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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體諒

時節步入初夏,《夜幕下的哈爾濱》正式殺青。

在殺青後,趙寶鋼找到了徐容,問他願不願意為《夜》錄製主題曲。

他欠了徐容個人情,趙寶鋼心裡清楚,雖然一首主題曲還不完,但一來二去的,總能消磨不少。

徐容在思考了一番之後,還是婉言謝絕了,他仍覺得,風頭不能自己一個人出盡。

細心的觀眾,大抵應該能夠分辨出,主題曲是“王一民”獻唱的。

太傷戲了。

他也曾聽說,厲害的音樂製作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非專業人員的先天缺陷,但那對彼此而言恐怕都是一種折磨。

行李收拾妥當之後,徐容再次離開了和他有著不解之緣的黑土地。

卻沒與靳芳芳一起,他要先回家一趟,出來半年了,得回去看看了。

他這次體驗了一把頭等艙,倒不是賺了一筆鉅款,或者因為自己的身家逼近百萬,而提升了出行的標準。

他要開始為下個戲做準備了。

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他需要看看這個群體正經時的模樣,乃至生活裡的一舉一動以及每一個細節。

至於不正經的,他無從猜測,但想來人應當是差不多的。

與當初開拍時的預料相當,《夜幕下的哈爾濱》經驗值少的令人肝顫。

演技訓練系統

姓名:徐容

表情:A

臺詞:B

肢體:B

眼神:B

節奏:A

綜合評價:B+

經驗值:31/100

榮耀值:0/100

特質:八極宗師(未掛載)八極入門(解析進度:52%)

近三個月的拍攝下來,經驗值只增長了28點,聊勝於無。

八極入門的解析進度到了52%,此時徐容倒是感覺說不得還真能派上用場,《夜》的打戲太多了,明明是部偶像劇來著。

以後估計也免不了。

他也不確定這個特質對打戲的拍攝到底有沒有用,但看名字應該是那麼回事。

到了此時,他已然深刻的意識到,限制自己業務能力提升的,不再是理論,而是閱歷。

相比於同齡人,他的經歷豐富一些,可以佐證的是,一如如今開展的如火如荼的“演藝人形象公眾滿意度調查”,他位列第十一,僅僅比大幅度領跑榜單的姜坤低了十個名次。

苦難的成長經歷給他加了不少分。

棄嬰,被一個善良的老人扶養長大,為了上大學外出打工掙學費,機緣巧合之下進入演員行業,幾經磨礪,直至《羊城暗哨》一炮而紅,簡直可以稱為公眾人物當中的勵志代表。

可這種閱歷的豐富也是有限的,他仍不能理解一個三十歲乃至六十歲的人的心態。

就像他不能理解某些富豪動輒幾億十幾億的捐款。

他如今不過剛剛保證了溫飽,別說幾億,就是幾十萬,都能要了他的半條命去。

飛機轉大巴,而後坐著“咣咣咣”響的三輪,徐容回到了村子。

鄰居跟往常也不一樣了,彷彿他帶了小張同學回來了似的,自打他進村,一個個的走出了家門,站在街口拿著各式各樣的神情打量著他。

“咱們的大明星回來啦?!”

到處傳來的各式各樣的善意的調笑聲。

徐容同樣一一笑著回應著,口中不斷地喊著“叔伯嬸子”。

自進了村口,將兜裡裝的四包煙散了三包,他才回到了自家所在的巷子。

可是他兀然發現,自己的家,沒了。

既不見了低矮的院牆,也不見了老舊的三間老房以及院子當中的枝丫橫生的大槐樹。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兩米高的紅磚牆,站在巷子口,可以望見其間的三間新瓦房。

到了起在老家的新房子的門前,他猶豫了下,推開了朱漆大門。

院子當中,坐著兩位面容彷彿的老人,爺爺還是老樣子,花白的頭髮,磨了邊角藍色短袖。

坐在爺爺旁邊的老人頭髮沒有全白,灰白相間,臉上的時光的溝壑更淺,也更少一些,面色也不如爺爺黝黑。

在兩個老人不遠處的馬紮上,坐著個十七八歲的鵝蛋臉大眼睛的女孩兒,正百無聊賴地聽著兩位老人的回憶往事。

徐容看到爺爺身旁陌生又熟悉的老人的面容,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爺爺的弟弟。

早年間逃荒,定居在了隴省,據說原先還有過聯絡,後來因距離遙遠,加之爺爺在礦上傷了腿,便漸漸斷了往來。

“爺。”

“哎?”爺爺愣了下,按著椅子的邊緣,一把站了起來,“咋回來不提前打個響聲?”

徐容笑著,將行李箱放在一邊,道:“我回來看看。”

他沒說過兩天就要走,這個時候,他不忍打斷老人的喜悅。

看著愈發蒼老的爺爺,徐容沒有任何時候如此刻堅定,他必須在京城買套大房子,把爺爺接過去。

爺爺年紀大了,腿腳又不方便,就如同他每次打電話總是不放心他一般,他也不大放心爺爺一個人在家。

老人笑著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壯實了,也長高了,有一米八了吧?”

徐容點了點頭,道:“一米八二,前幾天剛量的。”

“徐容回來啦?”一旁的頭髮半白的老人和女孩兒雖然慢了半拍,可同樣起了身,笑呵呵地說道。

徐容略微詫異地轉過頭,彷彿剛剛看到二人一般。

“這是你二爺,這是你妹妹,徐行。”爺爺笑著介紹道。

“哥哥好。”

和爺爺面容相似的老人以及他身旁的女孩頗為親切的看著他,只是老人笑的更自然,小姑娘兩隻手卻背在了身後,似乎還夾雜些害羞以及,緊張。

頭髮半白的老人話裡依稀帶著鄉音,女孩兒卻是一嘴的普通話。

“二爺爺好。”徐容同樣親切地並且笑著回應,然後看向女孩兒,“妹妹好。”

爺爺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

老人知道,這種情形下,他是不會露笑的,之所以笑,一準是在外邊假笑的多了,慣出來的既不能說好,也說不上孬的毛病。

徐容注意到爺爺的神情,臉上的笑凝了下,撓了撓頭,問道:“爺爺,咱們家這房子?”

“去你給哥搬個墩兒。”頭髮半白的老人見徐容站著,忙衝孫女徐行說道。

等女孩兒進了屋,又揚聲補充道:“倒杯水再,你哥一路跑回來,先喝口水歇歇。”

“噢,好。”徐行的聲音打屋裡傳來。

等坐下了,爺爺才笑著說道:“你叔蓋的,俺都說了,沒必要,俺又活不了幾年了,老屋子又不是不能住,他不同意,說你以後回來,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噢,就是你二爺的兒子,前陣子蓋完房子就走啦,你二爺跟你妹在這住著陪著俺說說話。”

徐容點了點頭,沒笑出來,只是溫和地接過了突然冒出來的妹妹雙手端來的冒著熱氣的茶杯,衝著與爺爺模樣相似的老人道:“麻煩二爺爺啦。”

頭髮半白的老人笑著擺了擺手,道:“看看你,說話怎麼這麼生分,都是一家人,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這樣,爺爺可拿你的怪啦。”

徐容笑了下,沒接腔。

女孩兒抱著腿,坐在了小馬紮上,眨巴著眼睛,俏生生地打量著他,時而的,將目光轉向頭髮半白的老人。

因為徐容突然的沉默,氣氛陡然陷入了尷尬。

但尷尬又極快地被化解了,爺爺瞧著他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問道:“這回在家住幾天?”

“五天吧。”徐容想了下,才道,“今年的事兒比較多,這一走得忙到年底了,今年過年應該能早點回來。”

“嗯,年輕的時候忙點好,不然,等年紀大了,身體跟不上了,就是有心氣兒,也晚了。”爺爺笑著,沒問他什麼事兒。

徐容拍的每一部戲,他都看過,最近,他還特地給人送報紙的說道了幾句,最好能把有孫子新聞的報紙都送來。

儘管因為距離的原因,他看到的報紙往往都比城市裡晚上一個周左右。

但徐容在哪裡,在做什麼,他都瞭解。

屋子裡鋪上了潔白的地板磚,特亮,徐容踩在上面,總覺得不大得勁兒,因為亮的有點刺眼,彷彿能照鑑人心。

頭髮半白的老人,是他的二爺爺,可是客氣的程度,彷彿調了個個兒,如同他才是二爺爺一般。

他讀的書不算多,可有求於人,必禮下於人的道理還是懂的。

只是新房子已經蓋了起來,人的誠意已經到了,爺爺也收下了。

也替他應下了半截。

他曾聽牛麗說過一些家長理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那時,他總以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和稀泥。

可是事兒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才體會到在家庭這樣一個複雜的集合當中,是難分黑白的。

爺爺體諒他,所以透過這樣一種委婉的方式,既全了兄弟情誼,又留了緩和的餘地。

蓋幾間新房,於他而言花不了幾個錢,哪怕翻一倍,他也能立刻拿出來還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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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此,卻讓爺爺沒法做,無論如何,那畢竟是他的親兄弟,哪怕二十年沒聯絡。

而他,對這個養育了自己的老人,也不能不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