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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節 壽春

韓世忠順利的登上對岸,他回頭望,河上的景觀好不壯觀。千軍萬馬,交相渡涉,火把飛舞輝映,繽紛如織,如同萬朵金花綻放。

遙望對岸,在灰色的夜幕下,火炬成陣,張俊、戚方、辛企宗等各部開始渡河,緩緩遊戈前進,火炬倒映在河水中,金光閃閃,猶如長龍臥波,讓人忘了身在何處。

這時,杜充和諸多將領們已經登上了岸。韓世忠暗想:“莫非我多慮了。”

韓世忠不想湊上前去奉承杜充,扭頭向上游望去,卻見到半天空裡一片火光。是有人在上游,點起了大片的火把照亮,映紅了天空:上游有軍隊!

韓世忠正在狐疑時,就聽見潮聲如雷,撼天動地,越響越近,似有幾萬鐵騎殺來。

韓世忠立馬衝到杜充面前:“相公,快撤。”

人馬紛亂的向岸上跑,火光已經照見在上游不遠處,河水壁立洶湧而下,登時波濤翻滾,河岸上已經是水深數尺,河岸上一些跑得慢些的軍漢,被捲入河浪之中。

河裡面的景象更慘,大水鋪天蓋地而來,火把紛紛熄滅,河中一片昏暗,只聽見一片巨響,夾雜著淒厲短促的嚎叫,隨即一切都被水聲淹沒,正在涉渡的數百名戰士,瞬時間被卷得無影無蹤。

兩岸的將士們,全都驚呆了,只是久久瞠目瞪視著那河水。

杜充呆若木雞,戚方罵道:“粘罕蠻賊,俺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韓世忠知道戚方這是在給杜充推脫責任,微微冷笑,到前面維持秩序去了。

辛企宗安慰杜充道:“幸好糧草走的東淝水,沒有受到影響。”宋軍越過的是西淝水,西淝水的西岸就是壽春縣城。

洪峰過後,河水轉為平靜,杜充細看地圖,西面數里就是壽春了,他心急如焚,一方面讓韓世忠率部在周邊掃蕩,清掃金兵的探子,並防止上游還有金兵使壞。另一面問道:“索虜做下這等大惡,孰人為本帥取壽春?”

辛企宗道:“某願往。”

張俊道:“某願輔助辛將軍。”

“兩位將軍先到壽春城下。若在壽春的金兵多。兩位將軍不要貿然攻打,先在城外駐紮,明日天明,再匯合大軍,一舉克城。”

兩人領命而去。

杜充又派辛道宗去迎候趙諶。趙諶親自帶著龍武、龍衛兩軍,在西淝水東岸下寨。杜充也命令戚方等下寨,先休息一晚再說,夜間各部點驗兵卒,被淹死在河中至少九百人。

杜充憂心忡忡,找心腹戚方商議。戚方寬慰了杜充幾句,突然叫道:“看呀,壽春起火了。”

杜充命人將巢車架起來,他爬到巢車上一望,發現居然是壽春城內起火,隱隱有殺聲和哭喊聲傳來。

“莫非這麼容易就破城了嗎?”

趙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全軍吃過早飯,安然渡過河來,杜充上前接駕,彙報說:“張俊、辛企宗去取壽春,鏖戰到現在,只說一切順利,無需增援,想來陛下今天可以入城休息。”

趙諶點點頭,正說話間,忽然快馬來報:“張、辛兩將軍大捷,斬首數千級,只是金賊負隅頑抗,全城皆毀,壽春城裡不得居住。”

趙諶道:“無妨。”

過了一會,辛企宗和張俊兩人回來了,他們滾鞍下馬,向趙諶叩拜。

趙諶命黃彥節取了一罈酒來,給二人斟滿,賞賜給二人。

二人飲後謝恩。

趙諶靈機一動,找黃彥節又要了一罈酒來,自己抱起,幾步竄到河邊,將內侍和侍衛們嚇了一跳。

趙諶高舉酒罈,將酒水倒入河中:“朕的御酒,與將士們共享。”

張俊見機得快,拿著手中的空碗,去河邊取了一晚河水,一口喝乾:“陛下賜酒,真是甘美無比。”

軍漢們紛紛醒悟過來,各拿器皿,到河邊取了河水,囫圇下肚,然後跪倒謝恩,一時之間,遍地頌恩之聲。

賜酒之後,趙諶提出去看看壽春戰場。

張俊與辛企宗對視一眼,阻攔道:“戰場惡臭,恐驚擾了陛下。”

“無妨,朕非要去看看。”

張俊無法,只好護衛著趙諶去戰場,行了沒多遠,就聞到一股焦糊的惡臭傳來。趙諶幾欲作嘔,強忍著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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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看見了一座人頭堆成的小山,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隨即暈了過去。

黃彥節照顧著趙諶,童穆盯著成堆的人頭看了一陣,語調高亢:“斬首數千級,都在這了嗎?”

辛企宗答道:“這裡只有一千級。”

童穆嗯了一聲,接著又問:“怎麼這頭髮,都是中原漢人的頭髮,不是索虜呀。”

張俊驚慌的看了一眼辛企宗,辛企宗鎮定的答道:“都是籤軍,,沒來得及剃頭。”

“那有索虜的正軍的首級嗎?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還有正牌的漢奸,都算。有的話呈上來,灑家給你報個功。”

辛企宗沉痛的說:“虜酋見天兵到來,棄城而走,臨走時喪心病狂,在城中大肆屠戮,滿城百姓皆遇害。某和張統制攻入城中,只斬殺了數千籤軍,沒有見到索虜的正軍。”

童穆點點頭:“不錯,不錯。宣和三年的時候徵方臘,灑家也跟在媼相身邊,當時你的兄長做事就不利落,獻上來的首級居然有女子,若非媼相寬厚,尊兄可就等不到在汴梁為國效忠了。”

辛企宗滿頭大汗,童穆繼續說:“你不錯,比你的兄長強,至少都是男子的首級。”

辛企宗一下子跪倒:“童公公明見萬里,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瞞。小的對童公公就像家兄對媼相。”張俊也嚇得跪倒在地。

這時,趙諶哎呀一聲,醒轉過來。童穆道:“你們有難處,皇帝不差餓兵,行軍打仗,順手找平民百姓取些錢糧,還則罷了。可要如同索虜一般,奪人錢財,還要害人性命,要遭報應的。”

辛企宗和張俊汗如雨下。

“城裡的百姓,被索虜害慘了,你們帶著自家兵士,把百姓屍骸都收撿了吧,到下蔡與金賊算這筆帳,爾等若是斬得一二虜酋,也算是為百姓報了仇了,到時再一併記功。”辛企宗和張俊訕訕而退,不敢在趙諶車駕邊晃悠,心中疑神疑鬼:剛才一番對話到底被趙諶聽到沒有?

童穆這時對車中的趙諶說:“陛下,其實人頭沒什麼好看的,陛下知道將士們奮勇殺敵,也就是了。”

趙諶怏怏的:“回行轅,回行轅。”

壽春遍地都是死人,自然不能住了,在和韓世忠等人商議過後,杜充乾脆指揮全軍,再次渡過淝水主幹,到八公山下寨。

“八公山,朕知道,草木皆兵之地也。不知能不能借一借淝水之戰的靈氣,助朕平滅索虜。”

八公山並不險峻,山勢平緩,易攻難守。

七月十六日下午,岳飛帶領騎兵前來匯合,他一直帶著輕騎,在下蔡左右,監視金兵的動向。

“啟稟陛下,啟稟相公,小虜酋完顏賽裡率領五六千索虜正軍,兩萬籤軍,駐守在下蔡,而下蔡東南方的陝石山,有人在修築城牆,打的是小虜酋完顏拔束旗號。”

“索虜不擅守城,他們築城有何用?”杜充這麼一說,諸將都哈哈大笑。

只有韓世忠冷冷的說:“索虜還不擅水戰呢。”

杜充一下子僵在那裡,正要呵斥韓世忠,童穆卻插嘴道:“既然索虜不善守城,杜學士,可能率領麾下健兒將下蔡一戰而克?”

杜充還在沉吟,童穆擠兌他:“張俊、辛企宗可是一戰而克壽春,杜學士文武兼資,總不能輸給兩個武夫。”

“童穆。”杜充大喝,“內侍不得干政,你一邊……安坐。”

杜充發火,童穆一點也不怕,若是李綱在場,真的可能立斬了他,杜充就算了。但杜充是全軍主帥,也不能太掃他的面子,影響全軍士氣。童穆微微一笑,在一邊坐下:“且看杜學士妙計破敵。”

“索虜不擅守城,但山上的圍牆也不能讓他們修起來,不然攻城時會腹背受敵。韓世忠,你自領本部,攻打陝石山的金賊。”

“末將領命。”

“張俊、辛企宗、辛道宗,從三面圍住下蔡,日夜攻打,只留東面城門,將索虜從城裡逼出來。”

“末將遵命。”

“戚方、辛彥宗,跟隨本帥左右,準備各處支援。”

“遵命。”

“岳飛,帶領輕騎向西、北方向,防止索虜有援兵。”

岳飛道:“相公,西北方向是霍山,都是山路,索虜的援兵,多半會從平坦的西南面來。”

“放肆,你一個佃戶,哪裡懂得天文地理。”

趙諶道:“相公以為朕的龍武、龍衛軍無用乎?”

“陛下,索虜最善野戰,在被我軍逼出城後,已經窮途末路,喪心病狂,最是兇惡,到時就由陛下指揮龍武龍衛軍,殲滅這幫索虜,克竟全功。”

趙諶微笑點頭,原來是把最大的功勞留給自己。

眾人商議已定,童穆卻叫來一個親信衛士:“你往東邊搜尋兩百裡,看劉承宣到哪裡了,這都十六號了,怎麼還不見蹤影呢?一旦找到,請他立馬到八公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