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陳尚東見楊思海叼根菸盤腿坐在門口，一排的宿舍都沒開燈，菸頭忽明忽暗。
“怎麼？”陳尚東走過去問道，“肖老師還沒回來？”
楊思海頹然道：“八成累死在田裡了，他旁邊那宿舍倒是馬上有人住進來。”
“誰？男的女的？”
“不清楚，好像是女的，教初一英語。”
“跟你志同道合啊，你心花怒放了對不對？這是取捨不定？”
楊思海撇嘴道：“你拉倒吧，找對象只有人選我，哪容我來選別人？”
“到底咋了？唱歌那女的對你搪塞沒給結果？”
“沒給結果倒好，至少還有希望。”
陳尚東驚道：“她沒同意？”
“直接拒絕，不留餘地。”
“瞎眼了吧？楊哥你這麼好一人，她怎麼……”
“還不都是你？他娘的真被你喧賓奪主了。”
“什麼意思？”
“人家一晚上都在打聽你，笑得樂呵呵的，對我沒半點興趣。”
“楊哥，你這說笑的本事還得跟郭德綱再學學。”
“我像說笑嗎？”楊思海沉聲道。
陳尚東蹲下來，“你跟華子熟，也許人家對你早已瞭如指掌，還問什麼？”
“你信嗎？”
陳尚東自己都不信，卻不知如何勸慰，“天涯何處無芳草，實在不行就拉倒。楊哥你還年輕，總會碰上真命天女，這事急不來的。”
“你得意了？你上啊？沒準真有門。”
陳尚東窘然道：“別，楊哥你要這麼說，那我只有……”
楊思海猛然笑道：“以死謝罪？哈哈哈，逗你玩呢，看把你急的。坐吧，來一根？”
陳尚東開門搬張座椅出來坐下，接過香菸，“中華？鳥槍換大炮了？”
楊思海笑笑不語。
陳尚東點燃香菸深吸一口，“楊哥你這麼急著相親，到底為的什麼？”
“為一個承諾。”
陳尚東不解地看著他。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想讓她高興。”
陳尚東點頭道：“理解，你諸事不憂，她肯定最關心你的終身大事。”
楊思海點頭默然。
“聽說你父親在省城？我一直以為你家在靖陽鄉下。”見楊思海望過來，他解釋道：“我聽華子說的。”
楊思海嘆口氣，扔掉手中菸蒂，“我家在靖陽鄉下，這沒錯。只不過畢業分配到這裡的那年，冒出來個便宜老爹。我他麼從來就不知道自己還有爹，她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腦子全是蒙的。”
“他經常來看你嗎？”
楊思海搖頭道：“從來沒有，都是我去他那裡。前幾天他第一次來辰河看我，約我出去吃飯。等我到了餐廳，連他面都沒見著。他竟然急匆匆地跑回省裡去了，嘿嘿，就這麼放我鴿子。”
“興許他有急事需要處理吧，你得想開點。怎麼，你倆關係不好？他對你怎樣？”
“他對我倒挺好，可我討厭他。去他那裡三次後，我再沒去過。他想調我去省裡，我還罵了他一頓。為了表明紮根辰河市的決心，我只有儘快結婚，一來讓他死心，二來讓我母親安心。”
“他是做什麼的？膝下無子？”
“一個公司的老闆，還有個兒子，是個歌手，不過從沒對外公佈。”
“為什麼？”
“過繼給了別人。”
陳尚東點頭，“他很有錢？”
“很有錢。”
“怎麼這些你都沒跟相親物件說？”
楊思海苦笑道：“說這些有意思嗎？”
陳尚東點頭道：“沒意思。”
兩人默然半晌，楊思海開口道：“前面誰找你？”
“我同學。”
“林楠容？”
陳尚東狠吸一口扔掉菸蒂，“就是她。”
楊思海嘆道：“你啊，在感情上總是後知後覺特遲鈍。馬新語如此，林楠容也是這樣。等你再大點，就知道擦肩而過是多麼可惜。”
陳尚東望著夜空，星星點點在漆黑如墨的夜裡閃閃發光。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沒有書上說的那種入骨相思。對馬老師是好奇和依戀，是衝動多於愛情。至於林楠容，是感動居多。或許我天性冷淡吧，，又或許……”
“又或許你心裡有人卻不自知？”
“什麼意思？”陳尚東愣怔道。
“前年你剛來時醉過一次，說自己在找個女孩，還是你同學，忘記了？”
“有這事？”陳尚東坐直身體驚訝地問道。
“有，八成你喝斷片了，早忘得一乾二淨。”
“我沒說別的什麼吧？為什麼你一直沒提這事？當時還有誰聽到？”
“沒說其它。當時肖老師和馬老師都在，因為是醉話，大夥也沒在意，我更沒告訴你。”
陳尚東笑笑，“果然是酒醉的胡話，你別當真。”
“或許酒醉吐真言呢。”
陳尚東乾笑道：“不可能的。不說我了，楊哥你呢？”
“我啊，比你早一年畢業，學校在上海。那時候家裡困難，我根本沒有胡思亂想的資本，見到女同學總是低頭躲開。”
“所以你就寫網文？現在又慫恿我？”
“網文是大三開始寫，大四就停了。”
“為什麼？”
“我喜歡軍事文，可那時候軍事文很冷，自己寫得也特爛，後來乾脆去考證。因為花的時間和精力多，到現在考了兩個。”
“兩個？不只有託福嗎？你又考了個？”
“劍橋商務英語二級證書，暑假才拿到。”
“可以啊楊哥，你該請客。”
“自然要請，你那本書怕是只能擱置了，寫的什麼？”
陳尚東笑道：“一男一女穿越時空的愛戀糾葛。”
“穿越者與土著女的愛情故事？”
“差不多，兩個人乘坐時光穿梭機來到百年前。男女吵架後，女的獨自乘坐穿梭機走了，男的只能透過奪舍寄生的手段追趕時空謀求會面，沒想到在今世碰到一個女土著，產生了不可思議的愛情。”
楊思海笑道：“有點意思，想透了再寫吧，或許更好。”
“我被五班搞得焦頭爛額，暫時沒時間想這些。”
“班主任是不好當，可你也別太認真。我聽說五班特鬧，你最好悠著點。還有，張小勇那人精得跟鬼一樣，他撂下的爛攤子你幹得好成績是他的，幹得不好鍋是你背。”
“我知道，可我不會放棄，既然接下來了，就不能半途而廢。對了，五班你還聽說別的什麼秘密沒有？”
“沒有，你也知道，初二初三本就不在一棟樓，平時接觸很少。”
兩人一時無話。
半晌後，楊思海開口道：“馬上要恢復晚自習了，你會更忙的，慢慢來吧。”
陳尚東點頭道：“我聽說了，兩週內會恢復。”
“咱們這是走讀學校，可為什麼還要恢復晚自習，你知道原因嗎？”
“當然知道，因為走讀式的學校招生困難。現在的家長都巴不得學校一天24小時把孩子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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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海嘿嘿笑道：“你看得明白，咱們校長自然更明白。”
話到這裡，兩人再度無話，都靜靜地看著不遠處。
幾隻螢火蟲一閃一閃的，高低竄行悠遊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