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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臨別贈言

回去的路上,陳尚東興致不高,時而有學生衝他招呼,他也只點點頭擠出一抹笑容。

他對湯琳母親說自己成績突飛猛進是騙的湯保全,可前面那話卻是真的,父親在自己讀初中時確實每三天就從家裡送來菜米,還不僅只初三一年。

每當父親騎腳踏車來學校,正講課的老師或者聽課的同學都會心領神會地叫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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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青蔥歲月,父母著實操碎了心。

回到宿舍,楊思海已打來兩份飯菜。

“本想同去拜見令尊,奈何你跑得太快。來吧快吃,等會涼了。”

“謝謝,我這還有菜,一起吃吧。肖老師回去了?”

“可不咋地?跑得飛快。”楊思海低頭吃飯,瞥一眼陳尚東後,欲言又止。

陳尚東緊扒幾口飯後問道:“有事?”

楊思海苦笑道:“我要調走了。”

陳尚東頓時凝住,“什麼?調走?你不是說要紮根辰河麼?”

楊思海緊皺眉頭將飯碗一丟,掏出煙來猛吸。

“出了點事,必須調走。”

“什麼事?我能幫你麼?”

楊思海擺手道:“謝了,這個忙你幫不了,而且......”

陳尚東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而且什麼?”

“沒什麼,明天中午我把欠你的那頓飯還了就走。”

“這麼急?去省城?還教書麼?”

楊思海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教書了,去省城一家公司上班。”

陳尚東想了想,“令堂身體有變,對麼?”

楊思海拿煙的手抖了抖,深深地看一眼陳尚東後緩緩點頭。

陳尚東頓覺沒了胃口,飯碗丟一邊也抽起了煙。

“我這一走,你自個保重。學校裡勾心鬥角派系相爭,你最好明哲保身,

別輕易出頭,有事也當沒事,沒事謹守本分。對於頂替你去省裡培訓的吳桂芳老師,你也不要有怨言,人家背後有人,你鬥不過。肖老師那裡,你也別靠太近。”

“你這算是臨別贈言?”

“算是吧。還有,你最好去報個音樂培訓班,甭管自個今後怎樣,藝多不壓身嘛,說不定你真是音樂天才呢?你英語底子不錯,找機會也鞏固一下吧,多學點東西多條退路不是?在這個現實社會裡,每個人都代表著一個世界,人與人之間需要相互聯接。雖說天才總能將周圍的小世界都吸收過來讓自己變得自己強健有力,但天才自身也要不斷積蓄。”

陳尚東低頭不語,楊思海繼續說道:“跟你說這些,是怕你一葉障目,在教師的崗位上磋磨日久變得不思進取。八哥,知道麼?就是鸚鵡,養熟了後放它走它也不走,因為有吃有喝。大象,從小被鐵圈拴住,怎麼掙也掙不脫,長大後只要輕微用力就能逃脫它也不走,因為它已經習慣向命運屈服。陳尚東,你可別學八哥和大象啊。”

陳尚東覺得楊思海今晚的話很怪,勸學音樂又謀退路,這麼肯定自己教書不能長久?

“我首先還得工作,不是嗎?離了教師崗位,我能做什麼?伏爾泰不是說過麼?‘工作能免除三大流弊:生活乏味、胡作非為、一貧如洗’,至少我捧著教師飯碗不會沾染這些惡習。”

楊思海點頭道:“也對,你好自為之吧。今後有事,儘管來省城找我,千萬別客氣。”

兩人一陣沉默,陳尚東提醒道:“聽肖老師說,新來的見習老師總打聽你的事,跟你的調動有關嗎?”

楊思海笑笑不屑道:“都追到這裡來了。”

“什麼意思?”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也是才知道,這個英語老師是我未來妻子的表妹。”

陳尚東瞪大眼睛,“未來妻子?才幾天啊你就多了個未婚妻?跟你父親做的交易?”

楊思海激賞地看著陳尚東,:“你猜得一點不差,我母親病重,本市治不了,只能去省裡。他出面搞定一切,然後跟我提了條件。嘿嘿,辛苦半生,竟不如攀附豪門幾天,這下工作婚姻全都解決了,我是不是很幸運?”

陳尚東見他眼圈泛紅,不知如何勸慰。

“行了,你忙,我也去收拾收拾。”

陳尚東見他拿起飯盒晃盪著身軀走出屋門,靜坐一會後,收拾飯碗再開啟電腦。

突然,他覺得屋裡有些不對勁,書桌的抽屜有一個沒有完全關緊。

陳尚東有強迫症,不管是辦公室還是宿舍,每個抽屜從來都關得緊緊的,不會留一絲縫隙。

他回頭看了看放在角落凳子上的棋盤,那是週一跟肖龍進下的那局棋,他曾騙肖龍進說棋局已毀,實際上並沒有。

棋子在棋盤上有些移位,一顆白子竟然掉在地上。

“有人進來過,”陳尚東非常肯定。

他找什麼?自己窮得叮噹響,他會惦記自己什麼東西?

會不會是楊思海?陳尚東自然首先想到這點,旋即馬上否決。

不可能,楊思海對自己照顧有加,兩人親如兄弟,他斷不會害自己。再說他也不可能惦記自己的任何東西,就算惦記的話,他若開口自己也會給的,不可能私下偷拿。

莫非他去食堂打飯時沒有關門,別人順手進來翻翻?

陳尚東看著桌上的鑰匙,對,肯定是這樣,自己鑰匙丟在屋裡就跑出去,楊思海肯定不會關門。

認定是這樣後,陳尚東起身檢視屋內,發現沒有任何東西遺失。

他越發肯定就是哪個學生見房門沒關隨意進來翻翻,絕對是這樣。

既然沒有遺失東西,那便算了,沒必要大驚小怪。

沒多久,隔壁屋門關上,摩托車引擎發動,楊思海上街去了。

夜色已濃,陳尚東見楊思海依然未歸也沒在意,給舅舅去過電話,得知父親和幾個村人都已坐上去省裡的火車後,放下心來。

看著手機,他突然想到上次冒領的那臺蘋果手機,心裡一動,決定去辦公樓探個虛實。

不多時,他來到辦公樓,黑黢黢的大樓仿似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想要吞噬黑暗裡的一切。

左近不時傳來拉二胡的聲音,那是沒地方去的住宿老師閒得無聊操琴喻志。

來到辦公室門口,陳尚東開啟壁燈隔著玻璃窗看了看,裡面沒有任何動過的跡象,心裡頓時放心,正要拿鑰匙開門,背後有人高喊道:“你幹什麼?”

陳尚東全身一顫,拍著胸脯轉身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不知道?”

楊思海斜挎書包,脖頸處掛著照相機,嘻嘻笑道:“你這膽子,活該被嚇死。在這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

“明天就要走了,我去樓頂拍幾張照片。三年級樓最高,我以前經常去上面眺望市景,可惜以後沒得機會了。你呢?”

“有個課件落裡面了,我得拿出來晚上加班。”

“加什麼班啊,走,一起宵夜。”楊思海拉著他就走。

“別,我真有事,咱明天中午不還要一起吃飯的嘛。”

“中飯是中飯,宵夜是宵夜,走吧哥們。”

楊思海的“哥們”兩字打動了陳尚東,兩人勾肩搭背往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