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很喜歡爸爸的手,也很害怕爸爸的手。
喜歡爸爸的手,是因為爸爸的手大大的,暖暖的,特別是在冬天的時候,她的手凍得很冷,爸爸總是喜歡用他那雙大手覆蓋在她的手上,一會兒工夫就熱乎乎的了。
她不喜歡爸爸的手,是因為爸爸天天幹木工活,所以手永遠都是粗粗的,糙糙的,有點扎人,還經常喜歡嚇唬她,用他的手扎她嫩嫩的小臉,每當這個時候,她都哇哇叫著,躲在媽媽的身後,媽媽總是幫她呵斥著爸爸。
爸爸笑吟吟地聽著,卻偷偷地向她扮個鬼臉,她也會吐出舌頭,衝著他嚕嚕嚕。
就如同現在。
當段大成低頭看她的時候,她衝著段大成吐了吐舌頭。
“嚕嚕嚕……嘿嘿嘿……”
段大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這模樣,這動作,他實在是太熟悉了,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裡。
天空的陽光彷彿都失去了光亮和溫度,感覺整個世界都一陣恍忽,一切變得朦朧,唯有眼前的小人兒,是那麼的真實,彷彿在發著光。
段大成喉結動了動,他有一種口乾舌燥的感覺,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破胸而出,四肢一陣痠軟無力,手上的那包鹽也直接落到了地上,不過這也讓段大成回過神來。
他緩緩蹲下身,伸手輕輕摸向咕咕的臉。
咕咕下意識地把脖子往下縮了一下,是往下,不是往後,這是咕咕習慣性的動作,段大成實在太熟悉了,因為咕咕嫌他的手太糙,扎她臉。
見了這熟悉的動作,淚水瞬間溼潤了段大成的眼眶,他哆嗦著嘴唇,想要說話,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咕咕見段大成高舉著的手掌沒有落下,歪著小腦袋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接著把自己的小臉湊上去蹭了蹭。
還是那樣扎人,但是卻還是那樣的溫暖,這是爸爸……是爸爸的手。
見到咕咕這番可愛的模樣啊,段大成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給摟在了懷裡。
“小蘭……我的寶兒……爸爸……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無比的愧疚湧上心頭,只能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咕咕見爸爸哭了,也有些著急,小手輕輕拍打著段大成的後背,想要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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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著急,卻越說不出來。
“啊……咕……啊……咕咕……”
她額頭都急得冒汗,想起柳南風等人,想要向他們求助,抬頭望去,正好迎上蘇錦繡看來的目光。
蘇錦繡面帶微笑,手掌輕輕往下壓了壓。
咕咕想起剛才在車上時,蘇錦繡安慰她的話。
別著急,深呼吸,慢慢來……
於是咕咕深呼吸了一口氣。
“ba……ba……”
雖然不是很清晰,也結結巴巴,但是段大成聽在耳中,卻如同天籟。
劃開了段大成的心靈,讓他回過神來。
“爸爸在這,爸爸在這,爸爸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他抱住咕咕,踉蹌站起,柳南風擔心摔倒,正準備上前,卻被蘇錦繡拉住,向他搖了搖頭。
段大成抱著咕咕往家而去,鹽也不要了。
柳南風等人趕忙跟上,路過地上鹽袋的時候,小鯉魚撅著屁屁把它撿了起來。
…………
“媽,喝點水吧。”段小海向坐在門口的王紅梅招呼道。
可是王紅梅彷彿沒聽見一般,依舊緊盯著馬路對面。
“媽,你看雅蘭,她在喊你跟她玩呢。”段小海把手上的小雅蘭輕搖了兩下。
惹得小雅蘭很不高興,啊嗚,啊嗚地叫了起來。
果然,小雅蘭的聲音引起了王紅梅的注意,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小雅蘭。
段小海心中一喜,有反應就好。
“小蘭……媽媽抱……”王紅梅伸手道。
段小海神色一僵,怎麼病情又嚴重了呢。
“媽,這不是妹妹小蘭,這是雅蘭,你孫女雅蘭。”
“哦,不是小蘭啊?那小蘭呢?她去哪裡了?又去找小琴她們玩去了嗎?你去叫她回來吃飯,她肚子應該餓了……”
王紅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停地喃喃。
“媽……”
段小海露出滿臉的無奈之色。
“爸買個鹽,怎麼還沒回來呢?”
他心想著,轉頭向超市的方向望去。
遠遠的就見段大成抱著個孩子往這邊走。
“爸抱著誰家的孩子?”段大成露出疑惑的神色。
於是抱著小雅蘭迎了上去。
“爸,你買個鹽,怎麼抱了個孩子回來?”隔著老遠,段小海就高聲問道。
不過段大成根本沒回答他。
此時他精神雖然依舊覺得有些恍忽,但是總算恢復了幾分理智。
見到女兒,他當然高興,當然激動,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可能還是眼前模樣。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己的女兒一模一樣,她叫自己爸爸。
對魂牽夢繞這麼多年的他來說,這是他唯一的希望,宛如救命稻草,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放手。
他只想帶她回家。
他腦子亂糟糟的,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和老婆一樣,得了什麼精神病,眼前一切其實都是假的。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希望自己的病永遠也不要好。
“咕咕……”
咕咕有些疑惑地看著段大成,有些不明白,爸爸的眼神奇奇怪怪。
“不是咕咕,是爸爸,我是爸爸……”
“咕……爸……爸……”
咕咕幾乎一字一頓,但還是喊出了爸爸。
段大成也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有些緊張地問道:“小蘭,你怎麼了?”
“咕咕……”
段大成還想再說,卻被段小海的聲音給打斷了。
“爸,你把誰家的孩子抱回來了?小心別人找上門。”段小海蹙著眉頭道。
現今社會防禦意識很強,雖然只是一個小姑娘,但是段大成這樣抱人家,被家長知道了,來他家裡鬧騰,那可就麻煩了。
而且傳出去,名聲就臭了。
咕咕同樣聽見了聲音,本摟著段大成脖子的她也回過頭,看向了段小海。
“小……小……小蘭……咳咳咳……”
段小海哆嗦著哇,一句話嗆得自己連連咳嗽,懷中抱著的小雅蘭都差點掉了下來,嚇得他一身冷汗。
而咕咕卻疑惑地看著眼前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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