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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家信

時入傍晚,宮殿中的燈火漸漸明亮起來,燭光如晝。

橘黃色的燈盞下,夏侯徽看著來自遙遠中原的家信,不禁懷念兄長夏侯玄及母親德陽鄉主。

雖是正月喜慶日子,但是夏侯徽內心孤寂異常,聽著侍女們談笑之聲,又念起洛陽的那些閨友,一種煢煢孑立之感襲卷全身。

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落下,沾溼絲制書信。

“娘娘,皇后邀夫人前去一同玩樂,不知夫人去否?”夏侯伊輕聲說道。

夏侯徽輕擦了下眼角,柔聲說道:“說我身體不適,今夜就不前往了。”

夏侯伊欲言又止,最後應道:“諾!”

此時,殿內出現一道影子,腳步放輕,緩緩靠近,示意準備行禮的夏侯伊退下。

燈火搖曳,孤獨的夏侯徽不由想到劉禪,若他現在能陪伴自己便好。但是她心中很快又泛起酸澀之味,或許他正身處她人溫柔鄉之中,而且又怎麼會時時念著自己。

夏侯徽面對冷清的宮殿,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注①)”

聞言,劉禪望著夏侯徽的背影,有些莫名心疼,隨即應道:“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士之耽兮,亦不可說。”

“陛下~”

夏侯徽聞聲望去,只見劉禪出現在自己身後,不由驚呼道。

劉禪上去幾步,看著眼前精緻而又惹人憐愛的面容,將她摟入懷中,嗅著髮香,低語說道:“朕近些日,有些冷落於媛容了。但朕於漢中之言,始終未忘。”

夏侯徽抿著丹唇,緊緊地依偎在劉禪懷中,輕聲說道:“臣妾剛剛之言,並無暗諷陛下之意,望陛下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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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頓半響,夏侯徽怕劉禪誤解,又繼續解釋說道:“臣妾乃詩中愛士之女,陛下並非詩中棄女之士。”

劉禪微微一笑,緩緩輕撫懷中佳人的背,說道:“朕剛剛之言,卻是朕真心話。詩中之女,身陷愛意,不能自拔;詩中之士,雖先愛此女,但後不愛。但夫人不會有此女之遭遇,士亦非朕,你我此二者皆非應當白頭偕老,士、女之耽兮,皆不可說!”

說完,劉禪微嘆了口氣,夏侯徽現在也才不過十八九歲,被迫背井離鄉,來到千里之外的成都,人生地不熟,沒有安全感也是正常,唯一的能夠依靠的也就自己。日後自己有空還需多陪陪她,等過些年,生活習慣了也就還好。

劉禪鬆開懷中的佳人,環視冷清的宮殿,問道:“此日乃吉時良日,為何不前往皇后之處,召見命婦,一同歡慶佳節?”

夏侯徽輕撫鬢角亂髮,弱聲答道:“臣妾喜靜,況且有家中來信。”

劉禪握著柔荑,安慰說道:“今日佳節,應當闔家團圓之際,朕便陪同夫人,共度此日。”

夏侯徽聽出劉禪語氣中透出的濃濃關懷之意,心中一暖,柔聲道:“多謝陛下。”

劉禪拍了拍佳人柔荑,說道:“後日,朕有事巡視益州諸郡,可能要數月之久,夫人若無聊,可尋皇后多多來往,亦可召見命婦入宮,消遣無聊。”

夏侯徽聞言,似乎明白些什麼,遲疑半響問道:“漢魏可是否又要交戰?”

劉禪愕然,見她知曉,也不遮掩,好奇問道:“夫人如何知曉?此事朕非有意相瞞於夫人。”

夏侯徽抿嘴一笑,說道:“陛下往年督戰漢中,莫非臣妾不知?”

“陛下登基數年以來,離成都不過兩次,皆是為漢魏之戰。今歲又要遠行,想必又是因為漢魏交戰。況且廖侍中近日在宮中,抽調甲士護衛,亦是人人皆知。”夏侯徽推理說道。

劉禪微微頷首,說道:“夫人真觀察入微,今歲丞相欲北伐涼州,朕前往漢中督戰及督運糧草。”

夏侯徽沉吟半響,緩緩說道:“陛下,臣妾之母來信,言臣妾舅父近日不適。”

頓了頓,夏侯徽說道:“此訊息不知是否對戰事有用,陛下可以告知上丞相。”

劉禪心中一驚,曹真生病可是大事,下意識握緊夏侯徽,追問道:“可還有說些什麼?”

夏侯徽吃痛,輕吟一聲。劉禪見狀,連忙鬆開她的柔荑。

夏侯徽低垂眼眸,說道:“其他事,臣母並沒有過多聊及。倒是兄長有言,曹叡多有權謀,近日重用賢臣能吏,欲抑制虛浮不實之風,還在朝廷上責備司空陳群,說其多言少為。”

劉禪目光閃爍,聲音不由更加輕柔,試探說道:“夫人為魏氏宗親,行如此之事,恐有不妥。朕憂若此事傳出,小則損夫人兄長前程,大則有性命之憂。”

夏侯徽捏著劉禪衣領,仰頭看著劉禪,說道:“臣妾即嫁於陛下,是陛下之婦,劉姓之人,而非僅是夏侯氏。”

說著,夏侯徽不由加重語氣,說道:“陛下,臣妾乃劉夏侯氏,劉在前,夏侯在後。”

劉禪聽得一愣,沒想到夏侯徽居然會為自己而這麼做,心中為剛剛自己的試探而羞愧,嘆了口氣,說道:“夫人之心,禪今日方知。”

說罷,劉禪雖然不知夏侯徽為什麼這麼做,但還是摟住了她,溫聲說道:“夫人以後所求,只要不為難,禪皆允諾!”

如果劉禪熟知心理學的話,應該能夠知道夏侯徽的這些都是出自一股她的不安全感。

夏侯徽身處異國他鄉,對周邊環境敏感,缺乏安全感。

先前與劉禪在漢中的親密無間,面對劉禪的寵愛,夏侯徽十分享受,同時也沉溺於他甜言蜜語之中。但這一切回成都後都變了,因為張筠的緣故,劉禪有些疏離自己。

這讓夏侯徽感覺到擔憂,害怕自己被劉禪拋棄,為了能夠重新得到劉禪的關懷,方才希望以曹魏軍國大事來吸引劉禪,重得安全感。

夏侯徽聽著劉禪不再自稱朕,而是‘禪’,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羞澀說道:“臣妾希望陛下能夠多來臣妾這。”

劉禪點了點頭,輕笑說道:“佳人在此,禪又能前往何處!”

一夜春風,不在言語中。

而在長秋宮中的張筠,聽著侍女敘述,言陛下夜宿夏侯夫人處,並沒有多言。

只是在面對親近命婦之時,笑容有些勉強,不復早些的時辰的歡喜。

王美人似乎感覺到了張筠的異樣,理想到夏侯徽沒有前來赴宴,心中微嘆。拉著長子劉璿,以明日上學為由,向張筠告退。

路上,劉璿邁著小短腿,好奇問道:“為什麼父皇不經常來看璿兒。”

王美人沉默半響,拉著劉璿,叮囑說道:“璿兒若學業有成,父皇便會來看望。”

劉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那以後璿兒隨張師勤學,不敢貪玩。”

王美人十分寵溺地摸了摸劉璿的小腦袋,心中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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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國風·衛風·氓》:女子一旦愛上一個人就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