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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生死追擊

李恪所在的疏林,其正式的名稱應該被稱為護道林,大概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行道綠化。

關於這個思路的首踐人,歷史上早不可考。但不容辯駁的是,它的誕生必然與大秦道路交通的極度發達有不可拆解的關係。

大秦的野望是把道路鋪遍整個天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必然會遇到很多極端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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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沙漠、密林、河流,等等等等……

其中河流是道路體系的結點和拐點,那是因為大秦還沒有成熟的造橋手段,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咸陽灞橋,依舊是一系列浮橋的總稱。

至於剩下的,包括沙漠在內,沒有任何地形能夠迫使道路改道或斷頭,唯一的區別,就是這些能夠起到養護作用的護道林。

沙漠的護道林主要為了遮蔽風沙,所以栽種的樹林寬卻不高,樹種的枝葉無法茂盛,但樹冠必須夠大。

樹林的護道林恰恰相反,高且窄,主要的目的是阻擋森林閉合,偶爾落進道上的樹種大體上勿需擔心,因為夯土有專門的配比,可以有效控制喬木或者灌木在道路上生根發芽。

與此二者相比,草原的護道林要求就高得太多。

深秋時節草種紛飛,多是賤養好活的物種,一點縫隙半場大雨,就足以讓草籽生根。

如此不消幾年,路面就會被破壞殆盡。即便路基能夠保留,充其量,也只是一段硬一些的草場罷了。

所以草原護道林不僅要寬,要密,還要在植株搭配上下些功夫。

大秦對草原護道林的標準是縱深二十五步,樹種高低無礙,但每五步需栽植一排灌木,大小與常人等高。

這樣的結構能夠組成上下交錯的濾網,草籽便是再擅鑽營,也很難連著穿過三道攔網,落在道上。

這也是李恪選定的掩護。

他一直在護道林的中近夾道,也就是靠近道路的第二層行進,兩側皆是近人高的灌木,地上又少見草叢,平整、乾爽,而且安全。

只是擅泳者溺於水,好謀者亡於算,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在那些追捕者面前暴露行蹤。

李恪第一時間就舉起了臂,左手平舉右手擊發,猛地一按機簧,才想起自己忘了拔掉保險……

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失誤,對面便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呼喊!

“上掾,賊人在此,賊人在此啊!”

這時候再行射殺已經毫無意義,反倒是保留一枚弩矢更為珍貴。

李恪強行按奈住把對方釘在樹上的衝動,錯開此人,發足狂奔。

蹲著的人試圖阻攔,起身拔劍,慌忙間卻被腿彎的犢鼻絝絆倒,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地上。

就這般兔起鶻落,狂奔的李恪消失於林間,縱馬的曹迪疾奔至當場。

“人呢!”

“東……東向!”那人捂著鼻子掙扎起來,滿臉鮮血滴答而落,說話漏著風聲,似是連門牙都摔落了兩顆。

曹迪無暇關注手下傷情,急急喝問:“可曾確認?”

“白皙,方面,長六尺三寸,容貌俊俏,體態端正,必是此人無疑!”

“他是何穿著!”

“深衣!素白深衣,髻系絲絛,腰佩短劍玉佩!”

“速速上馬!”曹迪深吸一口氣,抬鞭直指東方,“追!”

……

李恪瘋了一樣地跑!

搶來的深衣碎成布條,拖沓在身上迎風而飄,不時露出他白皙的光腿,早已佈滿交錯的劃痕。

這都是他強行翻過灌木時落下的痕跡。

被人撞破行藏,李恪發足疾奔,才堪堪躲過對方視線,便毫不猶豫地鑽進灌木,接連兩次,朝著更深的林地跑去。

身後的追擊如跗骨之蛆,到處都是奔馬的迴響,隨處可聞追兵的高喝。

“可有發現?”

“並無發現!”

“他無車無馬,行必不速,灑開馬隊,再向深處探查!”

“嗨!”

李恪終於聽到了最不願聽到的一句話。

話音才落,他的耳畔便聽見嘈雜,似是利劍斷枝的聲音。他在奔跑中回身張望,果然有騎士將灌木叢砍至半人,猛提馬韁一躍而起。

雙方的距離只有三步,熾烈的眼神在空中交錯,內裡都是無盡的殺意!

“上……”

李恪頓步回身,抬臂擊發一氣呵成。

弩矢飆射而出,騎士來不及發出完整的音節便已然受了重創,整個人倒飛出去,鮮血噴灑,生息全無!

無主的奔馬停下來,邁著碎步,在李恪面前低首臣服。

可他卻扭頭就跑!

李恪在心中恨極了自己,來大秦都快一年了,為什麼從來就沒生出過學騎馬的念頭!

又不是家裡沒錢!

追兵的聲音再此臨近,一人之死,一聲驚呼,已經足夠把李恪的位置暴露殆盡。

他早沒了折轉的深度。

再往外就是廣袤原野,沒了橫生的枝椏來減緩馬速,不消片刻,他就會被人追上。

憑著他手上那三條人命,到了那時,他必死無疑!

李恪咬著嘴唇死命發奔,拼盡全力,只往樹邊繞行。

有越來越多的騎士墜上他,隨著他躲避枝椏,好幾人躲避不及,被枝椏打落奔馬,滿嘴怒罵,狼狽不堪。

但是生路還是變得越來越窄。

方才已經有活絡的騎士從側道前超,越過灌木鎖到他的前頭。

李恪毫不猶豫地撞上去,奔跑間抬臂發弩,將那人擊殺當場。

曹迪看得心驚膽戰。

那個奔跑的少年,每次抬臂必有人死,他手上的暗器還能發射幾次?若是自己追得過急,是不是同樣難逃一死?

他偷偷放慢了馬速,嘴上的氣勢卻越發凌厲:“賊子身懷暗器,諸君分散,圍追堵截!”

“嗨!”

這道命令堵塞了李恪最後的生路,三員騎兵驚現前路,另有四人後路堵截。

李恪被迫停下腳步,喘息著,瞄準著,絕望著……

只剩最後一枚弩箭了……

曹迪藏身在獄吏身後勒馬大笑:“小小年紀心狠手辣,留你在世,大秦何來安寧!”

李恪抿著嘴不說話,他高抬著臂,忽而瞄前,忽而顧後,背靠著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片刻也不敢輕離。

可是他們不靠近!

距離他最近的騎士也有十五六步的距離,這個距離,飛蝗沒有任何命中的機會……

汗水順著額頭留下來,穿過眉骨,凝固在睫毛,越聚……越多。

李恪根本就不敢眨眼,只能眼睜睜等著汗珠融進眼睛,帶來火辣辣的疼。

他的視野一下便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雲山霧罩,抬起的手臂不由就瞄在了空處。

曹迪的目光灼灼鎖死在李恪身上,一見機會降臨,毫不猶豫發出了號令:“殺!”

“殺!”

“殺!”

“秦狗受死!”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