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陰山今年的雪,好像比先前來得要早。”
心中擔憂自家道侶安危,花姓女修打坐了兩個時辰後,就自收功。
只見她踱步走至陣法邊緣,仰頭觀望會兒天色,柳眉暗暗皺起,自言自語道。
“怎麼,這山上的雪來得早晚,還有什麼說頭兒不行。”
謝端陽法力悠長,遠勝於她,幾乎沒有什麼消耗,只是調息一個周天就已經恢復滿盈。
聽她這麼說,不由好奇詢問出聲。
“其實也沒什麼。”
女修收回視線,轉身搖頭。
“只是大陰山左近的氣候,極受山中陰氣影響,今天雪來得早又如此大。
山中環境怕是糟糕,那些妖獸什麼的不會太安分。”
“難道連結丹以上的妖王都會驚動不成?”
謝端陽隨口說道,倒也不怎麼太過看重。
因為靈智緣故,妖獸除非身具什麼特殊血脈同天賦,否則實力普遍要比同級修士弱上不止一籌。
這種弱,是全方面的。
若非如此,方才築基中期的韓立當初也不能藉助套陣法,輕易將四級巔峰的金背妖螳生生困殺。
但到了八級化形之後,情況可就有些顛倒過來。
能夠修至如此地步,妖獸或多或少都有些血脈傳承。
肉身經過‘數百上千年妖氣浸潤祭煉,全然不輸頂階法寶,還有特有的天賦神通。
再加上化形後神智大開,不會再蠢笨地輕易被引入陷阱當中。
化形妖獸與之下的妖獸,差距簡直比人與豬之間的差距都大。
甚至,那些靈智未曾大開的妖獸,根本就不被他們視為同族。
金背妖螳已然結丹,血脈也已激發,即便裡面也有幾頭五六級的妖王,謝端陽也全然有資格不放在眼中。
“那倒不至於,這種妖王都是有勢力範圍的,不會輕易遠離老巢。”
花姓女修搖搖頭,臉上浮現出幾分發自內心的畏懼。
“不過除去妖獸外,大陰山中還有一個結丹級數的鬼王,據說乃是死去的法士陰魂所化。
雖然沒保留多少前世記憶,但是性情奸詐,而且原身的靈術神通是繼承了十之六七,遠比妖獸來得難纏。
這頭鬼王在大陰山中雖有老巢,但卻時常率群鬼巡遊,最喜一攝生靈魂魄煉入己身。
大陰山中陰氣濃郁,在這種天氣它所能發揮出的實力不會削弱,反有極大加成。
我們第二次進山的時候,就曾遠遠看見過它的鬼王儀仗……”
說到這裡,花姓女修忍不住打個哆嗦,同時不自覺壓低聲音。
顯然對鬼王畏懼到了極致。
修士們修長生之道,大多相信有著天地輪迴存在。
身死固然可怕,但總還有一線投胎轉世,甚至再次踏上修行之路的可能,不至於讓人過於絕望。
但是被那鬼王吸食煉化魂魄的話,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徹徹底底絕了輪迴之機。
顯然,此女就是比較相信這方面的修士之一。
“鬼王啊,那確實有些難辦。”
謝端陽摸摸下巴,鬼靈門雖然擅長驅鬼役妖,但本身也不是走的陰鬼之道,而是正宗魔功。
鬼修之道差不多算是最為艱難了,甚至還要難於山林野獸開靈化妖。
即便是元嬰修士,倘若心志不堅,又未提前蒐集過鬼修相關功法典籍,身死隕落後也極難轉化為鬼修。
而且剛踏上陰鬼之道時,神通與法體也屬實孱弱,很難奪人性命。
除非恰好覓到塊上佳陰氣之地,滋養吞吐,慢慢壯大凝實鬼軀,短則數十年,長則過百年。
不過一旦鬼道初成,神通威能也屬實非凡。
不僅身軀無有實體,沒有要害,可以任意在虛實間轉換,而且天然覺醒數種天賦神通。
除去雷法、至陽之力外,幾乎不為任何法力所克。
而結丹,便是陰鬼之道中至關重要的分水嶺。
它無有實軀,那麼金背妖螳就很難對其造成致命殺傷。
如果此地鬼王真如花姓女修說的那般,甚至回想起前世道法的話。
那麼在大陰山中,即便對手高過它一個小境界,也未必能夠穩贏。
不過嘛,究竟如何,還是要遇上後打過才知道。
想到這裡,又問了花姓女修幾句關於鬼王的具體資訊。
哪怕對方出現的機率不大,但既然知道有這種威脅存在,不打聽清楚,提前做好準備,也與他的脾性喜歡不符。
只可惜對方知道的也實屬不多,他們上回遇見時,已經是破陣失敗,隊伍損折不少的時候。
那時候滿腦子只想著儘快離開大陰山,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以免引起對方注意,又哪裡敢做其它動作。
她告訴謝端陽的那些,其實還是他們後來回去聯軍駐地後,翻閱卷宗再向人打聽後方才知道。
虧得謝端陽並未抱太大期待,所以也不算失望,拱手道謝後就自重新返回坐定。
一面調息,同時準備起幾樣針對性的物事來。
“若是封印頭鬼王,煉化其精氣。
這兩樣東西說不定就有立地成為法寶的指望。”
謝端陽撫摸著紅繩上的骨珠,暗暗念道。
血河旗、白骨舍利,分別是昔年血靈白骨道的兩樣根本法寶。
血河旗擅於放出血河,將敵手困住,掠奪對方精血,煉為血鬼。
白骨舍利則是擅於吞噬煉化骨中精華,令其越發堅固,無物能傷。
不過,這並非說兩物就只能攫取精血骨骼。
事實上更準確來說,它們是擅於將吞噬煉化的精氣,轉化為血河、白骨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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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血肉精華,亦或者生靈魂魄,對其都是極大的滋補。
邪門之處,絕不在所謂的萬魂幡、五子同心魔之下。
如果他真能收攝擒拿下那頭鬼王,兩物還真有幾分可能成就法寶。
畢竟是魔道法寶,同功法一樣,講究得就是個方便簡單,以殺成道。
不過,也就只是想想了。
不說謝端陽能否擒下鬼王,就算成功,也不敢輕易以這兩物煉化它。
畢竟魔道功法進展神速的同時,隱患亦是不小。
這種邪門法寶,即便是原本主人,一旦壓制不住,恐怕都會造反噬主。
何況根本大法並非是“血靈大法”的謝端陽。
不過……
好在謝端陽手頭好東西屬實不少,很容易就想到了其它策略。
簡單打入血河旗或者白骨舍利中都不妥當,但若是事先以琉璃燈催動佛火將鬼王削弱到極限。
淨化掉它一身陰氣道行的話,就不一定了。
這佛光佛火,對陰鬼的剋制之力也未必就比雷法來得小了。
只是到底要不要如此做,謝端陽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畢竟琉璃光明燈的威能,主要就在於其中的那顆舍利,力量總是有限,用一次就少一次,也就少了張關鍵時刻的救命底牌,
何況,這門琉璃光明燈出身佛門燃燈佛宗,乃是謝端陽打算拿來取信對方,謀奪“金剛訣”的關鍵信物。
如果要是耗盡其威能,說不得就會影響到進入大晉後的計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真到了生死關頭,總不能留著不用。”
謝端陽收攝心念,打定主意。
自家性命,總是比任何寶物都要來得珍貴,而且即便藉此混入燃燈佛宗的事情有所反覆。
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到了大晉自有解決之道。
主意一定,謝端陽便自沉入空澈定境,一思一念,一呼一吸,行功越發順暢。
大陰山左近修士稀少,靈氣也算充沛精純。
雖說其中混有陰氣,即便築基修士也不能長久吸食,否則會影響本身法力,侵蝕肉身體魄。
但是謝端陽卻是全然不受影響,陰氣方自流入經脈肺腑當中,但被本命真火煉化無形,複本還原為純粹靈氣。
進展甚至比在風行部中租住的洞府還要快上三分。
一路行來,謝端陽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純粹的修行過了。
不知不覺,就多搬運了幾個周天,待到第二天黃昏時方才結束。
長長呼出口濁氣,雖然法力沒有確切增長多少,但謝端陽自覺神清氣爽,心神處於一種奇妙的靈動狀態中。
對萬事萬物的感應,都敏銳了一絲一毫。
只可惜,這種狀態難以久持,不過盞茶時間,就已經徐徐退散。
“倒也算是塊風水寶地,只可惜我不能再次久待,否則將法力打磨到築基頂峰的話,倒也不錯。”
謝端陽暗自念了一句,也沒多少可惜,徹底收功起身。
金姓男修同黑狼已經打探歸來,神色瞧著都不錯。
“鐵道友,我們運氣不錯。”
黑狼用嘴咬開瓶塞,狠狠灌下去口烈酒,神情很是有些振奮。
“前線抽走了半數的法士,對這裡的巡查就松了許多。
而且他們兩日前剛剛來過這裡,最起碼十三天之內都不會再從這裡過。
再拋去路上時間,也就是說我們足足有九天的時候可以盡情破陣……”
口中說著,黑狼抽出根與青狼彷彿的爪形利器,在地面上塗塗畫畫,講解著山中地理還有可能遇到的難纏妖獸。
“不,沒有九天。”
金姓男修摸出塊獸皮,緩緩摩擦著長刀,不緊不慢道。
“今天的天氣有些反常,路上應該比以前難走,我們得多留出一天時間來。”
“八天的話……”
謝端陽低下頭,默默計算半晌,給出個令所有人都興奮的答桉。
“應該也足夠了。”
“鐵兄,你此言當真?”
黑狼咽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地追問道。
也難怪他如此。
他們被攔在這古怪大陣前可是有好些次數了,上次花費大代價帶了數顆天雷子,差點招來獸潮,都未能成功。
多多少少,已經有些心理陰影了。
如果謝端陽謙虛下,說只有六七成把握,他倒是還會更相信些。
表現得過於篤定,反而令其心中沒底了。
“除非洞府原主人是真正的陣道大宗師。
除去紅羅網陣外,又在內部暗藏了套厲害殺陣,兩相嵌合。”
謝端陽豎起根手指,用平靜但有力的聲音回答道。
“那不可能。”
花姓女修等人連連搖頭,雖然他們對陣法瞭解無多,不能確切判定謝端陽所謂的“陣中藏陣”算是什麼水平。
但他們也清楚,結丹修士,又是陣道大師的話。
不論放在慕蘭,還是突兀,都真正算是一號人物了。
不可能如此默默無聞,只有個假丹修士前來尋寶。
不管怎麼說,謝端陽這話總是又給他們提了幾分精神,勁頭十足地討論起進山後的具體行程來。
他們果然對大陰山十分熟悉,沿途何處,有著哪種妖獸毒蟲的巢穴,以及如何避讓或者剋制,都清清楚楚。
在他們口中,往往三兩樣低階符籙或者簡易藥物搭配用來,就能起到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
大陰山環境特殊,許多妖獸毒蟲在外面都不存在。
是以這些手段外面也少有人知曉,多是部族聯軍多年來巡查時積攢下來的經驗。
對此,謝端陽倒是樂見其成。
能夠節省幾分法力,避免與妖獸廝殺,總是件好事。
其實這些,在出發前他們就已備妥,他們現在只是重新確認下而已。
未花費多少時間,就已清點完畢。
做完這些,已經臨近深夜,五人不再說話,熄了篝火,各自找好位置閉目安歇起來。
等到了山裡,可就沒現在這麼好休息的機會了。
黑暗山洞當中,一片寂靜。
當然,除去謝端陽藝高人膽大外,其它幾人要說歇息得有多安穩,那也未必。
估計都在肚子當中盤算權衡利益得失,評估風險收穫。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五人就已陸續起身。
天公還算作美,經過一日兩夜的肆虐後,風雪雖然沒有止息,但終於有了減小的趨勢。
這比起風消雪停,其實反而對他們還要有利。
畢竟在風雪天氣中,妖獸尋常也不會出來。
“鐵道友,你雖然修為不足,但先前沒來過大陰山,又是破陣的關鍵,還是在隊伍中間為宜。”
黑狼環視一圈,首先發聲。
“我與金道友在前開路,至於花道友同我二弟,就在後面壓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