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白身懷吞雲之志，修煉一途上又乃天縱奇才，但畢竟妖在他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首，只得表現出一副很識趣的樣子。
但愈是如此，李諾便愈發警惕。
韓信忍胯下之辱，越王臥薪嚐膽，大丈夫能伸能屈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胡慕白還是妖族質子，正所謂“非吾族類其心必異”，李諾與之謀劃當然不會傻到託付真心。
當然，李諾也沒有直接回答胡慕白。畢竟，太直白了，不好意思啊，總不能說既然你願意效犬馬之勞，那就乾脆點直接吞劍自盡吧……
李諾走上前，十分親暱地將手搭在了胡慕白的肩膀上，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感慨道：“胡兄啊，你在長安也生活了十幾年了吧？可有想過回萬妖山啊？踏踏青，祭個祖，總歸不能把自家老祖宗給忘記吧？”
胡慕白身軀突然變得僵直。
狐妖，大多是有潔癖的，胡慕白也不例外。
不過此時此景，他確實不好掙脫，只能硬著頭皮尷尬道：“李大人您這是明知故問啊！”
這不是廢話嗎？
長安城雖好，繁華迷人眼，醉人心。但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狐窩，誰不想回去啊。
問題是回不去啊！
只怕他前腳剛踏出長安城，後腳就會遭到刺殺。
恨不得直接將他一口吞掉的鵬萬里會讓他相安無事地回到萬妖山？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這就好比你一個在國外流浪卻擁有國內合法繼承權的王子，這一旦回國，而當權者又不是自己的親族，人家會怎麼想？
李諾收回手臂，嘴角掛假笑：“胡兄有所不知啊，我和你們妖族很友好的，我好幾個朋友都是妖-人！所以說嘛，其實人和妖還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副使胡軒深以為然，說道：“慕白，李大人這話絕對乃是肺腑之言。之前在來的路上，馬休的兒子馬不休當街挑戰彭萬里而敗北，是這位李大人親自出面，為馬不休出頭，若非大胤的監國秦王下了旨意，李大人絕對是要和彭萬里一戰到底。”
李諾聽了頓時心花怒放，差點就沒忍住要大誇一番，原來胡慕白你也有一個很棒的豬隊友啊！
胡慕白撇首，十分訝異地看著胡軒：“我亦聽過馬休這號妖物，他乃我們妖族鐵騎軍的統領戰將，好像是得罪了當今鵬皇的妖妃，最後慘死在了鵬萬里的手中。沒過多久，他的兒子也不見了蹤影，我還以為他也慘遭毒手了，原來是投奔了李大人，在李大人帳下效力啊。”
原來老馬的名字叫做馬不休。
咳咳。
妖族這取名，確實一言難盡啊。
不過妖族大多都是目不識丁的粗野之輩，能取一個非數字排行的名字很了不起了。
李諾笑呵呵道：“你看吧，我和鵬萬里絕對不能和平共處，你和鵬萬里也有深仇大恨，咱們這不就有了同一個目標，利益訴求相一致嘛！”
胡慕白試探問道：“不知大人想要如何，還請明言。”
李諾故意裝著警惕的模樣掃視了下四周狀況。
胡慕白笑道：“大人放心，此乃我府，裡外都有陣法禁制，無人能窺伺、偷聽。”
“那本官就明說了啊，不如咱們聯手……”
說著，李諾惡狠狠一瞪眼，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殺掉鵬萬里。
簡單粗暴，但卻致命。
胡慕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氣。
他知道這個李子安膽大包天，但萬萬沒想到……這到底是吃了多少斤的熊心豹子膽？
該不會是將熊豹妖都一網打盡了吧？
忽然間！
胡慕白又想起了十五年……
不也是如此嗎？
這個李子安，怕是想要重複十五年前發生的那一幕吧？
他分明是想學崔無悔，要做那帝王之師，國朝權相啊！
那麼，最關鍵的問題便是，李子安想要扶持哪一位皇子登上那個位置？
胡慕白將景順帝的所有兒子都回想了一遍，反問道：“不知李大人中意哪位皇子？”
“胡兄覺得燕王殿下如何？”
李諾笑問道。
胡慕白剛想說極好，但話到喉嚨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他不傻。
先前還和燕王的銀面具軍師一起設計要搞李子安呢。
現在李子安當面提出來，是在試探他嗎？
李諾依然保持似笑非笑的模樣，而一隻手不著痕跡地搭在了刀柄上。
在妖族裡也算得上“智者”的胡軒卻忽然覺得自己的智商彷彿是受到了摩擦。
怎麼看不懂了？
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他。畢竟他才剛到的長安，思緒都還沒理順呢，哪能知道李子安到底是個怎樣的梟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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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也知道不懂就乖乖閉嘴，故而並未出聲應話。
胡慕白很快便搖頭否決：“燕王有勇有謀，他能為一方將帥，卻無帝王之姿。”
李諾點點頭：“那麼哪個皇子能入得了胡兄的眼睛？”
胡慕白額前滲出了絲絲冷汗。
他知道這是試探，也關係著他的生死。一旦回答不能讓李子安滿意，那麼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一定會轉身去鵬萬里那邊尋求合作。
這傢伙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一個馬妖就這能栓住他？
可千萬別高估了這廝的人品啊！
在長安，他可是親眼看著李子安做出了那些轟動的大事。
那麼，李子安到底會中意哪個皇子呢？
大皇子？
不可能。
這位本有很大優勢入主東宮的晉王，卻是被李子安親自拉下了馬。
三皇子楚王？
好像也不行。
他也聽人說起過，楚王派系、監察司指揮使之子許雲釧，可是當街搶過李子安的小妾……
殺父之仇，奪妾之恨，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啊。
難道真讓現在這位監國秦王上位？
也不對。
若真扶他上位的話，李子安根本就沒必要試探。
難道……
胡慕白你中勐然一驚。
想象力太過於豐富的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女帝！
帝師也好，權相也罷，哪有女帝的夫君來得更加顯赫？
攝政王！
李子安，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是了。
這廝兩個多月前還送給慶陽公主一首《清平調》來讚美公主的冠絕天下的容顏。
這首詩說不是定情信物誰信啊？
想明白後，他道：“李大人，在下覺得，慶陽公主乃是人中龍鳳！他日，或可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