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會計田平娃趴在豬圈牆上，見小黑豬回了豬圈後，就‘通通通’大口吃起了豬食，驚訝無比，“少安，這豬好像不知道自己被騸了？”
一般剛去勢的豬，都會在豬窩裡趴上半天後，才會進食。要是遇上手藝不行，可能會影響十幾天。
王立冬點上一根煙，“割的快，傷口小，就基本感覺不到什麼痛。”
田平娃立即問了扇豬的價格，得知和其他扇豬匠價錢一樣，無論大小都是五毛錢一頭，就拉著王立冬到了他家豬圈。
不到五分鐘，王立冬拿著一塊錢，出了田平娃家，一眾跟著看熱鬧的村民，見到田平娃家的兩頭小豬被割後，也馬上能吃能走，效果和王立冬家的小豬一模一樣。
村民馬蘭花道，“少安，走，去嬸家，我家的那頭豬都快2個月大了，還沒騸呢。”
王立冬道，“蘭花嬸，馬上要上工了，中午吃好飯我就去你家。”
“少安，我家有頭豬要騸....”
“少安，我家也有一頭豬要騸。”
“....”
傍晚，孫蘭香和金秀放學回到雙水村，還沒到家就聽說了王立冬扇豬的訊息。
金秀好奇道，“蘭香，少安哥幾時學得扇豬本事?”
蘭香一臉懵的表情，“大哥從來沒和我說過。他們說的是我大哥嗎？”
金秀看到自家三嬸正在不遠處和人聊天，就上前打聽了一番，知道王立冬現在正在金家灣扇豬，就拉著好友道，“走，我們去找你哥去。”
兩人跨過哭咽河上的小石橋，還沒走兩三百米，就見到王立冬和金光輝有說有笑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小路上，蘭香揮手大聲喊道，“大哥。”
王立冬聽到是小妹的聲音，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到蘭香和金秀，“你們倆怎麼來了?”
金秀笑道，“我們聽說少安哥你會扇豬，所以就過來看看。”
蘭香湊上前道，“大哥，你幾時學會扇豬的？”
他重複了一遍早上的說辭，然後帶著兩個好奇的丫頭，一起進了金光輝家。
幾人來到豬圈前，蘭香見大哥抓住小豬後，敲了下豬脖頸，小豬就暈倒在了地上，掰開後腿，刀光一閃，‘啪’兩小丸子掉落地上......
蘭香和金秀的小嘴都張得老大，她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扇豬的......
王立冬接過金光輝遞上的五毛錢，對著兩個有些傻乎乎的丫頭道，“走了。”
出了金光輝家，蘭香咋舌道，“大哥，這還沒一分鐘，你就賺了五毛錢....”
王立冬笑道，“看人賺錢不吃力。別看就是一刀，可裡邊的學問大著呢。
金俊文也會扇豬，可這幾年雙水村有人請他出手嗎？就是他弟弟金俊武都喊外人來騸。”
蘭香馬上想起，前幾年金俊文幫他們村的一戶人家扇豬，沒想到小豬晚上就死了，自打那時起，就再沒人請他出手了。
“大哥，你好厲害！”
王立冬笑了笑。
他當然厲害，辟邪劍譜可是諸天萬界裡，割澹澹最厲害的劍法....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後，王立冬揣著8.5元，帶著小尾巴蘭香回到了家裡。
老漢孫玉厚放下旱菸杆道，“回來了？”
蘭香一蹦一跳跑到老爹身邊，興奮的彙報著大哥今天的收穫。
老漢驚詫道，“賺了8塊5？”
王立冬道，“一隻豬也就一兩分鍾，要不是有幾家離得比較遠，一個小時都不用。”
老漢抽了兩口旱菸壓了壓驚。
按照大兒子的說法，這要是一天幹上兩小時，就能賺上十六七塊，一天頂以往一個月的收成......
他感覺有些不安，實在是這錢來的太快了，不會被公社當做偷雞倒把的犯罪分子，然後和大女婿一樣‘撈教’吧。
他把顧慮和兒子說了說，王立冬笑著道，“爸，咱們公社的扇豬匠可有好幾個，你見誰被抓過？朝廷鼓勵大家養豬，支援朝廷建設，但凡是和養豬相關的，都會開綠燈，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老漢看著兒子道，“你打算以後做扇豬匠？”
他點頭道，“扇豬，殺豬，給牲口看病。”
這年代，扇豬匠是為數不多可以正大光明賺錢發家的行當，順便還能把他賣野豬肉的錢，給漂白了。以後花錢方面，大手大腳些，最多就是被人眼紅，但不會有什麼風險了。
孫玉厚疑惑道，“殺豬？你幾時學的殺豬？”
王立冬忽悠道，“爸，殺豬其實不難，只要找準了心臟，一刀就能了結了。這獸醫書上都有寫。”
孫玉厚砸吧兩口旱菸，“書上寫的簡單。那麼大家夥，又不是躺著不動，豬沒那麼好殺。”
小妹蘭香及時送上助攻道，“爸，大哥力氣可大了。我覺得大哥能行。”
她今天見識了大哥的扇豬刀法，覺得大哥屬於天生吃這碗飯的。
王立冬道，“爸，這些年我也幫別人一起殺過不少豬。以前是不清楚裡邊的關竅。就像扇豬一樣，摸準了門道，真的不難。”
老漢抽了兩口旱菸，點點頭，大兒子不是個嘴上跑火車的，不過還是叮囑了兩句，殺豬時，要叫上幾個幫手，別一個人幹。
隨後幾天，王立冬一下工就提著殺豬刀，滿公社晃悠，幫助上百頭公豬解決了煩惱根。
到了半夜，他就會去石圪節公社打一隻野豬，扛到三十裡外的米家鎮的黑市售賣。
這邊的黑市比石圪節公社的黑市規模大了好幾倍，有專人看場子，凡是進場擺攤的，只要付了保護費，就沒什麼人搗亂。
肉價方面也比石圪節公社貴了1毛錢。
.....
時間一晃，轉眼間就到了週四。
孫玉亭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自家窯洞，黑布隆冬的，他也習慣了，坐上炕後，道，“家裡有甚吃的？”
賀鳳英一骨碌爬起來，找到火柴，點上馬燈，“田福堂沒留你吃飯？”
孫玉亭背靠在牆上，抽了兩口旱菸，道，“田福堂去公社還沒回來，我哪好意思留下來吃飯。”
賀鳳英下炕，從櫥櫃中拿出了三個黑麵饃遞給了自家男人，“今天公社開會？”
“田福堂去公社給白主任和徐主任送請帖了。”孫玉亭啃著黑麵饃道，“給我端碗水。”
賀鳳英端了一碗水，放在孫玉亭身旁，“今天村裡都在傳潤葉要和李副主任兒子週日訂婚的事。”
孫玉亭一驚，停下嘴道，“你聽誰說的？”
賀鳳英道，“咱們村都在傳。你們這麼大動靜，哪裡能瞞得住。你又是買豬又是張羅廚子，還從倉庫裡領了幾百斤麥子，就是‘半腦殼’都能猜出來你們要辦席面。
上星期天，李向前開著小車到咱們村，這一聯絡，不就啥都清楚了。”
孫玉亭著急道，“少安也知道了？”
賀鳳英‘一臉你說的都是廢話表情’。
“糟了。少安沒去縣裡吧？”
“沒。這事是下工的時候才傳開的。”
孫玉亭忙跳下炕，穿上破鞋，推門出了家。賀鳳英忙喊道，“你去哪？”
“去支書家。”
“田福堂不是在公社送請柬嗎？”
孫玉亭停下腳，轉身回了窯裡，重新爬上炕道，“晚點再去。少安知道了，是啥反應？”
賀鳳英想了下後道，“好像沒啥反應，下工後依舊和前兩天一樣，提著刀去各村扇豬。”
孫玉亭有些蒙了，侄子和潤葉感情那麼好，現在潤葉卻要和別人訂婚了，怎麼可能沒啥反應？他想了下後道，“你盯著點少安，要是他去縣裡，馬上告訴我。對了，我大哥呢？”
“你大哥看上去很生氣。下工的時候我喊他，他都沒搭理我。晚上我帶著三個娃去你大哥家看你媽，以前你大哥都會抱一下三個娃，今天見到我，就出門串門去了。”賀鳳英道，“不管咋說，我們是少安二爸二媽，你現在卻幫著外人，大哥能不生氣嗎。
先前少安就已經不待見我們了，現在連大哥都記恨上咱們了，以後咱們家要是有什麼事，村裡哪家會伸手？！”
孫玉亭眉頭緊皺，拿起旱菸杆，抽了兩口，這事他也想過，可不是得罪大哥家，就是得罪田福堂，“你說咋辦？”
賀鳳英道，“少安和潤葉這事黃了，那咱們就給少安找稱心的婆姨，只要事成了，你大哥，少安都會記得咱們好，哪裡還會記仇。”
孫玉亭眼前一亮，只要事辦成了，按照大哥的脾氣，還會念自己的好，抽了兩口旱菸道，“要放以前，好的姑娘還真不好找，可如今少安一天就能賺好幾塊，大把的女娃娃想要嫁給少安。不愁找不到好的。”
賀鳳英看著自己啊男人道，“你有合適的？”
孫玉亭腦海中閃過幾個漂亮姑娘，忽然覺得背後一涼，忙失口否認道，“我哪裡認得什麼合適的女娃娃。你可是咱們村的婦女主任，快想想，有什麼合適的？”
賀鳳英想了想，腦子裡就跳出好幾個合適的姑娘，“罐子村王貴家的二閨女，模樣品性.....”
.............
城關鎮小學
田潤葉聽到下課鈴聲，把最後一道題目講解完後，道，“同學們，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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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起立，帶頭大喊，“老師再見。”
“同學們再見。”潤葉收拾好教桉，走出教室就見到了老爹正在走道裡走來走去，驚訝道，“爸，你怎麼來了？”
田福堂笑著道，“今天來縣裡開會。我想到你和我說過，這周你也要回村裡。正好就一起回去。”
田潤葉點點頭，“那我回趟宿舍，拿點東西，咱們就回去。”
....
“俊山叔，支書回來了。”金富跑進大隊部，彙報道。
雙水村副支書金俊山忙問道，“潤葉呢？”
“一起回來的。”
“走，咱們去看好戲去。”金俊山起身，快步走出了大隊部，在東拉河石橋上遇上了田福堂父女倆，笑著打招呼道，“福堂，把潤葉接回來了？”
見老對手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田福堂知道這廝要使壞，嗯了一聲，就拉著閨女準備回家。
“福堂，聽說明天你家潤葉就要和李副主任兒子定親了。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和我打個招呼，太見外了吧？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一些小事還是能搭把手的。”
田福堂狠狠瞪了眼金俊山，這筆賬他記下了。隨即看向閨女，沒想到潤葉好像沒事人一樣.......
什麼情況這是？！
田福堂迷湖了。
金俊山也有些傻了。
周圍的一群吃瓜群眾都驚訝無比，原本想看一場好戲，沒料到主腳竟然沒爆發。
吃瓜群眾王彩娥大聲提醒道，“潤葉，你爸安排你明天和李副主任兒子訂婚，還要請大家吃席哩。”
“知道了。”潤葉微微點頭，提著東西往家裡走去。
田福堂看著閨女回了自己家，而不是跑去了孫少安家....怎麼不按規矩出牌。
一眾吃瓜群眾見沒了好戲，便失望的散開了。
田福堂想了想，覺得閨女應該是想通了，這樣其實挺好。
明天的訂婚儀式，也不會鬧出什麼難堪的場面。
想到此處，田福堂背著手，笑著和金俊山打了個招呼，哼著信天游小曲往家中走去。
........
與此同時，孫玉亭兩口子進了大哥家，見大哥一家子正吃著飯，熱情招呼道，“哥，吃飯呢。少平回來了。”
孫少平見到是二爸二媽，冷哼一聲，低下頭喝起了黃米粥。要不是礙於老爹的面子，他肯定要把兩人轟出去！
其他人看到是這兩人，都當做是空氣，沒一個開口的，低頭悶聲吃起了飯。
原本熱鬧的屋裡，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孫玉亭兩口子略略尷尬了半秒，孫玉亭坐上炕，對著老太太一陣噓寒問暖。
老太太哼哼兩聲，別過頭，假裝聽不見，自己小兒子幹的事，小孫女早就告訴她了。竟然幫外人搶了大孫子的婆姨......潤葉多好的女子！
二媽賀鳳英尬笑兩聲後道，“哥，有個好事！有姑娘看上咱們家少安了。”
孫玉厚停下快子，看著弟妹道，“哪家姑娘看上少安了？”
賀秀蓮笑道，“罐子村王貴家，就是在公社做廚子的王貴，哥你應該認識。”
孫玉厚道，“胖爐頭？”
孫玉亭接話道，“就是他，咱們公社燒菜最好的廚子，每次上面有領導來咱們公社視察，都是他來掌勺，燒的黃河鯉魚，吃過的領導，都會豎大拇指。”
何秀英道，“胖爐頭家二姑娘，今年19歲，初中畢業後就在咱們公社招待所當服務員，吃的可是公家飯。人長得好，勞動和家務活都好.....”
老漢有些心動，老話說的好，大旱三年，餓不死廚官。胖爐頭這人不僅燒菜燒的好，而且左右逢源，和幾任公社領導關係都處的不錯，在他們石圪節公社也算是個人物。
如今潤葉這女娃娃是不成了.....不過這事還是要看大兒子的意思。
王立冬看到便宜老爹看向他，便道，“這事以後再說。”
賀鳳英忙勸道，“少安，這姑娘可是搶手的很。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王立冬道，“二媽，我的事，就不用你們倆操心了。二爸，明天就要辦訂婚宴了，你這個大總管不在福堂叔家忙活，怎麼有空過來？”
孫玉亭哂笑兩聲。
賀鳳英接下話茬道，“少安，你可別記恨你二爸，他也是身不由己。田福堂可是雙水村支書，他給你二爸安排任務，你二爸哪敢推了。”
王立冬擺手道，“二媽，我沒怪二爸的意思。明天是潤葉的大日子，聽說到時候會來不少領導，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那福堂叔的臉面就掛不住了。”
屋裡忽然又安靜了下來。
孫玉亭抽了會兒煙後，和老孃又說了兩句話，就拉著婆姨出了窯洞。
孫玉厚看著大兒子，嘆了口氣道，“你也別記恨你二爸....他也難。”
王立冬點頭道，“我沒記恨二爸。”對他來說，孫玉亭只是名義上的二叔而已，又不是真親戚，根本談不上什麼記恨。
老漢孫玉厚道，“你二媽說的王貴家女子，我覺得倒是挺不錯的，這女子我見過，人長得挺好看的。”
王立冬擺手道，“爸，這事以後再說。”
....
半夜，王立冬睜開眼，穿上一身乾淨的衣服，輕手輕腳出了自己的小窯洞，十幾個起落就到了田福堂家院子。
找到潤葉的窯洞，豎起耳朵，窯洞裡竟然有兩人的呼吸聲...一個是潤葉，一個是未來丈母孃....
他心裡有一萬頭草你媽飛過....田福堂你要不要這麼苟！
“篤篤篤。”田潤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心事，耳邊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一長兩短，正是她和王立冬約好的暗號。
潤葉悄咪咪爬起身，下了炕，“潤葉，去哪？”老媽的聲音響起，潤葉忙道，“媽，我去廁所。”
“披件衣服。晚上涼。”
“嗯。”
“嘎吱，”潤葉推開房門，王立冬一把摟住女友，貼著她耳朵小聲道，“你媽咋在你房裡？”
潤葉小聲道，“我爸怕我偷偷跑去找你。”
王立冬趁著月光，見女友秀色可餐的模樣，忍不住咬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潤葉房裡響起潤葉媽的聲音，“潤葉！潤葉。”
兩人慌忙分開，潤葉不捨道，“少安哥，我進去了。”
王立冬道，“快去睡吧，明天可是咱們倆的大日子。”
潤葉推門進了窯洞，潤葉媽道，“怎麼那麼久？沒事吧？”
“哦，剛才走路踢到東西了....”
..............
原西縣城，李向前家
“向前，起床了。”向前媽敲了敲兒子的房間門，小聲喊道。
李向前豁然坐起身，“媽，幾點了？”
向前媽道，“6點半，快起來，你徐阿姨都到了。”
李向前松了口氣，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實在太激動了，到了凌晨3點多才睡著。
想到今天以後，潤葉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他整個人就是精神一振，腦子一下清醒無比。
穿好衣服，出了房間，潤葉二媽正在廚房幫忙，他忙過去熱情招呼道，“徐阿姨，早。”
潤葉二媽故作不高興道，“現在還叫徐阿姨？”
李向前忙改口道，“二媽。”
徐愛雲馬上換上了笑臉，高興道，“這就對了！”
向前媽對著兒子道，“快起洗臉刷牙。做了你喜歡吃的羊肉面。”
李向前點點頭，進了衛生間，刷牙洗臉搞乾淨後，來到飯桌前，油條，軟米油糕，茶葉蛋。
隨手抓起一個茶葉蛋，剝了殼，塞進嘴裡，嚼了兩口，“媽，今天的茶葉蛋怎麼那麼好吃？”
向前媽笑道，“昨晚煮了兩個多小時呢。好吃就多吃點。”
李向前又剝了個茶葉蛋，看了眼廚房，小聲道，“爸，福軍叔今天去嗎？”
向前父親微微搖頭，“你福軍叔最近都在各鄉鎮視察，抽不開身。”
李向前莫名松了口氣，遞了個茶葉蛋給老爹，“爸，你嚐嚐，這茶葉蛋真香。媽的手藝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