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看著那黑袍老者。
生死真童之下，他看清了這個人的大概層次。
“天人境一重天巔峰，不能更高了。”方澤判斷。
五十多歲的天人境一重天，是天人境武者中的邊緣人。
看著這人黑袍上，有一個金色的刺繡‘沙’字，這是個沙神教的人，大概也就是地位很邊緣的長老，或者類似聖魔門的尊者地位吧。
“你有何見教？”方澤問道。
“我是沙神教外門長老餘自通。”
餘自通帶著有些殘忍，絕非善意的笑容，道：“呵呵，你武功不差，看起來是肉身第九變巔峰，可能是人榜高手。”
“可惜，和天人境，還差距太大。”
“今天，我就教訓你一下，讓你知道什麼叫一山還比一山高，也讓你明白，在沙神教的地方，容不得你如此張狂，今日打死打殘你，都是你自找的。”
說話間，此人縱身而起，低空飛縱而來，左掌探出，向方澤打來。
一股熾熱氣息卷向方澤。
方澤心中沒什麼波瀾。
他剛才對付沙神教弟子的手段，都是肉身境層次。
餘自通沒看出來他真實實力。
但對方上來就用天人境實力，他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方澤沖天而起，速度極快，飛縱到數百米高空。
“天人境？”餘自通驚呼，童孔瞬間收縮。
他剛才，是完全沒看出來方澤有這個實力，就以為是強一些的肉身九變境界。
畢竟不是誰都有生死真童，能看穿那麼多東西。
餘自通心驚之餘，也帶了一絲退縮之意。
他沒看出方澤實力，就說明對手在隱匿氣息上比他強。
一般都是實力更強的人難以被看穿深淺。
餘自通有一種看走眼了，想要穩妥一點，退一步先別出手，弄清楚情況再說。
本這麼想，可是餘自通眼角餘光，看到自家門內還站著的兩個弟子。
“餘長老威武！”
“餘長老，一定能擒下這個不知好歹的野武者！”
那兩名弟子，剛從方澤威壓下解脫出來，此刻大聲喊叫助威，以此釋放剛才的驚嚇和恐懼。
餘自通頓時猶豫了一下。
“哼，我成就天人境也有十多年，武道經驗豐富，那小子看起來才那麼點歲數，也就是天人境一重天了，我可以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他。”
本想退一步的餘自通，在門人弟子面前退了，面子上掛不住。
他大喝一聲，也衝上天空。
“先拼一招，感覺下對方實力，大不了等會退出來，再放場面話。”餘自通想。
可他剛衝到距離方澤數十米的空中。
方澤左手勐然下拍，引動天地法則，一道巨大白色掌印橫著籠罩數十米，從天而降，壓向了餘自通。
掌勢威嚴，有一種彷彿人之生死，無法逃避，終究難逃的感覺，籠罩之下，向任何方向逃遁，都會有一種強烈預感，總會打在身上。
掌力威勢，還有一定距離，就已經讓餘自通後背發寒，渾身汗毛倒立。
“不好！”
餘自通內心驚叫一聲。
他想逃，卻被掌勢籠罩，逃不出去了。
餘自通驚叫，他雙手連連向上揮舞，凝結成熾熱之力，形成焦風凝聚的拳頭，向上打去。
焦風熾熱，尋常人只要沾上一下，血液和體液就會被蒸發，化作乾屍。
可是這對天空上壓下來的巨大手掌並無作用。
白色巨掌拍下來，落在餘自通身上。
餘自通渾身各色光芒不斷亮起，是各種各樣的護身異寶，正在不斷消耗。
消耗了至少三五件異寶後，白色掌印之力被消磨掉一部分，餘自通也是拼了命，用了壓箱底絕招，雙手合十，掌心像是夾著一個銳利刀鋒，向空中拼命一斬，壓榨自身力量。
天地之力引動，一道鋒銳熾熱的無形刀鋒斬過，其若是斬在石峰之上，都能將山巔削去部分。
這一招斬在已經被異寶削弱的生死印掌勢下，才勉強破開一道空隙。
餘自通看到一線生機，哪裡還管什麼面子不面子，他用出吃奶的力氣，從空隙之中勉強穿過，然後怪叫一聲，用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飛速逃遁。
這人，跑了。
方澤此時，手掌微微一動，掌力消散。
他飛到空中，就是因為的天人境武者動手威力太大，不想傷及無辜。
“天洲界的天人境一重天武者，哪怕邊緣人物，也能打冥域兩個同等境界的。”
“面對剛才這一掌，在冥域的那些所謂聖道一重天，沒異寶的話大概已經死了。”
“這餘自通還能跑掉，已經很強了。”
方澤對天洲的天人境一重天境界實力，有了個大概瞭解。
他其實挺難歸入正常的境界判斷的，因為九轉生死契的功法特殊，消耗資源多，可修行速度和威力都不是同階能比的。
方澤估算了一下，覺得對自身實力評估，還可以微微上調，大概是面對天洲的天人境三重天大多能贏，四重天有一半機會不輸。
“我的主修功法在肉身境優勢還不十分明顯，可一入天人境，越來越感覺受用，之前決心轉修，乃是正確不過的決定。”
“這餘自通，其戰力可以定義為‘一餘’，大概就是排除掉極情宗葛姥姥那種先天有缺的天人境外，最最普通的天人境一重天實力，呵呵。”
“一個普通天人境二重天，大概是‘三餘’的實力，三重天，大概是‘九餘’的實力。”他心中跟自己開著玩笑。
“和餘自通打一場也可以，讓我更準確，精確的確定了自身實力在天洲天人境武者中的位置，也算收穫。”方澤點頭。
他也不再停留。
在康湖綠洲，想要打聽的訊息都打聽到了，沒必要在這裡停留。
沙神教那邊的人，方澤自然無懼他們，可這事不在要做的正事之中，也沒必要加深衝突。
想清楚後，他縱身向東南方向，御空而走。
下面，還站著的兩個沙神教弟子，驚駭的目瞪口呆。
“天，我剛才，居然是想對一個天人境大高手動手……”其中一人，喃喃自語，臉上表情，是自恨自身愚蠢，還有點劫後餘生的意思。
方澤離開康湖綠洲，一路向著葬龍灘方向而行。
沒有多久，方澤忽然感覺有些異樣，他放緩速度，回頭看去。
只見天際邊緣，有兩個小點，一前一後，向他所在追來。
方澤生死真童之下，兩個黑點迅速放大，能看到，是一名身穿黃袍的五十歲許男人追來，後面一段距離跟著的，是剛才在方澤手下吃虧的餘自通。
視線之中，繼續放大，能看到黃袍老者，胸口那裡，也有個‘沙’字。
“呵呵，這是自己打不過，請了援兵？”
“那黃袍的，看御空速度，是天人境三重天？”方澤想。
他搖了搖頭，根本就懶得理那兩人。
剛才在康湖綠洲，那是趕上了，方澤才出手，教訓了一下餘自通。
現在呢，沒必要打這一場。
“我實力在這兩人之上，可是沒必要動手。”
“他們沙神教的人，在這片地域橫行慣了，丟了面子威嚴想找回來……可我打了又沒好處，幹什麼動手？”
“西域天高皇帝遠，你還真能查出來我是誰不成？”
“再說，沙神教除了教主沙覆天是天人境五重天，能給我帶來真實威脅，別的人，我還真不怕。”
方澤澹澹一笑。
他回頭，速度陡然加快。
正好試試更快的御空速度。
這速度一起來，後方的兩個黑點，迅速拉開距離，轉眼間看不見了。
後面那黑點也停下來，不知道是不是眼看追不上，在那裡罵娘。
…
兩日後。
葬龍灘。
葬龍灘此處，已非是這片沙漠的腹地，而是邊緣戈壁。
戈壁茫茫，人跡罕至，逶迤連綿，寸草不生，一望無際。
亂石橫陳，荒涼孤寂。
乃是一片生命禁區。
方澤來到此地。
從康湖到這裡，其實用不上御空兩天這麼久的。
但沙漠戈壁之中，找一個地方，對天人境武者來說，難的不是御空趕路，而是準確定位位置，確定那裡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一片瀚海戈壁，到處都是類似的茫茫沙海，想定位太難了。
方澤用摻了兩極元磁的羅盤，加上用星象知識確定方位，最終才準確找到這裡。
“此處距離和商隊首領所說的對的上，方位也沒錯，之前在空中，對照天瘋子給的皮紙地圖，地形也都對的上。”
“天瘋子的地圖十分精確，對應的就是這葬龍灘沒錯了。”
方澤想。
天瘋子的地圖上，著重標記了一個位置，是在葬龍灘的核心。
方澤確定那裡肯定有什麼東西，或是異常。
他此時就在那地圖標記的核心邊緣，向裡面探索。
方澤在地空御空，行進一段，忽然心頭勐的一顫，一股危險的直覺浮現。
他馬上落下，站立在地面上，仔細感應這危險來源。
天人境武者直覺都很敏銳，尤其是方澤這種神魂尤其強大的武者，其對危險的直覺，堪稱是心血來潮，必有其因。
他落下後，仔細體會，很快發現一點端倪。
“此地似有特殊，走在這裡，感覺上就像是頭上有一把鋒銳寶劍，而寶劍被一根髮絲綁住，隨時可能斷裂落下。”
“而這裡和天瘋子的地圖標註核心區域完全重疊，絕非是錯覺，而是真的有什麼異常。”
方澤忽然響起在康海綠洲時，那商隊首領說過，葬龍灘這裡似乎有專門對武者的詛咒，越是強大的武者，在這裡越危險。
之前方澤覺得這有些危言聳聽，或許是以訛傳訛，可現在看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裡是真的有一些古怪。
方澤不敢託大，身上該開啟的異寶開啟，不僅如此，他甚至將那從班若虛手中換到的寶兵金剛印都拿出來了，以備不測。
方澤再次御空而行，距離地面十餘米地空而行，但這次速度卻慢了許多，謹慎的向裡面探索。
行進一陣，大概有七八裡路，方澤見到前方戈壁灘上，有三具屍體。
他心中一動，速度反而加快，來到那三具屍體身旁。
那是三個典型沙客打扮的武者，死去很久了，屍體水分都被沙漠熱浪蒸乾，成了乾屍，在一般人眼中看起來十分可怖。
方澤不是一般人，他就是幹這行的。
屍體在別人眼中是可怖和讓人避之不及的，在方澤眼中，那就是會‘說話’的證據。
他仔細看觀察起來，肉身的神異全盤調動，用自身的神魂和知識進行推導，復原當時場景。
死者服裝，推測身份。
手上的繭子，暗示了修行的武功和使用的兵器。
乾癟後的屍體狀態，顯示生前的武道境界。
頭髮，致命傷痕，死前各自方位……
一個個細節，開始在他腦海之中還原。
天視地聽。
很快，方澤進入狀態。
他的雙眼之中，不是此時的沙漠，而是三個武者死去當時的情形。
他好像回朔了時光，出現在當時的現場，看到當時發生的一切……
…
三名武者，前後走在一起，互相之間還說著什麼，大概是咒罵突然而來的沙暴，讓他們和商隊迷失了方向，闖入這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戈壁之中。
三人雖在爭吵，但互相間還有信任，相隔距離不遠，不是很熟悉的不會如此近身。
忽然，其中一個沙客武者胸口爆出一蓬鮮血，他震驚的看著自己胸前，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那裡彷彿被無形利劍刺穿，卻看不到武器。
他茫然回頭，用手指指著身後兩人，好像在問他們，是誰動的手，為什麼要突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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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沒問出口，此人就氣絕倒地了。
剩下的兩人大驚，他們誰都沒有動手，前方的那個人，是突然之間就爆發劍傷，不知道究竟是誰殺的。
兩個沙客一下戒備起來，互相之間拉開距離，一個沙客站的遠一些，一個沙客檢查死去同伴的屍體。
正在此時，檢查同伴的屍體的沙客武者，脖頸爆發一蓬鮮血，一團血霧噴出，他眼神驚恐，卻無法說話，倒在地上。
最後一個沙客嚇壞了，他連忙跪在地上，不斷的祈禱，以為是神魔顯靈，而就在此時，他後心爆發出一蓬血霧，好像有人從前胸刺入一劍，卻沒有任何人站在他身前。
沙客懷著驚恐，不肯置信的表情，倒在地上，氣絕。
整個過程，三個沙客沒有互相殺戮，就是一個個的被無形寶劍，奪走了生命，而在葬龍灘沙漠，留下三具乾屍。
…
方澤看到這裡，神魂潮水般從還原的場景之中退潮，迴歸現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人境的天視地聽，倒不愧是我萬里歸宗派的核心傳承，非核心弟子不能傳。”
“到了天人境後，再用天視地聽，果然非比尋常。”方澤想。
他剛才用了天視地聽，幾乎是回朔了當時現場。
方澤目前，就如同眼前，能較為輕鬆回朔大概數年前的現場。
天下間，天視地聽回朔場景最強的人，是他師父吳道子。
至於他師父吳道子，只要現場還是那個環境沒人為破壞，哪怕是百年前的無名白骨，都給你回朔回來。
吳道子身為天下第一追朔死因的權威，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當然，方澤如果成長到天人境七重天，比吳道子也不遑多讓，甚至可能青出於藍。
“此地三人，死因都是莫名中劍，其中劍的角度匪夷所思。”
“並且，中的應該是劍氣，而非是實體之劍。”
“最讓人覺得詫異的是，劍氣似乎是從體內直接爆發？”
方澤蹲下，看著三個死者傷口。
仔細檢查過後，劍氣果然是從體內爆發。
三個死者，生前兩個肉身第八變，一個第九變，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了，可是依然一劍一個，毫無反抗能力。
方澤又在心中，對葬龍灘的危險程度評估調高三分，同時手中的金剛印攥的更緊了。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天瘋子地圖之中更加核心的位置御空而去。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方澤來到皮紙地圖的核心。
此地地形忽然變化，在隔壁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臺。
石臺成褐色，顏色比地上砂礫亂石要深，成不規則的圓形，周長能有兩千餘米，高七八米，突兀地出現在葬龍灘中央。
那感覺，就好像有人將這塊巨大的石臺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力運來，然後扔在葬龍灘核心一樣。
方澤手上的皮質地圖，標註的最重要之地，就是此處。
“此地有怪異。”
“以我所知，這樣的巨大岩石，不該出現在這等地方。”
“如果是人力所為，將這石臺運過來的人，最低不會低於天人境七重天。”方澤想。
他保持謹慎，沿著石臺邊緣而行，探查是否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
繞行到一半的時候，方澤勐的停住，從空中落下。
只見石臺的一個側面，有一處彷彿刀噼斧削地方，無比光滑，看起來就是人力所為。
但吸引方澤的，倒不是其明顯是人力所謂的光滑石壁。
此處，明明沒有天人境高手，天地法則卻是被擾動的很活躍，隱隱有一些規律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