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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以身飼虎

秦伯陽輕咳一聲,馬車竟往前走去。

“咦,秦公子,伯陽,我還在等我朋友,他們一會……”

萬航自是吃驚不小,剛才分析自己處境時,還料想這種拐帶人口的事,不會發生,沒想到喝口茶的工夫,自己便做不得主了。

他不擔心範荀,那小子定會以為自己吃悶,四處隨意走動走動。

屠術就不同了,他受李寶託付,如今自己失了蹤影,定會焦急如焚,少不了著急忙慌地跑回趙府。

假若鬧到人盡皆知,趙侍郎一旦出動刑部尋找自己,就不得不暴露自己與趙府的關係。

秦檜視主戰派如同眼中釘,趙侍郎把自己兒子放在楊沂中眼皮底下,這才堪堪逃過他們的審查,若是再次入爪牙的眼,再置身事外就難了。

秦伯陽呵呵一笑,澀聲道:“渡之怕我怕的緊,定是聽到不少坊間傳言,

我秦府如今是眾失之的,交個朋友都被人避如蛇蠍……

放心吧,我在你馬車旁留了人,他們會知曉你的去處的。”

沉默少許後,萬航道:“如此便謝過伯陽。只是,我們即將去往何處?”

令人納悶不已的是,初次見面,與他的隨從起衝突的是屠術,救他的也是屠術,被盯上卻是自己。

難不成僅僅因為自己半真半假的一句致歉,就被盯上了?

還是說,原主無賴與這秦熺有些什麼瓜葛?

這個念頭讓他心中凜然,無論自己如何絞盡腦汁,都沒有從原主的記憶中尋到些蛛絲馬跡來。

聽到萬航的問詢,秦伯陽不急著答話,端起桉几上的茶壺,為兩人續了茶,這才把目光投到萬航的臉上。

“渡之來到臨安城多久了?都去過哪些地方?”

誠摯的話語中,讓人如沐春風,倒是尋不出什麼端倪。

馬車已經繞過西湖,已經過了清波門,萬航低垂著頭,生怕盯著趙府方向時,露出馬腳。

“不過五六日,原本是要投奔親戚,無奈尋之不得,許是在家鄉聽錯了口信……”

原本想把自己的遭遇編造的悽苦些,最好令聞者落淚心生憐意,可是低頭注意到自己錦袍新履,無論如何也不像落魄之人。

當即斷了話頭,抬頭望著秦伯陽,但願他不會往深處著想。

秦伯陽點頭,順著他的話頭道:“如此想來,渡之一時倒無去處了?”

“實不相瞞,伯陽,我與方才倆小哥投緣,攀扯了些關係,在大理寺謀了個閒職,明日便有去處了。”

他刻意把“去處”二字咬得極重,唯恐這人腦門一熱,把自己拉進秦府,一入虎穴,一切計劃就都無法施展了。

但在權柄在握的秦伯陽看來,萬行的謹小慎微是礙於他爹的權勢,突出自己的職位是為了不想讓自己低看他。

萬航此時的拘謹,無意間博得了秦伯陽的好感。

天下人誰不想與秦府攀上點關係,就連岳飛的部下,見到父親時,都親自遞來“投名狀”,表示自己與岳飛徹底劃清界限。

更讓人嗤之以鼻的是,一個叫做“姚嶽”的。

聽聞他在靖康之亂逃離關中後,來到臨安中了進士,深得岳飛賞識,並留他在軍中參謀效力。

因著岳飛母親姓姚,父親姓岳,此人名為姚嶽,相識實屬緣分,對他更是關愛有加,視為親信。

可前日,這廝厚著臉皮登門拜謁,竟然向父親提議,以嶽州為“判臣”岳飛故地,且與之同字為由,建議改嶽州為純州。

父親雖有意拉攏岳飛餘黨,但沒成想寡廉鮮恥者如此之眾,賣主求榮的渴望程度如此之深。

不免聯想到去歲,岳飛被投入大理寺一事。若不是他手下大將,個個虛意逢迎謀求上位,又何以落得那般下場。

岳家軍前軍副統制王俊,第一時間跳出來,親自指認岳飛岳雲父子授意他謀反,隨後嗅到其中味道者紛紛跳將出來。

比如王貴,被樞密使張俊一點就通,聯合姚政,龐榮,傅選等在王俊的誣告信上簽字畫押,證明岳飛兵臨開封實為坐擁重兵,意在指使張憲據守襄陽,伺機謀反。

秦熺對這樣的供詞都不相信,何況官家?

左不過是些趨炎附勢之人,窺斑知豹,知曉官家除去岳飛的決心,這才順水推舟,做出那些疑雲密佈的“鐵證”罷了。

出賣救主之人,哪堪得大用?

饒是王貴此人巧舌如黃,被免去兵權後,父親隨意為他“求”了個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的虛銜,便打發了,令他閒賦在家。

秦伯陽從小便在秦府耳濡目染,哪些人懷揣什麼心思踏入秦府的大門,他聽到腳步聲便知。

只要那人開口,三句話便能揣摩出他對官職的要求。

像三人這般見到秦家豪華車架,依舊據理力爭,討個公道的,在整個臨安城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尤其是這位白衣小公子,無論扶遊聲調如何變化,他俱是一臉沉靜。

哪怕是拉勸自己小兄弟時,也無備亢之別,秦伯陽手指挑簾觀望時,被他深深吸引地挪不開眼。

這雍容氣度,在浮華如斯的臨安,哪裡再去尋呢?

眼下問及他處境時,卻急忙言及自己的差職,生怕教人誤解他是要開口討要般。

看著他拘謹的模樣,秦伯陽笑出聲來,“渡之,大可不必如此緊張,人人都道我秦伯陽跋扈,但強行拉人上位,我還是不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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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航也裝作忍俊不禁,連忙俯身致歉。

“伯陽兄,是渡之狹隘了!”

周遭已經冷了下來,萬航摩挲著細膩絲滑的茶盞,心裡忐忑不安。

秦伯陽依然沒有告訴他答桉,馬蹄噠噠,時不時傳來扶遊呵斥馬兒的聲音,似乎不是太熟練的緣故,車身搖來晃去。

盞中茶在車輪顛簸下,潑灑出來,濺入地毯中就不見了。

秦伯陽似乎見怪不怪,搓著檀珠的手依舊從容,掃了一眼地毯上的茶漬,又朝萬航微微一笑。

摸不清他接納自己的關鍵之處,萬航絲毫不敢大意,既不敢露一絲諂媚之色,更不敢浮現丁點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