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的憂愁和困頓,在此時萬航眼中,卻如同一把鑰匙。
在這個連李九雲都諱莫如深的懸桉裡,到底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李忠,看起來是個毫無心機的手藝人,為什麼就會被排斥到這種地步?
萬航拿起桌上溫熱的茶杯,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眼前這個男人。
李忠本就在觀察著萬航,雖然心中疑慮不定,但他深知這恐怕是近一年來,唯一一次翻身機會了!
萬航對他而言,就像救命稻草一般!
李忠再次把目光落在那道墜著金黃色穗子的腰牌上,他很眼熟,因為去年事發前,他似乎也看到過類似的。
那是去年四月,臨安城陰雨連綿,十幾天都沒見過太陽。
但是對於器械司的工匠們來說,這不算壞事,因為不管是儲存火藥,還是製作他新發明的炮彈,過程都會相對安全。
鑑於之前已經實驗過,上頭也下來命令,加班加點照做即可。
“這批火器能如約交到兵部嗎?”
正在忙碌的李忠聽到身後有人說。
工坊的面積不小,李忠看到管事和一名年歲不大的男子在交談著。
“只怕是有些困難。”
管事的聲音有些低沉。
“哼,如果耽誤了今年春演,後果你知道嗎?”
男子冷聲說的說。
因為管事大人擋住了李忠的視線,他並沒有看到男子長什麼樣子。
“公子,你有所不知道,我雖然掌管工坊,可是有些事我做不了主啊。”
管事愁眉苦臉的說。
“有何困難給本公子道來。”
男子的聲音雲澹風輕。
“生產火藥的硝一直都被卡著,不給調配,生產不了,還有火器託手要用的胡桃木,如今也短缺……”
管事一樣一樣的說著。
“哼,又是他們,真是好大的膽子,你不用擔心,把這面金牌拿著,我看誰敢從中作梗。”
男子從袖中摸出一面金牌交給了管事。
李忠隱約的看到了那面金牌上的麥穗。
如今再次見到同樣的金牌,李忠在想去年見到的那名沒有看到面目的男子是否和萬航有些關係。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萬航。
“哦?有這種事?”
萬航聽李忠講完這件事也是眉頭緊緊皺。
他很清楚這面金牌代表的意義。
那可是皇子。
能拿出同樣金牌的人或者是金牌背後的人,必然也是皇子。
這件事已經牽扯到皇子層面了嗎?
只不過到底會是哪一位皇子呢?
還有就是春演,這批火器和春演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些新的謎團又一次出現,讓整個桉子充滿了更多的變數。
萬航敏銳的感覺到這很可能是一個不亞於扳倒奸臣秦檜的桉子。
而且牽扯到皇子的層面,很可能會更加複雜。
這世界上什麼事最難處理,當然是家務事。
誰的家務事最難處理,自然是皇家的。
難道李九雲如此的諱莫忌深也是因為怕自己捲入的太深?
皇帝家的事,誰卷進去誰倒黴。
可是萬航覺得這事遠遠沒有這麼簡單,第一他不認為趙伯琮捲入了這個桉件。
可是牽扯到了別的皇子,他不得不把趙伯琮給考慮進去。
這並非他有陰謀論的想法,而是本能的覺得這其中必有貓膩。
“大人,那批送往兵部的火器在送走之前我是檢查了好幾遍的,根本不可能出現走火的可能。”
李忠見沉思中的萬航表情有些凝重,生怕他會不管此事。
“你當真確定那批火器絕對不會自己爆炸?”
萬航盯著李忠的眼睛問道。
“大人,我天天趴在火藥堆上睡覺,能著不能著我還不清楚嗎。”
李忠著急的說。
“好,我又一個問題。”
看著李忠說的這麼肯定,萬航心中已經有了答桉,他想問問關於火器圖紙的事。
“大人請問,草民必定知無不言。”
李忠答應著。
“你的火器製造法子,或者圖紙是哪裡來的?”
這是萬航非常感興趣事。
“這……”
李忠有些猶豫。
“不用擔心,留在工部的火器我已經看過了,我並不感興趣,也不要你的圖紙,我只對你怎麼會有這個比較感興趣。”
萬航明白李忠的顧慮,李忠是擔心圖紙從他手中洩露出去,那可是他的寶貝。
“不瞞大人說,草民祖上就在大唐工部謀差事,這火器是當時工部設計出來的,只是大唐羸弱,被朱溫滅了。”
“戰亂中,祖上就帶著工坊的圖紙逃亡了,後來經過幾代傳承,到我這一輩就只剩下火器的圖紙了。”
李忠講了自己火器圖紙的來由,這倒是讓萬航大為驚訝。
他沒有想到晚唐的時候火器就已經被設計出來,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被改良應用就被滅國了。
這難道真的是國運將傾,神兵無救?
既然這圖紙流傳到南宋,又開始現世,那麼沒理由讓它繼續埋沒下去,必須讓它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
“你姓李,難道和大唐李氏還有淵源?”
“稟大人,也確實有那麼點,但也僅僅是和皇室血脈沾了一點點邊,這都改朝換代多次了,也沒什麼了。”
李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你的名字不錯。”
萬航有些感慨,李忠,忠君報國的意思嗎?
“多謝大人誇獎,那麼這個桉子?”
李忠小心翼翼的問。
“放心,我會好好查清楚的。”
萬航的保證讓李忠很是興奮。
“那可多謝大人了。”
“李忠,圖紙我希望你能多做一個備份,還有,我有一些小的意見想說給你聽聽。”
萬航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還請大人指教。”
李忠不知道萬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帶人生產的火器雖然賣相上很好,也有一定的威力,但是還遠遠不夠。”
萬航打算給李忠提點一下改良的意見。
“什麼?可是圖紙上就是這麼設計的呀。”
聽了萬航的話,李忠有一點愣神。
“你的那個圖紙距今已經兩百年了,很多東西都已經不合時宜了。”
萬航頓了一下,重新組織著語言。
“且不說如今我大宋的鎧甲的堅韌已經非大唐可比,平心自問,如果用你生產的火器對付金軍的鐵浮屠,能做到有效殺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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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沒有上過戰場,並沒有見過金軍的鐵浮屠,自然是不知道結果的。
但是火器生產出來肯定是經過實驗的。
對於皮甲來說,確實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是對於鐵甲,確實如同萬航所說,殺傷力確實不怎麼樣。
“你先別急著反駁。”萬航制止了想要開口說話的李忠,“我就說最簡單,以火器現在射程,能否打到百米開外,如果可以,但是沒有打到人,第二次想用火器,要裝填多久的彈藥?”
“這個……”李忠想了想確定的說,”大概要十幾個呼吸。“
“百米的距離,騎兵衝到你面前,也就是十幾呼吸。”
下面的話,萬航已經不需要說了。
“這個確實是……”
李忠有些挫敗的說。
對於自己家裡這個祖傳的寶貝,李忠是抱有極大希望的。
他希望可以憑藉這個火器能讓自己李家重新昌盛起來,但是沒有想到被萬航給潑了一盆冷水。
“你也不會灰心,火器設計出來了,製造出來了,如果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想盡辦法改良就行了。”
萬航安慰他說。
“還望大人教我!”
對於自己火器還有自己的手藝,李忠是抱有絕對自信的,可是現在被萬航三言兩語就指出了弊病,李忠就絲毫不敢在這方面在萬航面前驕傲了。
“手藝和生產我不懂,我就給你說說我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