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
胡志波捧著電話,汗滴滴答答往下落。
會所裡山雨欲來風滿樓,幾個高層聚在電話旁,臉拉的老長。
胡志波哭喪著臉,不斷賠罪:“三爺,兄弟的錯……您千萬別生氣,我給您賠禮道歉還不行麼?”
“打了我的臉,一句道歉就能解決麼?”
“我把你的兄弟都放了,叫上朋友,當眾給您賠禮,補償他們所有人的醫藥費,您看行麼?”
“胡總,我還能吃上飯,您這麼施捨我,是不是得讓我感恩戴德啊?”
對方說話越是客氣,胡志波心裡越沒底。
他知道,吳久生是老狐狸,胃口大的很。不讓他滿意的話,今天這一劫過不去。
“你不是要那一千萬嗎,我給,給你還不行?”胡志波沒別的辦法,只能破財消災。
“你這說話才有那麼點誠意。”吳三爺嘿嘿笑著,“那些動手打人的,必須賠禮道歉,每人交出一隻手。”
胡志波還沒笑出來,臉色又僵了下去。
讓吳三爺看場,兩年的安保費都沒這麼多。
沒錯,他是傷了幾個手下,可是會所裡的人受傷的更厲害,有個女服務員被她們用刀子毀容,男服務生被打碎牙齒。
這些賬,自己都沒有追究,他還敢如此咄咄逼人。
“嘶……”
胡志波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平復情緒,笑容十分牽強,“吳三爺,您給一條活路好麼?這樣吧,您手下那些兄弟,每人兩萬塊補償!這個數不小了吧……”
“胡志波,你始終沒多少誠意啊!”吳三爺在電話裡喊道:“別的不用提,十里桃花給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一千萬統統免了,以後咱們是一家人,沒人敢來惹事,你看怎麼樣?”
胡志波臉上怒色一閃而逝,冷冷的說:“三爺,您別開玩笑,生意沒這麼談的。我苦心經營了多少年才有現在的規模。”
陳涵在旁邊看著,大搖其頭。從最一開始胡志波便被壓得抬不起頭來,這根本不是談判,而是敲詐勒索!
“有沒有腦子,給了我股份。我的人可以免費看場!”吳三爺在電話裡罵罵咧咧,“有點商業頭腦好不好,這樣吧,我再讓百分之十,你給我百分之二十就好。”
“不可呢。”胡志波斷然拒絕。
會所一直由他經營不假,不過原始投資人就有兩個,他只佔其中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
若是真轉讓給吳三爺股份,他便可以找另一個的股權合夥,將自己踢出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子還給你浪費什麼口舌。”吳三爺惡狠狠說,“咱們比一下,誰的拳頭硬好了。”
胡志波過了好一會才說:“分明是你欺人太甚,我這裡大客戶也不少,你惹得他們不快活,小心找你麻煩。”聲音軟趴趴的,底氣十分不足。
“哈哈,他們怪我還是怪你經營不善。來你的地方想放鬆都放鬆不了。”吳三爺陰陽怪氣的咒罵著,“等你這幹不下去,我在旁邊弄一塊地皮,建個更豪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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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波黑著一張臉,十分難看。
“別說我沒給你活路。”
“吳久生……”
“告訴你,你玩完了。準備好做一條狗吧!”
電話結束通話。
胡志波滿臉絕望的看向陳涵:“陳兄弟,你好歹想想辦法!就憑你們這些人,真的不行!”
其餘高層看向陳涵的眼神中,不少埋怨和厭惡。趙金虎正帶人看著痞子,如果留在辦公室,也不知道挨多少罵。
大堂的劉經理一臉怨怒:“胡總就是瞎了眼,才找你們看場子,結果惹了這麼**煩,怎麼處理!”
女助理說:“去找刀子李求救吧!他手下都是能人,能對付吳三爺的。”
“哪有時間?”胡志波無力的擺擺手,事到如今,他已經沒了別的路可以走,只希望陳涵能創造出來點奇蹟。
“要不先把三爺那些人放了。”劉經理常年呆在前臺,見慣了有錢有勢人的嘴臉,真的不把人當然看,只有當一條狗討好他們,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沒用!”胡志波冷冷的說。
“怎麼沒用,咱們都去道歉。”胡志波情緒激動,手指著陳涵,“他們也必須去,實在不行,就跪下!只要三爺開心,不會太為難咱們的。”
陳涵笑著搖搖頭,有的人當狗, 就別指望他們做人事。
劉經理苦口婆心的繼續勸說:“我是為了大家好,你不這樣做,可能命都要沒的。不知道江裡那邊每年都有幾具浮屍麼,死的是誰都不知道。”
陳涵目光可憐的看著他說,“你先跪下來,求我。”
“開什麼玩笑,讓我給你下跪!”劉經理不明白,為什麼他死到臨頭,還像沒事人一樣,難道沒長腦子麼?
“是你先開玩笑的。”
門外,急促的跑步聲打斷兩人爭吵。
調酒師小賀推門進來,見屋內氣氛緊張,低下頭不敢說話。
陳涵丟過去一支煙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嗯,”小賀接住煙沒有心情抽,“外面來人了……好多。”
劉經理等人紛紛湧向窗邊,撩開窗簾往外看。
外面街上,傳來輕佻的口哨聲。
樓下停了七八輛車,魚貫走出了五十多號人,吹口哨的人站在麵包車上揮手,正是先前來惹事,見勢不對逃走的“豁牙馮”。
行人遠遠地避開繞道走,有人愛看熱鬧,站在路口對十里桃花指指點點。
十里桃花位於城郊,會所大樓前有寬闊的院子作為停車場。
仍舊有豪車進進出出,豁牙馮也不過問。可是當一個穿員工制服的男生離開時,被豁牙馮連人帶電瓶車踹倒在地,幾個人圍上去爆打一頓。
最後,那員工被人抬著胳膊和腿丟回院子裡。
“不要出來哦。”豁牙馮警告道。
被打的人,鼻青臉腫的回到十里桃花,上去找胡總訴苦。
胡志波氣的將椅子踹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到沒,我們被他們騎在頭上拉屎!活的像個烏龜!對,我就是烏龜!小賀啊,今天大家都提前休息。來的顧客禮貌送走,消費的酒水全部六折。”
“是。”小賀步伐沉重往外走,下班能不能走掉還不一定。
其餘人,默不作聲。
外面,又傳來汽車發動機轟鳴聲。
劉經理腦袋湊到窗戶旁,往下看了看,嚇得腿發軟:“現在堵在外面的,得有七八十個人了。”
胡志波乾脆一把拉上窗簾,眼不見,心不亂。
陳涵點燃了一支香菸,鼻孔中噴出兩道白色的煙霧,敲了敲桌子,“各位,誰能給我去準備些辣椒,還有……鍋。”
胡志波沒沒好氣的說:“都什麼時候了,你要這些幹嘛?”
“當然有用。”陳涵冷酷的笑著,“他們人多,你們被嚇破膽一點都不奇怪。但是過了今天, 就沒人敢再來這個地方撒野了。”
屋子裡,安靜了幾秒鐘。
“聽到沒……這人把自己當成誰了?”劉經理表情誇張,繼續嘲諷,“哎呦呦,哪來的臉說這些,真拿我們當傻子麼?”
“就是!整個一瘋子,都怨你!”
回應陳涵的,依舊是嘲諷和埋怨,還有藉機發洩的憤怒。
“等事情結束後,我找你算賬。”陳涵眼中閃了閃寒芒,看向劉經理,語氣不急不慢。
劉經理沒想到這個節骨眼還受別人威脅,大聲道:“好!老子怕你麼,你不找我算賬,我還要找你全家算賬!”
陳涵點了點頭,慢悠悠抽著煙說:“胡總,能去找我要的東西來麼?”
“你有把握對付他們?”胡志波追問道。
陳涵打了個哈欠,有些倦意:“讓你去找,你找就是了。我叫來的那些兄弟們恐怕比你們還怕。吃點辣椒,給他們壯壯膽,過了今天,他們就應該成長起來了。”
“小賀,去找一下吧。”
胡志波無力的揮揮手,隨便他怎麼折騰吧。
因為前幾日,自己荒謬的決定,給十里桃花帶來了災難,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現如今,它的命運都系在這個男人身上。
他的體型偏瘦,算不上強壯。而且姿態慵懶,隨意。臉上的胡渣子沒有清理,看上去幾分滄桑,抽菸時更顯得落魄失意,衣著寒酸的如同流浪漢。
坦白說,調酒師小賀的衣著也要比他強好幾倍。
透過辦公室的門縫,能看到趙金虎在走廊裡緊張的來回踱步,幾次想進入屋子,又忍了下來。
趙金虎自知不敵,應該在分析局勢。
而陳涵,像是什麼都沒放在心上,難道他擁有強大的自信,能以一敵百?
呵……
怎麼可能。
胡志波被絕望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他點了一支煙,用力猛抽。又倒了一杯酒,灌入喉嚨。
頭腦中,一陣眩暈。尼古丁和酒精混合著,緩解了許多壓力。
胡志波豁然明白,陳涵比自己更早看清現實,更早就認命了。
所以他不做準備……
那他為什麼不逃走呢?
知道自己逃不掉,還是……講義氣?為了那區區十萬塊,就留下來在這拼命。
拉倒吧!
這裡沒有一個人信任他,包括自己。
胡志波手裡的酒一杯接著一杯,思緒如潮水翻湧不斷,他年輕的時候也講過江湖義氣,後來被朋友出賣……
自身的痛苦,只能自身承受。
酒喝的多了麼?
胡志波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感性起來,他咧嘴笑著:“老劉,外面多少人?”
“一百多,可能快兩百了!完了……真的完了……”
“天是晚了,為什麼還不進來,等咱們下班麼?”
“胡總,你別喝了,還得靠你主事呢!”
“主什麼事,你們能跑就跑吧。”胡志波醉眼惺忪打量著陳涵,“你也走,年輕輕的沒必要搭進去,走吧,我都不怪你們!呵呵……說實話啊,給你的管理費是最便宜的。”
“他不能走!”劉經理拔腿跑出去,腳下趔趄趴到在地。即便如此,他也用身子堵住門。
而後,他才發現陳涵沒離開的意思。
辣椒、炒鍋都已經送上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家都餓了,卻沒有食慾。
唯一有食慾的便是陳涵,他要來了泡麵,大口咀嚼。
胡志波看著窗外,街上停了二三十輛車。
烏壓壓一片人湧入到院子裡。
一名顧客駕駛著帕薩特,因為座駕便宜,混子們擔心員工伺機溜走,對他反覆檢查後才放行。
那是十里桃花的最後一位客人。
除了極少數員工被顧客帶走,多數人被堵在會所裡。
大廳裡,高保真音響的歌聲早已停歇。
人們蜷縮在不起眼的地方,相互慰藉,低聲喘息。
沉靜中,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
“嗒……啪嗒……”
拖鞋踩過樓梯,腳步聲由遠及近。
員工們抬起頭,斜叼著煙的陳涵進入視野,如閒庭漫步般慢悠悠來到大廳,朝門外走去,左手揣兜,另一只手拿著炒鍋。
跟在他身後的趙金虎等人,步伐極不自然,像是奔赴刑場。
混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