來，她也專注起來，都沒有發覺黎言遠偶爾抬起的視線。
黎言遠的作業就出了五道題。
三道相對簡單，兩道比較難。
喬桑完成三道簡單的題，做第四道的時候開始咬筆頭。
會是會的。
但是，要假裝不會。
黎言遠翻頁時一抬眼，就看到少女咬著筆頭盯著作業本微蹙著眉頭的模樣，然後她也一抬眼，討好的衝他一笑：“老師——”她語氣軟綿綿，帶著幾絲討好和心虛，聽起來卻像是在衝他撒嬌：“這道題我不會。”
黎言遠合起書，放置在一旁然後起身繞過小茶几，在她身側跪坐下來，看著她的作業本：“哪道？”
喬桑把作業本挪過來，身體也跟著微微傾斜過來，把題指給他看：“這道。”
黎言遠看了一眼題，說道：“這道題我前天課上教過類似題型。”
喬桑巴巴的看著他。
“上課要認真聽講。”黎言遠說了她一句，然後拿過她手裡的筆，列了個公式：“這種題型可以用這種公式解題......”
喬桑沒有看題，而是忍不住被近在咫尺的黎言遠的側臉所吸引，他專注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沉靜，莫名有種溫柔的感覺，他的睫毛真長，他微垂著眼解題，濃密的睫毛直直的覆下來，在眼底投下一片剪影，喬桑懷疑，他抬起眼的時候，睫毛會戳到眼鏡片上.......
黎言遠忽然側頭看過來：“你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講題？”
喬桑十分鎮定：“有啊。”
黎言遠把本子翻過一頁，把剛才那道題的題目寫上去，然後看著喬桑說：“好，那你再做一遍給我看。”
喬桑拿起筆，把作業本拿過來，開始做題。
三分鐘後.......
“老師，我做完了，你看我對了嗎？”
黎言遠：“......對了。”
正在此時，黎言遠的房門被敲響了。
舒意端著水果打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喬桑和黎言遠挨在一起坐著的時候，眼睛頓時彎了起來：“學習辛苦了，吃點水果休息一下再繼續。”
喬桑說：“謝謝舒阿姨。”
舒意笑著說：“跟阿姨客氣什麼，你就當這裡是自己家。”
黎言遠默默起身，回到了自己那一邊，又拿起了書。
喬桑叫他：“老師，吃水果。”
舒意說道：“這又不是在學校，叫什麼老師啊，怪生分的，你就叫言遠哥哥就行了。”
喬桑瞥了一眼黎言遠，黎言遠垂眼看書，眼皮都沒抬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舒阿姨。”喬桑笑眯眯的說道。
舒意笑著說：“哎，乖。那你再學習一會兒，等吃飯阿姨再叫你們。”
“好的。”喬桑乖巧的應了一聲。
舒意就拿著托盤笑著出去了。
“言遠哥哥。”喬桑叫他。
黎言遠鏡片後的黑眸微不可察的一滯，抬起眼看她。
喬桑依舊是那副討好的笑臉：“這道題我也不會。”
黎言遠認命的放下書，又走過去。
“言遠哥哥......”
“叫我老師。”
“在家裡還叫你老師多生分呀。”喬桑笑眯眯的說：“我還是叫你哥哥吧，畢竟我們還訂過娃娃親呢。”
黎言遠：“......”
黎言遠說：“那只是長輩的玩笑，不要再提了。”
喬桑忽然湊近過來：“言遠哥哥談過戀愛嗎？”
黎言遠因為喬桑的靠近，半邊臉忽然有些微微發麻，下意識往旁邊側了側，拉開和喬桑的距離，皺眉看她，眼帶警告：“喬桑，我是你的老師。”
喬桑嘴角抿出兩個小梨渦：“在學校是，現在可不是。”她得寸進尺的用手撐著地，整個人都往黎言遠傾過來：“有沒有嘛？”
黎言遠剛要起身離開，突然，房間門開啟，腳步聲傳來。
喬桑和黎言遠瞬間迴歸原位坐直了身子。
端著兩杯果汁的舒意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兩人，假裝沒看到自家兒子僵硬的表情，笑著把果汁放在茶几上，說：“忘了給你們拿果汁了。”
“謝謝舒阿姨。”喬桑甜甜的說。
舒意笑的更和藹了，放下果汁，就又起身離開了。
“我去洗手間。”
舒意一走，黎言遠就站起身來往外走去，沒有再給喬桑說話的機會。
喬桑只能託著腮，遺憾的看著黎言遠“落荒而逃”。
剛才兩人靠的那麼近，黎言遠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完全心無雜念，只是純粹的把她當成他的學生。喬桑忽然意識到，如果她繼續當她的三好學生披著乖乖女的外皮，是很難跟黎言遠拉近距離的，黎言遠對她的親近，也僅限於老師對喜歡的學生的親近。
她是時候暴露一點點她對他的企圖，讓他有點危機感了。
黎言遠回來的時候，直接丟給喬桑一本練習冊，用題海戰術把喬桑給困住了。
喬桑只能埋頭於題海，到想要假裝不會的題，黎言遠也拒絕給她講題，讓她先空著。
於是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舒意敲門，通知他們吃午飯了。
黎言遠放下書，站起身往外走，走出幾步卻發現喬桑還跪坐在那裡。
黎言遠說：“先下去吃飯。”
喬桑抬起頭來，雙手撐著茶几，一臉欲哭無淚的看著黎言遠說：“老師，我的腿麻了，站不起來。”
她一直跪坐在那兒都沒挪動過，腿當然麻了。
黎言遠猶豫著沒有向前。
喬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老師你能拉我一把嗎？”
黎言遠遲疑著走過去，向她伸出手。
喬桑伸手抓住他的手，然後被他用力一拽，從地上拽了起來，站起來的瞬間，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像是站立不住，整個人往下跌，黎言遠下意識兩隻手都伸出去抱住她，不讓她摔倒，喬桑也順勢抱住他的腰，黎言遠的身體驟然一僵。
“你們兩還在幹嘛呢，下去吃飯了！”黎父推門進來，本來想叫兩人下去吃飯，卻不想看到的就是兩個人你抱著我我抱著你的一幕。
黎言遠一轉頭，就看到僵立在門口的黎父，他剛要張嘴解釋。
黎父就說：“不著急不著急，你們慢慢來、慢慢來。”然後果斷的退了出去，還十分貼心的把門關上。
黎言遠：“......”
“喬桑！”前所未有嚴厲的語氣。
喬桑委屈巴巴：“我不是故意的......”
黎言遠：“......你先鬆開我。”
喬桑才發現自己已經站直了，卻還抱著他沒放，聞言，立刻鬆開手，雙手抬起以示清白，眨了眨眼：“我忘了。”
黎言遠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分明有些惱怒，卻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外走。
喬桑穿上拖鞋，厚臉皮的跟上去：“言遠哥哥你生氣啦？別生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