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金國的人？
金使被人12個時辰不間斷地監視在館驛內，如果他們有出格的舉動，萬航早就得到訊息了。
除他們之外，其他金人都在探事司的嚴密監視下，根本用不到自己去好費人力。
臨安城內，究竟還能有誰會如此關注自己呢？
萬航站起來，在堂中來回踱步。
“渡之，會不會是那些世家幹的？他們最近打聽你的訊息，可謂是盡心竭力！”
嶽雷遊走在外，小道消息自然是聽過不少。
萬航搖搖頭，“不排除他們有這個心思，但是我們的情報組織除了李寶，你我，屠術之外，誰都插不進來。這可不是單靠銀錢就能辦到的事。”
嶽雷深以為然，“也對，他們如果要對付你，大可以買通些朝官，對你進行彈劾！”
彈劾？
這個詞讓萬航眼前一亮。
上次捲入彈劾事件，還是因為工部尚書嚴良，那時候他被彈劾的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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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航的心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名字。
他重新坐回椅中，把密信點燃，放進痰盂中看著它燃燒殆盡。
“有數了？”嶽雷對他的表情瞭如指掌。
萬航不願意相信是那個人做的，因為如果真是他，那可真是其心可誅了。
他模稜兩可地搖了搖頭，“不確定。”
……
明州城。禪院塔樓。
為了方便柴奉一喝茶，取暖，冷月特意把寺裡的令一隻閒置爐子也搬了上來。
這樣，兩人對飲時，就都不會冷了。
趙澤川從團墊上起身，望著城內白茫茫的天空，內心煩躁不安。
他有個毛病，心裡若裝了事，便坐不住。
越是煩躁，來回走動的速度就越快。
柴奉一無奈地扶額，“長纓啊，你在這麼晃下去，只怕這塔都要叫你晃斜了！坐下來，喝茶！”
這是柴奉一確定要帶回臨安的新品種，炒制的工藝改進後，口感色澤已經提升了幾個檔次。
按照他對臨安口味的瞭解，這一款一進茶樓，必定會引起茶客的議論。
所以，他特意在炒制時，動了動小心思，做成了三個檔次。
首先在價位與口感上，尋找出最優價效比，然後再藉助文桉和茶客們的評價開啟局面。
趙澤川看都不看，冷臉道：“喝喝喝，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喝茶？”
柴奉一粲然一笑，挑眉看他，“長纓兄，此時此刻，這場貿易戰我們已經贏了！”
這就如同一場考試。
有些人在結束鈴聲響起之前就交了卷，恰恰說明，他功課做得好，考試成就一般差不到哪裡去。
反倒是那個拖到後面再交卷的，可能被某個題難住了，還剩下後面不少題目沒做完呢！
趙澤川卻不以為然，他指著窗外，焦灼道：“你瞧瞧，那幾個商行到如今還沒有降價，怎麼能說我們贏了？”
柴奉一知道自己的言語不夠分量，於是拿出了萬航的密信。
“什麼東西？”
趙澤川都都囔囔，一臉嫌棄地接過來，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北方大雪來臨。
“就這？”趙澤川氣急敗壞地把密信拍在桌子上，說道，“這下不就更遭了，大雪一來，糧食不是還要繼續漲價嗎？”
柴奉一品了一口茶，體會著別樣的回甘，滿意地放下茶盞。
心中暗罵這人腦子裡怎麼只有肌肉，嘴上卻只說，“且等著看看吧！”
……
北方大雪將來的訊息，也傳到了李浩熵的耳朵裡。
“你說什麼？下大雪？”他踢開被子，一骨碌爬起來，喜出望外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在他的心裡，糧食的銷售與災難是分不開的。
因為李家的發家史，他也非常清楚。
不管是天災人禍還是國難，哪裡有衝突，哪裡就會有商機。
李家人的嗅覺，都對銀錢的味熟的不能再熟了，任憑朝代如何更迭，撈錢的套路都在核心。
自從小商行搞平價限購，這麼多天以來，李家關聯的商行幾乎都未開張過。
他們就像是一隻貔貅，吃進來的全都裝進了肚裡。
可是生意場上，最重要的是流通，商品也好，錢財也好，只有流通起來，才能帶回來更大的利潤。
一旦成為死物，這錢物就失去了賺錢的靈性！
但是李浩熵只知道前面的生意經，卻不曉得流通的重要性。
囤積居奇，是一場豪賭，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及時止損才是上策。
可憐他如今深陷其中卻不自知。
“這天寒地凍的，只要明日道街上喊一嗓子，百姓們知道雪季來臨，還不是得乖乖囤糧過冬？你們照做。”
夥計們沒什麼決策權，為了混口飯吃，也只好應下來。
李總管來的時候，夥計們都已經離開了。
看著李浩熵喜上眉梢的模樣，李總管怔了怔。
“李總管，咱們的機會來了！”他咧嘴一笑，得意道：“只要我們度過這點時間的難關，等朝廷莫名其妙弄來的糧食賣給金國賣的差不多了，國內一準還得缺糧。
到那個時候，我們李家就是他們的救星！
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挺住，熬過去！”
說完，他為自己的英明決策鼓掌，恨不得大吼一聲，“我真是個天才！”
但是這番豪言壯語，卻沒有引起李總管與他共情，倒是他的眼神，像看一個大傻子一樣看著李浩熵。
嘴唇囁嚅著，心中有好多話要說，但突然不想說了。
轉身回到自己房間，李總管關上房門，趕忙寫了一封信，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的人務必儘快送回李家，親手交給家主。
第二日，夥計們依計行事，可是任憑他們怎麼扯著嗓子喊北方下大雪的訊息，幾大商行門前依舊一個人影都沒有。
甚至有人乾脆繞道走，那幾個商行彷佛成了百姓們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段。
這完全出於李浩熵的預料，他一手打掉桌上的杯具，吼道：“這明州城的百姓難道都不想過日子了嗎？放著我們這麼好的糧食不買，到底在想些什麼？”
心頭的鬱悶無法排解，接下來的日子裡，李浩熵終日與酒為伴。
手下的夥計們想勸卻又不敢，就連李總管也沒再來過了。
這天，一個夥計終於鼓起勇氣，為他扶正酒罈後，小心翼翼稟報。
“公子，明州城外露天堆放的糧食，因為近期溼冷的天氣持續不斷，已經有一些發生黴變了！”
李浩熵醉醺醺，隨口道：“黴一點算什麼！我們李家江山別的沒有，有的是糧食，你是第一天在李家當差嗎？大驚小怪！
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
夥計無奈搖頭，轉身拂袖離去。
李浩熵鬱悶至極，以往他看父親操盤，那叫一個諸葛在世。
無論坐鎮哪裡，哪裡不日便會成為李家的囊中之物。
明州城的這些勢力哪裡來的，還不是十幾年前，靖康危機發生時，父親親自拿下來的嘛？
本以為來這裡，會一戰成名，成為他收服人心的投名狀。
沒想到，真到自己來掌控全域性的時候，一切竟然會變得如此艱難。
他恨不得糧食能說話，告訴他，到底要他怎麼做？
李總管知道訊息後，差點被一口米飯嗆到背過氣去。
他放下飯碗，直奔李浩熵的住處，“公子，當務之急，是要把那些糧食轉運到附近糧倉中去，實在不行，租借一些倉庫也使得。”
到這個時候了，顏面有什麼重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浩熵只顧仰頭灌酒，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面對這樣的少主，李總管急火攻心，臉堂都變成了暗紅色。
他跺著腳，想要分辨什麼，可終究是白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