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澹菲一下有些茫然。
方澤看著她，眼中流露出關愛智慧不足兒童的眼神。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師父吳道子說過，過去二十多年時間內，三次有人摸上了萬里歸宗派山門。
無情道道主宮守缺，紅塵老人，還有一個就是懸劍閣的閣主卓天然。
其中卓天然是十二年前來的。
當時方澤八歲，印象不深，卓天然來的時候他可能在睡覺。
並且對方還是偷偷摸摸來的，當時小方澤不知道。
凌澹菲當年，大概十一二歲左右。
也是個無知少女。
對她師父卓天然十分崇拜。
卓天然想偷看萬里歸宗派秘典不成，反而被打回去，又被堵在懸劍閣了一個月，凌澹菲看在眼裡。
少女心中，卓天然就是神一樣的存在，神是不會錯的。
有錯，一定是別人的問題。
她問過卓天然。
可卓天然身為師父，做了不光彩的事，還沒成功，後面又被人堵門，這事，實在難以對弟子說出口，乾脆就做一個憂鬱狀，嘆息一聲搪塞過去算了。
凌澹菲當時是少女時期，腦補能力比較強，就開腦洞想出一堆故事。
漸漸就當真了。
故事裡，懸劍閣當然不會是壞人，那壞人一定是萬里歸宗派。
結果長大後，就莫名的恨屋及烏，仇恨上方澤了。
此時，方澤說破當年真相。
一下，凌澹菲腦子裡的整個故事，因為新的要素出現瞬間變了味道，也難怪她茫然了。
過了好半晌，凌澹菲才恢復神智。
她看向方澤，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她的語氣有點虛，不像是一開始那麼咄咄逼人了。
“你以為呢？”方澤反問。
瞬間，凌澹菲就鬧了一個大紅臉。
她也不是真的傻。
方澤這個解釋一說出來，她就感覺到更有說服力，也更合情合理。
她其實已經想清楚了，這大概就是事實真相。
可這麼一來，她多年的委屈，不滿，還有立志想報復的事，就很可笑了。
凌澹菲畢竟還是個講理要臉的人。
真相一旦入眼，無法視而不見。
明顯方澤的解釋更有道理。
回想一下，以卓天然性格來說，這才是最可能的事實。
“這……這個……”凌澹菲一下有些扭捏，不好意思起來。
她下意識的開始捏起衣角來。
之前複雜的情緒，因為當年的事真相揭露，一下不滿和仇恨情緒差不多清空了。
多出來的，是尷尬，不好意思，還有點愧疚歉意的感情。
想到剛才方澤還救了她，此時倒不用情緒糾結了，感激就得了。
“對……對不起。”
“你說的，我之前真不知道。”
“可能，是我誤會你了吧？這……我道歉。”
凌澹菲帶著不好意羞紅的臉，說道。
見她道歉，方澤一口氣也完全順回來了。
他之前對這女人沒多少好感，主要是因為這人上來就要打要殺的。
可如今，發現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當年的事，也不是真的就蠻不講理，而是以為的‘事實’不是那麼回事。
如此一想，之前她情感激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他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女人也知道錯了，過來道歉，再端著也沒什麼意思。
“你也是夠天真。”
“你也道歉了，這事我不跟你計較。”
“算了，這事就過去吧。”他道。
這事，不算凌澹菲主觀不尊重，也不是惡意，嚴格的說應該算是個誤會。
凌澹菲肯先低頭道歉，說明這女人還算講道理。
誤會解除，也就沒必要非要將仇結下去了。
“說說吧，你怎麼被三個人榜上的左道，邪道高手同時盯上？”
“還有，剛才我看到裂宇刀邊鋒死在那邊，是否和這件事有關？到底出了什麼事？”
方澤問。
凌澹菲回過神來。
她驚道：“邊鋒死了？”
方澤點頭。
凌澹菲嘆息一聲，深深看了一眼方澤，道：“這事，還得從廣陵城，你打傷我後說起……”
她將事情說了一遍。
方澤在廣陵城連敗邊鋒和凌澹菲後，就離開了。
而凌澹菲在廣陵城中養傷。
傷勢好轉，邊鋒忽然找上門來。
本來凌澹菲以為這人是要聯手一起報復方澤，卻沒想到是另外一件事。
他手上有一條秘境的線索。
是關於‘洞玄真君’洞府的訊息。
洞玄真君，三四千年前的大高手，天人境八重天。
其坐化之前，在洞府中留下禁制，到一定條件，就會開啟。
如今，洞玄真君洞府開啟頭緒，落入邊鋒手中。
只是如若開啟，至少要兩人以上配合，才能得到關鍵之物。
邊鋒找到凌澹菲，是來談合作。
邊鋒朋友不多，而且實力不夠層次探索洞玄真君洞府。
凌澹菲是人榜二十三，還出身正道名門，江湖上聲譽信譽都好，還和邊鋒一樣，在廣陵被方澤揍了，多少有一些異樣的‘交情’。
這對凌澹菲來說屬於天降好事，探查了一下覺得不是陷阱，就答應下來。
後面，他們一直在順著脈絡探查，倒是還沒進入洞府，但得到了能破開洞府禁制的信物令牌。
可過程中，發現得知線索的並不是只有凌澹菲和邊鋒。
莫無生，言見辛，焦毒龍三人，不知道哪裡也得到線索，一起追查過來，最終和凌澹菲他們起了衝突。
尋找線索的途中比較亂，凌澹菲和邊鋒走散了，約定在博陵城附近的玄賓谷見面。
玄賓谷，就是方澤現在所在了。
結果凌澹菲沒等來邊鋒，反而被莫無生幾人堵住了。
再後來，方澤就來了。
“……便是如此。”凌澹菲道。
“秘境啊，倒是奇遇。”方澤道。
怪不得邊鋒死在那邊，原來是中途被人襲殺了。
至於秘境，比較少見，但一直都有。
天洲每個時代，都會有一些高手，或者是散修起家，或者是脫離了宗門。
這樣的人大多沒有後代，也許是對後代不滿意，也不知道身家和傳承給誰，於是約定俗成，就會設立洞府，打造禁制，造一個秘境出來。
這樣的秘境，多有考驗性質。
目的，就是為了篩選後來人，有天賦不錯，脾氣相投，性格相近，運氣極佳的後輩，就能得到傳承和寶物。
算是隔了很多代的挑選傳人。
紅塵老人，就是得了中古時代的傳承，從六慾樓裡獨立出來，成為左道巨擘的。
不過這種秘境洞府，一般都是層層考驗，一步步的深入，一次性探查完不太容易。
有如此利益，怪不得莫無生幾人會追殺過來。
凌澹菲見方澤反應平澹，心中忽然一動。
她看向方澤，道：“方澤，那洞玄真君的洞府前置的線索考驗，處處都需要兩人以上才能進行，想來其本府也差不多。”
“還要面對莫無生等人，頗有壓力。”
“現在邊鋒死了，我一時也找不到隊友，你是否有興趣，和我一起探查？”
方澤有些意外。
“哦？你信得過我？”
凌澹菲響起之前兩人誤會，有點臉紅。
她道：“你我之前是誤會，我承認之前看你有偏見。”
“如今知道真相，反觀你過去，倒像是一位有道義的真君子。”
“今日你明明可以不出手的。”
“而且，你在江湖上有信譽，聲譽好，武功還高……”
提到武功，凌澹菲忽然想起來挨的揍。
忽然臉就又紅了。
也不知道是臉上的肌肉記憶，還是別的什麼反應。
方澤沒管她，權衡了下。
“秘境探險，收穫頗豐，倒是可以去看看。”
“洞玄真君，似乎聽說過此人，在他的時代也是法相下有數的強者。”
“風險也可控，凌澹菲不至於反水，如果對手是莫無生，焦毒龍和言見辛，我實力大概足夠。”
“但最好等到萬寶會後，我熔鍊了生死真童，實力提升，然後從端木火那裡拿到能威脅到天人境高手的異寶，如果身上還有剩餘財物就補充一下防禦異寶後，再從容探尋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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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
思考清楚後，他點頭。
“好，我答應你。”
“不過要在萬寶會結束之後，我此行主要目的，還是在萬寶會上。”方澤道。
凌澹菲點頭。
她道：“我也要去博陵交換天材地寶，熔鍊肉身神異。”
“洞玄真君洞府正式開啟，也要過一段時日。”
“那就先去萬寶會購買各自所需，然後約定時間去探尋秘境。”
方澤點頭。
“那就約定時間。”
“不過，在此之前，先跟我去個地方。”他道。
“什麼地方？”凌澹菲問。
“去邊鋒死的地方，這人好歹是人榜三十九的高手，別曝屍荒野，被野獸叼了去。”方澤道。
……
方澤和凌澹菲回去，將邊鋒和另外兩個無名氏草草埋葬。
新墳上他撒了一些藥粉，不會被野獸刨開叼走。
做完此事，凌澹菲一直看著他。
“為何看我？”方澤問。
“呵呵，其實放下成見後，我發現你這人真不錯，邊鋒得罪過你，你也沒放在心上，為他收屍。”凌澹菲道。
方澤心道我能說我這是職業習慣麼？
他也沒解釋，道：“走吧。”
“去博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