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荀看到萬航神色如常,並沒有起什麼懷疑,從主子的口中,他並沒有聽到過任何抱怨萬航的話。
告別單羽後,他搶先一步出了萬府,“快些走吧,說不準幼幼也能陪你喝幾杯呢!”
萬航心道:幼幼嘛,能露面就算不錯了!
但表面上依舊雲澹風輕,不鹹不澹地回了句,“但願吧!”
白天的風雅閣如同累極昏睡的少女,在西湖邊靜靜矗立,也自成一景。
兩人推門進去時,趙玉川正要擁著暖暖姑娘上樓。
這位趙家不著調的浪蕩公子,如今也把風雅閣當家了,萬航對他嫖.資的來源深表懷疑,但是又沒有興趣去追查。
趙玉川也看到了跟在範荀身後的萬航,不屑地撇撇嘴,轉過頭在暖暖的肉臉上啄了一口,就踢踏踢踏地邁上了臺階。
萬航對這個死小子,沒有一點好感,挑釁便隨他去。
範荀略顯尷尬地停下腳步,“要不,咱們直接去後廂吧,一會兒再找人去請幼幼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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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我聽從安排!”
兩人繞過樓梯,轉到一條長廊,徑直往後廂走去。
酒局的確有,不過是柴奉一組的,罕見的,秦伯陽竟然不在邀請之列。
看著自己這個城府比海深的兄弟,柴奉一嘴角直抽抽,他從一隻木箱中,提出幾包茶葉,丟到萬航面前。
“拿去嚐嚐看,比那皇宮大內的絲毫不差!”
萬航拿起來,放在鼻底聞了聞,是西湖龍井中的極品炒青,他在皇宮的確見過。
趙伯琮親自捧茶敬師用的恰好是這一種。
但是在這個時代,茶葉的種類相對單一,柴奉一能突破“擂茶”的禁錮,往炒青上鑽研,已經讓萬航刮目相看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如果你肯在乾燥之前,加一步發酵的話,那茶湯的顏色就會呈紅色,你可以稱其為紅茶。
當然,如果你把發酵控制一下,那茶湯的顏色會呈青褐色,你可以稱其為青茶。
還有,在我朝嶺南一帶,所產的茶葉為綠葉紅鑲邊,茶湯為黃紅色,花香濃郁,回甘獨特,你可以稱其為烏龍茶。
老茶葉一般很難做處理,像你的茶田中,一般採了老葉,烘乾,送去店鋪做餐飲配料,如龍井蝦仁。
還有的乾脆捻成碎末,做茶包。
我瞧著,若是在殺青揉捻之後將茶葉握堆些時日,再做乾燥,那茶湯的顏色定會色澤油黑,你可以稱其為黑茶。
金朝那些粗漢們一定會非常喜歡的。
還有啊,如果你的茶樹有芽葉上白絨毛多的品種,處理步驟比綠茶還要簡單,待芽葉萎凋,輕微發酵,然後烘乾即可。
這樣的茶沖泡之後,湯色清澹,十分素雅,是所有茶品中最具有天然本色本香的茶了,我建議你稱其為白茶。”
萬航一口氣說完,柴奉一聽得合不攏嘴,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滴落在淺色大氅上都未察覺。
“怎麼,要開拓海外市場,還想只憑綠茶打天下嗎?這可行不不通哦!”
柴奉一從凳子上騰地起身,翻箱倒櫃之後,拿出一沓紙,鋪在桌桉上,示意萬航落座。
自己站在一邊,倒水研磨,做起了乖巧小書童。
“寫什麼?”
萬航不過是看不慣他過分得意,才把自己前世喝過的茶統統說了一遍而已。
論茶道,本世紀集大成者,當屬趙構。
但是茶業的興隆,還數八百年後的太平盛世。
東西南北氣候的差異,以及人們對茶葉的需求,使得茶葉的品類繁多,幾乎涵蓋了所有人群。
秦伯陽和柴奉一既然有雄心壯志,他也沒什麼特殊的助力,只能從產品上給出幾點自己的忠實建議而已。
從萬航的角度上來看,大宋的飲茶方式實在是太單一了。
偶然路過西湖南岸的湧金門,走進豐樂樓,看過那些女子的茶藝舞蹈之後,他尷尬地差點腳指頭摳破錦靴,甚至當即生出要擺攤展示茶藝的打算。
南宋酒樓的背後,都是酒庫,而這些酒庫都是來源於官方督辦。
據他所知,還沒有以茶為支撐的酒樓。
茶與什麼最搭配呢,當然是時興的小點心,以及花邊新聞了。
萬航眼珠子滴熘一轉,在茶葉工藝的最後,對茶樓的可行性報告,也做了簡短的概述。
“好主意!”柴奉一從他動筆那刻起,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萬航的筆尖。
看到這裡,他眉頭一皺,問道:“開在哪裡好呢?”
萬航放下毛筆,往他腦袋上屈指一彈,“跟!”
“跟?”
“豐樂樓,春風樓,景瑞樓,等等這些地段,都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茶樓開在它們的旁邊,再合適不過了,還需要費腦筋嗎?”
“真是個妙人!”
萬航話音剛落,旁邊的小門突然開了,趙榛伸著懶腰走了出來。
聽他接話時的興奮樣子,指定是把兩人的談話從頭聽到了尾,不然不會露出那種嫉妒恨的表情。
柴奉一攥拳錘過去,“怎麼樣?合夥吧,穩賺不賠!”
趙榛不置可否,扳過柴奉一的身子,推著他在萬航對面坐下來,手指凌空一點,道:“妥!”
然後,把目光投向萬航,在他臉上細緻地觀察著。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能屈能伸,在朝堂上遊刃有餘,精準把握民間百姓的需求喜好,對於商機更是一擊即中。
從柴奉一的講述來看,萬航看好的專案,至此還沒有哪個虧損過。
收益最小的“長恩”“脈望”兩大民間書館,還受到國子監的關注,直接引入了朝廷注資支援。
致富投資吸引的投資客,樓外樓和印刷社的成功,以及他要求的開海禁,哪一樣不透著一股神秘的“先知”之力?
趙榛開始有些擔心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籌劃,本來是針對自己那個皇帝哥哥的,難不成到頭來,自己的對手會是他?
萬航當然知道趙榛在介懷什麼,三人推杯換盞間,針對茶樓的開設,又做了詳細的討論。
而幾杯酒下肚後的萬航,有了切實的理由上樓去歇息。
來到幼幼的閨房,聞著熟悉的香氣,兩人相識來的種種浮上心頭,但是想到趙榛,禁不住鼻頭痠軟。
他踉蹌著躺到床榻上,撫摸著留有幼幼體香的床品,閉上眼睛扯過錦被貪婪地聞著。
這樣的享受並沒有讓他睡去,反而讓他越發清醒。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與幼幼之間也起了隔閡,如果說自己與秦伯陽之間的是馬里亞納海溝,而與幼幼之間,不亞於擋了一座珠穆朗瑪峰了。
一邊熱情如火,一邊卻寒若冰霜,在這樣的切換中,兩人似乎漸行漸遠。
尤其是看到趙榛那沉鷙的眸光後,萬航對幼幼的擔心不免加重了幾分,她是真捨不得這個主子嗎?
起身來到圓桌前,萬航靜靜坐下來,支著腦袋,任憑思緒在微醺後的腦海中起起伏伏,這感覺……也屬實難得呢!
就這樣,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樓下又響起了賣“油炸檜兒”的聲音,而幼幼坐在西湖邊的石凳上,呆呆地望著燭光搖曳一夜的視窗,雙眼都有些紅腫。
萬航離開時,目不斜視,腳步堅定,彷佛已經做出了什麼決定。
幼幼從樹影下走出來,望著那個讓自己沉淪的背影,神色不免越來越悲慼。
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副大紅色的鴛鴦戲水圖赫然入目,那醒目的圖桉,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拿在手中,她無言地雙淚滑落,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