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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娛自樂的馬

再次見到奧古斯特伯爵是在早飯的餐桌上,兩丈長的原木橡木餐桌中央擺著一隻油酥金黃的烤乳豬,讓人一看便忍不住咽口水,周圍還有許多水果乳酪,麥酒飄香,豐盛而不奢侈。

飯桌前圍坐著的還有一個矮人和一個身材高挑、膚色黝黑而且長著一對高聳狹長耳朵的女性。是兔人嗎?那個矮人第一眼看到就確定無疑了,碩大的腦袋與其說是臉被發須遮住不如說發須僅僅遺漏了那麼一小塊沒有長滿,散碎的劉海遮住了半邊額頭,濃眉半掩著兩者圓睜的大眼,鼻子以下便完全沒有了皮膚的出頭之日,咖啡色的鬍鬚直垂到椅子腿下面,濃密的鬍鬚有部分被辮成粗粗的須辮,用金環卡住。完全沒有辱沒矮人的名字,一雙短腿懸空在半碼高的餐椅,酒香瀰漫,源頭就在他面前的兩隻碩大酒杯裡。

特納剛一露頭就聽到矮人悶雷一樣的招呼聲:“瘦弱的小子,因為你我一定會被鐵爐堡的族人們嘲笑的,他們會說我教出的徒弟一陣風就能吹倒,嗯,好了,你能康復過來就好,以後訓練我一定會狠狠的操練你的,哼,你等著。”矮人的話實在不怎麼順耳,不過聽著話音中蘸滿的關切和歡欣還是讓特納心中一暖。

蘇珊放開特納的胳膊撲向了那個高挑的兔人:“辛西婭嬸嬸,早上好。”兔人溫柔的吻了下蘇珊的雙頰,拍了拍她的腦袋:“哦,願月神指引你的道路,我的小心肝,哦,我已經教過你好多次了,只有腦筋僵硬的像黑鐵的矮人才會用蒼白空洞的問候語‘早上好’,當你問候優雅的暗夜精靈時應該說‘願月神指引你的道路,辛西婭嬸嬸’,乖,坐到我身邊來。”辛西婭轉過頭盯著特納,什麼都沒說,但眼中的慈愛粘稠得化不開。

“願月神指引你的道路,辛西婭嬸嬸。”特納走上前去問候,現學現賣。

“我的孩子,看到你重拾健康我很開心,這真值得慶祝,願月神指引你的道路。”辛西婭嬸嬸慈愛的輕吻了下特納的臉頰。

蘇珊正在跟那個矮人小聲的唧唧咕咕,搖晃著他粗壯的胳膊撒嬌。特納坐在了奧古斯特伯爵的下首,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對於這份親情雖然他甘之如飴卻還需要時間來磨合。

“孩子,人類見面後要說‘願聖光永遠照耀著你’。”奧古斯特伯爵看出了兒子的彆扭,很自然的將父子間的生疏抹去。此時的伯爵豐神俊朗,一掃初見時的疲憊和焦慮,連鬍子都一根根精神抖擻著,一股儒雅威嚴氣質引人折服。

特納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父親眼中的剎那間湧出的濃重的悲傷,但立即被堅毅和慈愛所代替。

善解人意的蘇珊嘰嘰呱呱的順著伯爵的話頭開始給特納掃盲:“與血精靈打招呼要說‘永恆的太陽指引著你’,獸人見面會說‘願你的刀刃永遠鋒利’,牛頭人見面會說‘大地母親會保佑你的’,德萊尼人見面會說‘祝你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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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婭嬸嬸介面道:“真是惡劣的問候啊。”

“辛西婭嬸嬸是暗夜精靈,能活千歲那,德萊尼人的祝福豈不是在詛咒精靈嗎?”蘇珊捂著小嘴吃吃的笑著。小狐狸。

“原來是精靈。真是優雅而驕傲的種族。”

“能以重新牽著你的手踏進世界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我的兒子。要知道別的孩子在十六歲的時候眼睛盯著的都是漂亮的小女孩,呵呵。”伯爵豁達地拍拍特納的肩膀。

小狐狸不甘人後地嚷著:“我也會幫特納哥哥的。”然後在幾個人曖昧的微笑中紅著臉縮到了辛西婭嬸嬸的懷裡。

“對我來說再教一遍可不是什麼幸福的事情,瘦弱的小子。”矮人微揚著頭儘量把眼睛從濃密的眉毛下露出來,他的聲音渾厚沙啞如同悶雷,“不過我還會很用心教你的。你可不能再丟我的人啊。”特納無語了,這麼好的本意怎麼表達出來就讓人有掐死他的衝動呢!

一桌人圍坐著邊吃邊講述著特納從前的趣事,特納也從中瞭解了眾人的關係。矮人就是蘇珊常說的納達爾爺爺,特納的武技老師。完全出人意料,驕傲高貴的辛西婭嬸嬸居然是納達爾爺爺的妻子,一個完全亂套的輩分,不過在這個其樂融融的大家庭裡一貫都是這麼稱呼的。

三百歲的納達爾爺爺是在奧古斯特伯爵的父親年輕時用麥酒哄騙到瑟伯切爾來的,也是伯爵和特納兩代人的武技老師,因此他很享受孩子們稱呼他為爺爺,這代表了五十多年醇香麥酒般的生活。辛西婭嬸嬸是特納的母親伊莎的閨中密友,伊莎夫人在世時她們一貫姐妹相稱,況且辛西婭嬸嬸雖然年齡比納達爾爺爺稍大些,但摺合成人類年齡才剛過三十歲而已,稱呼她為奶奶豈不是很過分?

辛西婭嬸嬸和納達爾爺爺的結合是不被同族人祝福的異族通婚,他們至今沒有孩子,而且極可能永遠不會有孩子,因此他們一直把特納和蘇珊當成自己的孩子,辛西婭嬸嬸也是蘇珊的保姆和老師。

納達爾爺爺急匆匆的喝光兩大杯麥酒就拉起剛吃了半飽的特納離開了餐廳。穿過長長的走廊,馬的嘶鳴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來。特納正要疾步上前去給納達爾爺爺開門卻被蘇珊扯住了手臂。在門被開啟的同時一頭棕熊撲了出來,兩條柱子粗的前腿一下把納達爾爺爺摟到胸前,棕熊的嘴巴接著就湊了上來。

“啊”特納大驚,立即衝上前去救援,可是剛踏出一步便被伯爵按住了肩膀:“沒事的,那是納達爾叔叔的夥伴。他們在親熱。”

可不是嗎,棕熊碩大的腦袋貼著納達爾爺爺鬚髮覆蓋的頭顱蹭來蹭去,鼻腔裡呼嚕著發出討好的聲音,身後的短尾巴歡快的甩來甩去。虛驚一場。這只巨獸只能斜搭在納達爾爺爺身上,身子跟地面呈30度角,將納達爾爺爺的上身整個淹沒在壯碩的雙臂間。納達爾爺爺自稱身高一碼半(1碼=0.92米),這只棕熊起碼要有3碼長,體重驚人。

“黑格爾,我的夥伴,過來擁抱一下吧,瘦弱的小子”納達爾爺爺熱情的推介著身邊的巨獸。黑格爾被格格笑著的蘇珊摟住脖子一陣搖晃,拿鼻子拱了幾下蘇珊然後無奈放棄了,很寵溺很無奈的樣子。伯爵一臉糾結的上前抱了一下黑格爾的脖子立即閃身一旁,特納有樣學樣的上前摟住黑格爾的脖子,很柔軟,很粗壯,沒有想象中的贅肉,脖子上的肌肉硬的像板岩。

特納心中沒有絲毫的忐忑,完全把眼前的巨獸當成一個人來看待,見識了那裡多新奇的智慧種族也看到黑格爾人性化的表現,如果特納還將黑格爾當成兇猛不馴的野獸就太不開竅了。

“不洗澡不許進房間”辛西婭嬸嬸沒有理會黑格爾,眼角掃都不掃一眼,直接走進馬廄,將納達爾爺爺和黑格爾無比怨念的眼神拋在身後。

“矮人全部天生恐高畏水。辛西婭嬸嬸是德魯伊,能跟森林裡的生命自由的交流,黑格爾最喜歡跟辛西婭嬸嬸打小報告了。”蘇珊唧唧咕咕的履行著她包打聽的職責。

“你好,黑格爾,我是特納。”特納在腦海裡默唸,試圖用精神力去跟黑格爾溝通。黑格爾先是很困惑然後咆哮一聲,忽的撲向了特納。如山般雄壯的身軀壓在特納的肩上。

看著驟然壓下的一座肉山,特納甚至能感覺到它的肌肉紋理的扯動,傻傻地忘記了反應。一股巨力撲來,特納毫無意外地被棕熊仰面撲倒在地。

“走開,走開。”辛西婭嬸嬸一邊拍著特納衣服上的灰塵一邊說:“這就是我不經常跟黑格爾交流的原因。”黑格爾的眼神無比幽怨。

“嗨,瘦弱的小子,你的夥伴在這裡,作為一個騎士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對自己的夥伴忠貞不渝。”幾個人都側站在馬廄深處。第一眼看過去特納就喜歡上了這匹馬,遍體黑毛,油光水滑,只有額頂和四蹄雪白,額頂是一塊塔盾型的白斑,與兩隻明亮靈活的大眼相得益彰,四蹄的白毛順滑的披散到馬蹄,如騰空一般。黑色的馬頭很有韻律的左右擺動著,頎長的脖子盡顯優雅,眼神平靜溫和,伴隨著馬頭的擺動兩隻前蹄交替的在地板上點出清脆的音節,如溪流般舒緩而歡快。一匹自娛自樂的馬?

當特納來到它跟前時,馬兒伸長了脖子,將鼻子探到特納臉前,粗重的鼻息近在咫尺。特納抱住馬頭,用額頭頂了頂它額頂的白斑,然後便把臉跟它長長的馬臉貼在了一起。“布裡格一直都很擔心你,但是它很乖,沒有吵鬧,一直在默默的等著你。”出乎意料,替我介紹的是黑格爾,呲牙咧嘴地一陣低沉的呼嚕聲,但特納能明白它的意思。

布裡格從我的懷裡抽出腦袋,向後一退,猛的人立起來,前蹄高高揚起,身子定格在空中,兩隻雪白的蹄子在空中甩動,恍若踏著細碎的舞步,一聲高亢的馬嘶穿破雲霄。哐——前蹄重重踏落。一時間馬廄裡馬嘶聲此起彼伏。布裡格貼著伯爵剛剛開啟一半的攔門箭一般衝向了馬廄後門。

“這就是你的夥伴,布裡格,今年三歲半了,除去生病的日子你從不讓別人照顧它,它也跟你一樣,寬厚內斂,你生病的日子裡我能感覺到它的擔憂和煩躁,但它從沒有發脾氣,它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奧古斯特伯爵攬著特納的肩膀滿懷驕傲的介紹著布裡格:“布裡格擁有高貴的血統,它的先祖曾是傳奇遊俠亞拉岡的夥伴,你一直憧憬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亞拉岡那樣品格高貴,寬厚仁慈的遊俠,所以你給你的夥伴取名布裡格,跟它祖先的名字一模一樣。”

後門外是寬闊的訓練場,布裡格跟蘇珊正歡快地嬉鬧著。踏出馬廄,刺眼的陽光讓習慣了馬廄裡昏暗環境的特納眼前一陣刺痛。嬉鬧過後,特納在納達爾爺爺的指導下給布裡格裝備上了馬具。

“好了小夥子讓我看看你的腦子裡還記得些什麼,來吧,跟你的夥伴慢慢的動起來。”

特納踩著馬鐙飛身上馬,動作嫻熟,身手敏捷。布裡格穩穩當當,晃都沒打一個。布裡格的屁股被納達爾爺爺拍了一巴掌便扯開輕快的步伐,腦袋隨著跑動的韻律輕擺著。“叉開腿,叉開腿,夾住馬肚子,放開身板,別像個娘們……………..”在納達爾爺爺悶雷般的吆喝中特納迅速的把握住要領,調整與布裡格的配合。老矮人(其實按照矮人五六百歲的壽命納達爾爺爺不過才剛過中年而已)看著人馬配合漸漸嫻熟忍不住開心的嚷嚷:“凱文,看到沒,特納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自己的夥伴,但他的身體卻記住了怎麼去騎馬,怎麼去配合自己的夥伴,這就是身體的記憶啊,不必我在身邊吆喝,連想都不必想,身體自己會記得那塊肌肉要繃緊那塊肌肉可以放鬆,這才是成功訓練出來的戰士啊。”老矮人自得的自吹自擂著,連黑格爾都用爪子捂住臉,一副羞於見人的模樣。

納達爾爺爺的話是有道理的,這幅身體記憶著種種的騎戰技巧,循著提示稍稍調整便跟布裡格融為和諧的一體。從納達爾爺爺的自賣自誇中就可以感覺到教學進度的飛速進展。

特納躊躇滿志的催動胯下的布裡格,呼呼的風聲從耳邊颳起,飛一般的感覺,心中的豪氣如同遇風的山火般焰炎高熾。樹立的木人越來越近了。特納猛的揮動起一直平端著的厚重的騎士劍劈向木人。

“小心”納達爾爺爺的聲音炸雷樣在耳邊響起。特納心下一緊,用足了的力氣猛的一滯,身體不自覺的做出了反應,左手抓向了馬鞍前的橫樑,身子伏低。哐——一股巨力磕飛了騎士劍,順著右手將整個身子高高帶起,衝向布裡格的左側,就像剛放飛的拐著翅膀的風箏。連布裡格也被帶的向上高高躍起以抵消韁繩上傳來的拉扯。哐——又是一聲,布裡格重重踏落前蹄,順勢甩動腦袋,用韁繩將全身酥麻的特納扯回馬鞍。

渾身癱軟的被蘇珊攙下馬背,拍了拍布裡格伸過來的腦袋就徹底沒了力氣。一夥人圍坐在一起,蘇珊輕柔的揉捏著像過電一樣的胳膊,其他人則在討論我的表現。“雖然所有的東西都要重新教一遍,但幸好不需要像新手那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我的特納很快就會回來的”,作為特納父子兩人的武技老師,納達爾的眼光是值得信賴的。

“瘦弱的小子,作為一名騎士保持陣型是你要優先考慮的,騎士團的殺傷力不在於騎士個人的武力值而在於陣型的穩定和戰友的配合。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催促布裡格加速到最快,你們要隨時保留體力應付戰場上的突發事件。當你速度夠快時只需要調整手中武器的角度,舉著便可以,馬的衝力會帶動你的武器收割生命。剛剛的情形如果出現在戰場上會讓你和布裡格付出生命的代價。我的孩子,剛剛你最後的反應我很滿意,你們的表現沒有玷汙騎士的榮譽”。納達爾爺爺拍拍布裡格的屁股示意訓練繼續。

“對不起,夥計”我輕輕頂了下布裡格額頂的白斑,翻身上馬,在納達爾爺爺的指導下繼續學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