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次見面，就吃“皇家飯”，萬航心中略微有些惶恐。
且不說那些電視劇中動不動就下跪磕頭，嘴裡還要唸叨“臣不敢，臣惶恐，臣……”咋咋咋的橋段了，單憑張嘴咀嚼下嚥的禮儀，他也全然不曉得啊。
想到這裡，萬航微微俯身道：“回稟皇上，草民……”
“無妨無妨，嚐嚐這宮裡人的手藝，比不比上的上那樓外樓！”
萬航霍地抬起頭來，皇帝此時提樓外樓，是不是有什麼用意，天下皆知那是“二東家”攛掇臨安第一官二代秦伯陽開的酒樓。
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與西瓦的聚景樓和北瓦的嘉慶樓齊名，憑藉萬航“共享”的理念和報紙的推行，“樓外樓”的盛名和利潤更是躍居首位，成為天下的一大傳奇。
即便是如今秦檜已倒，秦伯陽閉門不出，“臨安壹號”被叫停，“二東家”被設計枉死，倏地又“死而復生”……
這些令人品咂的傳奇故事圍繞“樓外樓”展開，讓食客們對這家酒樓更加嚮往，在兩大東家都未曾到場的這段時間裡，樓外樓人聲鼎沸，生意興隆更盛從前。
甚至有些名門望族，礙於秦檜的名聲，不敢光明正大地前去設宴就餐，還專門派小廝前去採買現成菜品，打包帶回府裡供家宴之用。
萬航早就考慮到這一點了，他讓師傅們把半成品菜和料包備好，每天以限量版發售——“快手菜”一時間被奉為流行！
總而言之，就算萬航短時間內不出現在人前，“樓外樓”中關於他的諸多故事也會被流傳下去。
早前他還聽柴奉一說起，有些士族大家的姑娘聽聞萬航出現在風雅閣，專門女扮男裝守在大堂，對手邊的姑娘旁敲側擊打探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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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在這皇宮大內的“嘉明殿”，天下間珍饈美味聚集的地方，“樓外樓”被一國之君特別提起，說沒什麼深層的用意他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還沒等他揣摩明白，小黃門已經搬來一把凋花大椅擺在下手位，與在另一端的趙構正好面對面。
推辭不敬，萬航恭敬道了聲“謝皇上”，走過去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不敢瞟，但是沿著鋪著繁花似錦刺繡的桌布，還是看到了坐在一側一言未發的少年。
他一手扶碗，另一手中拿著湯匙，利用喝湯的時間，眼光隨意一灑麼，就往這邊瞧過來。
與萬航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兩人微微一怔，都迅速擺正神色，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是這短暫的目光交匯，已被一頭的趙構全然收入了眼底。
他嘴角微微一扯，似乎打定了某種主意。
這時小黃門端著一個餐盤來到身邊，萬航連忙起身，俯身從他手中接過，又點頭道了聲“謝謝”！
這在現代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禮貌用語，卻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小黃門突然間無所適從，眼神慌亂地往後退去，站著不動了。
而在趙構和年輕人身後侍奉的小太監們，原本低垂的腦袋耷拉的更厲害了，恨不得學那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去。
萬航低頭看著鑲金嵌玉的托盤，眼睛不由地眨了眨，把托盤輕輕放在桌上之後，臀部一沉，剛要落座，就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氛。
他渾身的動作驟然一頓，大著膽子一臉莫名其妙地望向趙構，那富態的臉上神色極其複雜，但是更多的是狐疑和納悶。
而坐在一旁的年輕人好不巧地嗤然一笑，在空蕩蕩的大堂之內尤為響亮，萬航不由地看過去。
那年輕人雖生的一副少年模樣，但是劍眉星目，懸膽鼻，薄唇微抿，笑起來逗趣至極。
萬航還愣在當場，他站起身來，向趙構道：“請父皇恕罪，是兒臣失態了！”
父皇？
難道這位是……趙眘？
不不不，他現在還不叫趙眘，而是趙澤川口中的趙伯琮。
是趙構失去生育能力之後選中的繼承人之一，從六歲起便被養在宮中的“幸運兒”之一。
聞言，趙構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露出慈父一般的笑容，聲音清朗地道：“都坐吧！萬航，你也嚐嚐這宮裡的手藝，與你那樓外樓的相較之下如何？”
“草民遵旨！”
萬航心中一鬆，剛才似站非站，哽得脖頸都有些疼了！
此時坐下來，拿起金燦燦的湯匙，才注意到，這是一份小餛飩，旁邊還有一客小籠包。
只見那白瓷金絲碗中，清湯油花大約有七分，十來只小餛飩聚在一處，上面的蔥花漂浮著，熱氣雖不盛，坐下來之後，便可聞到雞湯鮮肉的清香。
他用湯匙微微攪動，小餛飩浮上來，薄皮裹著肉圓，形如初春農家簷下的雛燕，煎蛋細絲盤在底部，與小餛飩攪在一處，恰如一個燕窩。
盛起一個剛要往嘴裡送，才想到禮儀這回事。
他咽了一下口水，抬頭看看趙構，再看看那饒有興趣看過來的趙伯琮。
把溫熱的小餛飩往嘴裡一送，迫不及待咀嚼著，這薄皮滑嫩，肉餡調製的口感也剛剛好。
嚥下時不由地點了點頭，繼續盛起下一個，就這樣，在帝王父子倆的注視下，他把一碗餛飩吃完，還端起碗，把餛飩湯喝了個精光。
吃的過程中，他一直琢磨，對一種食物最高的評價，就是吃掉它！
何況這是皇家出品，自己若是不拿出點恭維之意來，怕是今天都走不出這嘉明殿了！
“如何？”趙構的表情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
萬航起身恭敬道：“回皇上，草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小餛飩！”
“哈哈哈，不誠實！”
萬航嘗著這雞湯的味道不同於一般的雞湯，清晨跟著廖匯榮從宮殿花園一路穿梭而來的時候，他瞧見過一種叢冠纓頭白毛烏爪類似於“烏雞”的動物。
此時餘味還在口中盤繞，不免想到這宮中是不是以那種烏雞做湯底……
烏雞，在我國是有悠久歷史的，唐代就有本《食療本草》中記載了烏骨雞治療新產婦疾病的加工方法。
在宋代也有本《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也提到過，“烏雞煎丸”可治療婦人百病。
剛被自己一口氣幹光的雞湯小餛飩，雖然看不到半片烏雞肉，但是他想在這宮廷之中，以極品素材做食療，應該不稀奇。
便恭身道：“回皇上，這一碗小餛飩，湯與餛飩一體，餛飩雖為主，但精華所在卻在湯。
草民剛才先食餛飩，已覺口腹之慾盡得滿足，但卻難捨湯對味蕾的挑逗，勢必要一口喝光，才心滿意足！
依草民愚見，這湯乃是世間罕見的烏雞所燉而成，色澤口感較之普通草雞，是雲泥之別……
恰如，恰如……草民與……”
“哈哈哈哈哈！”趙構撫掌大笑，“萬航啊萬航，朕算是明白了，你是如何做到死裡逃生的！”
萬航笑道：“草民能夠死裡逃生，全仰仗皇上暗地裡支援，不然就憑草民這草雞命，如今早就淪為一具枯骨了！”
“你小子！”趙構對這樣的恭維倍感受用，他轉向趙伯琮，“伯琮呀，這先生如何？”
萬航心中一驚，他說……先生？
莫不是自己這次被召見入宮，是一次考驗，考驗透過後就成為趙伯琮的老師？
老天爺啊！
這可不是他為自己規劃的路線，他是想悄**地進入器械所，研發新式火器，配合岳家軍的王牌戰隊——橫江軍的！
這要是入宮當什麼先生，豈不是要每日入宮，與那些人五人六的朝官們過招了？
再說，趙伯琮可是未來的“孝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