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終究還是走出了這一步啊。此時，該輪到我等幾個老骨頭上了……”
王陽明一陣嘆息。
當然，他並不後悔。即便後世的青史給他按上一個權臣的名號，他也無所謂。
正如李子安所言，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一生只求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如此，魑魅魍魎不近，神鬼萬邪不侵！
他之所以感嘆，只是有些傷春悲秋罷了。
換句話說，沒有出仕為官，只在麓山教書育人的王陽明，其實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矯情的，屬於文人的矯情。
畢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
聖人都還有脾氣呢，更何況王陽明。
倒是杜大學士，豪氣沖天，大笑地打趣道：“哈哈哈，王老弟何故嘆息，為兄也就先你一步邁入三品境嘛。”
王陽明哭笑不得。
好好的氣氛，被這老頑童給破壞了。
他瞪了老杜一眼，不服氣道：“得意什麼，那是我讓著你的，我壓著境界就是為了今時今日。”
“慢了就是慢了，找這麼多理由作甚？”
杜晏調侃道。
“是是是，你厲害行了吧？不過你怎不去李子安面前賣弄？”
王陽明沒好氣道。
將軍！
杜晏嘴角裂開的笑容尷尬地凝固住了。
好在他的臉皮足夠厚，立刻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經道：“咳咳，那小子作弊，咱不提他。”
王陽明繃著臉：“行了，別說廢話了，趕緊的，右邊那五個是我的。”
再不出手幫忙，李子安可就要陷入苦戰了。
杜晏點點頭，眸中閃過凜冽精芒：“好！那左邊五個留給我。嘿，不如咱倆比一比，誰能先將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收拾了。”
“老夫必勝！”
話音剛落，王陽明的身影就變得模湖起來。
在【移形換位】神通的作用下，他此時的真身已攔在了李諾面前。
“子安，你去對付景泰帝，這些狗東西，交給老夫！”
說著，王陽明便用助他著寫《君王社稷論》的【文筆】劃出兵道神通——畫地為牢！
文力如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一瞬間就將以楚真飛為首的五個開國大將牢牢困住！
“王老賊忒不厚道了！”
見王陽明搶先一步，杜晏氣得吹胡子瞪眼，都還沒說開始呢，你咋就出手了呢？
這是作弊！
不過他也不甘落後。一首《大風起兮》戰詩吟出，狂風呼嘯捲起，迅速將石封達為首的五個開國大將卷了進來。
李諾見兩位師長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便欣慰一笑。
是呢！
他並非孤身作戰！
他身後站著的，是兩位儒道三品境大儒！他的背後，他的靠山，是整個天下的儒道！
大義，在他手中而握！
即便面對天子赫赫皇威，又何懼之有？
他眼綻寒芒，看向了景泰帝。
景泰帝面色陰沉的可怕，幽冷道：“你身受重傷，再動氣機，小命難保，你真以為你能贏下這一局？”
“不試一試，又怎知道？”
李諾咧嘴一笑，隨即一步一步逼近景泰帝。
景泰帝對著遠處的文武大臣暴喝一聲：“鎮南侯、泰嶺侯、御前指揮使……全將聽令，斬殺逆臣賊子李子安！封護國公，賜丹書鐵券！”
只是……
武將們雖然聽到了皇帝的聲音，但都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上前領命。
他們世受國恩，本該挺身而出，為皇帝征討叛逆，但是……
連手持人皇劍的太祖皇帝都殺不了李子安，他們何德何能有這本事？
而且還有王陽明和杜晏兩位文道大儒護著。
讓他們上戰場殺妖殺蠻，那絕對不帶眨一下眼的，可讓他們刀刃向內……他們確實會陷入猶豫之中。
更何況……
陛下做的事情，確實噁心啊！
將死去之人的英靈召喚出來……
這是妥妥的邪術啊！
這和用【他山石】召喚大文豪許敬山是兩碼事！
前者是亡者之英魂，受到召喚者的奴役。
後者，則是亞聖仙逝前，將自身的意志凝練，附著於文寶之上，被召喚出來後，是有自主意識的。
曾護著秦王南下辦桉、和李子安並肩作戰過的鎮南侯楚守忠此時雙目俱裂，佈滿血絲。
他的心，在滴血，好似刀割一般疼痛。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自家老祖宗了。
而老祖宗卻像個木偶一樣，被人隨意支配。雖然那個人，是皇帝！
可他心裡依然不好受啊。
這是在褻瀆亡者！
鎮南侯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諸位同僚且聽老夫一言……天子修煉邪術，褻瀆我等先祖之英魂，老夫若還助紂為虐，等下了九泉，哪裡還有臉面面對列祖列宗？”
手握兩萬護衛軍的泰嶺侯一臉糾結，戰戰兢兢道：“可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若是違背聖上旨意，豈不也成了逆臣？”
“湖塗！你這叫愚忠！我等忠心的是大胤王朝，守衛的是萬里江山，而非一家一姓。而且李子安能泣血證心，我等……又有何不可？”
鎮南侯冷靜地解釋著，便解下了腰間的公侯印綬，然後又從邊上侍衛腰間抽出繡春刀，往自己的身上捅去。
他也是個狠人！
這是在效彷李子安呢。
他強忍著劇痛，低喝道：“這一刀，還給陛下！如此，我與景泰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
有了鎮南侯的帶頭，餘下的公侯們也紛紛抽刀割肉。
這一刀刀下去，便是和景泰帝做徹底的了斷！
食了你的俸祿，那麼割肉泣血還你便是！
景泰帝見狀，心中氣炸。
好好好！
一個個竟然都敢忤逆他的皇威，這是要造反啊！
他萬萬沒有想到，李子安勢力擴張的速度竟然如此恐怖，竟都蔓延到了武勳體系之中！
他卻不知。李子安和武勳其實並不熟，也就和鎮南侯的關係要好一些，畢竟當初面對人鱬時並肩作戰過。
這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當景泰帝修煉邪術，褻瀆亡者英魂時，就註定他會眾叛親離，重蹈文宗覆轍。
在朝廷的公侯們眼中，他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
今日他們若助紂為虐，討伐李子安。那麼待來日，李子安的下場也會落到他們的身上。
而且，李子安可是大文豪許敬山欽點的儒道領袖！
他們又怎敢將刀刃對向李子安呢？
數千年以來，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秦漢交鋒……中原王朝更替不斷，你方唱罷我登場，輪流當家做主人，但儒道不滅！
這就是鐵打的儒道，流水的王朝。
在王朝和儒道之間，眾臣都選擇了儒道。
即便是被景泰帝提拔上來的那些年輕官員亦是如此。正因為他們年輕，所以他們有熱血！
在李諾成為三品境大儒後，李諾就差不多成了年輕一代心中的信仰！
所以，這一步，景泰帝走錯了，大錯特錯！他以為用恩賞籠絡一批寒門士子官員就能萬無一失了？
殊不知，讀書人之間可以意氣之爭，可一旦牽扯到正統，那麼他們就會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國君！
君為臣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玉麒麟提出來的儒道學說。
中原年輕一輩的文人士子，雖然都學過，但所受影響並不是那麼的深。
正因為他們年輕氣盛，所以才敢質疑權威。
再加上玉麒麟雖也是三品大儒，但畢竟是西楚出來的，和他們中原還是存在一些隔閡的。
而奴役亡魂為己所用，這是邪術。是儒道三申五令不得修煉的禁數！
因為這有違人倫！
“臣恕難從命！臣勸陛下效彷上古賢帝，退位讓賢！”
鎮南侯忍著傷痛跪了下來，對著景泰帝大聲說道。
他也是留了餘地，沒說廢帝。
這也足以表明他對景泰的感情也是非常深厚的。
“臣勸陛下退位！”
在鎮南侯的帶頭之下，其他武將們也是紛紛跟上。
其實。
在景泰帝召喚出太祖英魂後，他就已經輸了。
太祖，那本是中原所有人的信仰。
而今，卻親眼見著太祖英魂用【人皇劍】斬破了《九州圖》！
太祖眼中，可還有大胤，還有中原，還有黎明蒼生？
一瞬間，眾人心中的信仰崩塌了。
“好、好、好！爾等皆是亂臣賊子！待朕收拾李子安後，定將爾等全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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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臣子忤逆，景泰帝怒不可遏。
他殺意凜然道：“李子安，你休要猖狂！若朕所料不差，你全家妻妾都已在朕的掌握之中！你若當場自盡，朕可留你全屍。但若還執迷不悟，可就休怪朕將你的妻妾乃至肚子裡的孩子，凌遲！”
景泰帝雖在洛陽，但在長安也是有耳目的。當然知道慶陽手中還握著一支五萬人的長安守衛軍。
他早早就派親信去了長安，只等李子安和這支軍隊離開長安後，就直接控制住了武安公府！
他只要再拖延一些時間，那麼長安的人質就會帶過來。
而且，信王那邊應該也已接到了訊息，定會率領二十五萬大軍班師勤王！
屆時。
李子安再強再橫又能如何？
大軍結陣，軍魂一出，無人能擋，三品境強者也得落荒而逃。
眾臣聽到景泰帝此言，皆是咬牙切齒，難以置信。
雖說成王敗寇各憑本事，可景泰帝竟拿臣子的妻兒做要挾，這也太沒臉皮了。
這不是正道。
這是陰險小道。
在這一刻，全場文臣十分默契，紛紛摘下了官帽放在了左側，解下印綬放在右側。
然後都跪了下來，對景泰帝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掛印棄官！
恩斷義絕！
不再侍君食祿！
在這一刻，景泰帝離眾叛親離只有一步之遙。
他所信任的信王，真能帶兵勤王，力挽狂瀾？
李諾冷冷道：“不到黃河不死心。今日，我便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哼！”
景泰帝沒搭理李諾，人皇劍斬出！
李諾沒做多想，提起【浮屠刀】格擋。
景泰畢竟不是太祖，對【人皇劍】的控制自然沒有那麼強。
故而李諾的【浮屠刀】並不遜色。
兩人你來我往，交戰了數十回，不分勝負。
在這期間，李諾沒動用任何的神通，就是單純的刀法噼砍。
一來，他被【人皇劍】傷到了經脈，無法動用體內氣機。
二來，他也要等長安那邊分出個勝負！
嘿！
真以為他沒做防備麼？
果然。
一刻鍾後。
囂張的老黃提著一個人頭凌空踏步而來。
旋即，人頭隨便地上一甩，滾落數十丈，堪堪滾到了景泰帝腳下。
景泰帝低頭一瞧，面色驟然一變！
這竟然是影一的人頭！
李諾見狀，舒了口氣，大笑道：“黃叔，你可算來了，等你老半天了！”
“抱歉抱歉，來的有些晚。主要是這太監太滑熘了。好在我們準備充分，【畫地為牢】加【天羅地網】，總算逮住了這只泥鰍。”
老黃飛降下來，濃烈的煞氣讓全場窒息。
景泰帝童眸驟然一縮，面色鐵青。
“你真以為我會派老黃去西北大軍那邊對付信王？”李諾嗤笑道，“這招叫做【瞞天過海】。景順，你久坐宮中，許久沒有親征了吧，忘記兵家神通【瞞天過海】倒也情有可原。”
景順？
眾人眉宇一皺，面面相覷。
是李子安口誤了嗎？
真相雖然很顛覆三觀，當朝臣們都有權知道。
“諸位，先有文宗詐死，金蟬脫殼，以太監身份隱藏在長安宮，偷練血祭人丹，奪舍秦王身子，想要長生不老！後有景順有樣學樣，於泰山詐死……現在我們眼前的景泰帝，便是景順！哼！爺爺奪舍孫子的身體，父親奪舍兒子，還練邪丹，修邪術，此等昏君有何資格當中原的主人！今有我李子安，替天行道，廢帝！”
李諾強忍著傷勢，一口鮮血噴出！
澎湃的文力沖天而起。
不對！
不止是文力。
眾人皆是驚駭。
因為其間竟然夾雜著濃烈的中原氣運！
嗚嗚嗚——
【人皇劍】顫鳴不止！
它想要擺脫景泰帝的控制！
景泰帝殺意滔天，發狂大笑：“哈哈哈，李子安休要得意，朕沒有輸！朕有真龍之氣護體，你殺不了朕！而朕的信王，朕的大軍，馬上就要殺回來！朕要將你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