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被水打溼, 漂亮的毛髮一縷一縷搭在身上。
瞪著又圓又亮的眼睛，聽到蛇妖一聲吼，猛回神, 渾身炸毛，大聲喊：“啊！好多人啊！”
張會也跟著尖叫：“啊！好大的貓啊！”
人仰貓翻，場面霎時亂成一團。
妖國偏居一隅，被沉水河隔，幾乎不與人間互通往來。
裡面的妖怪，尤其是土生土長的妖怪，生下來在萬妖裡長大, 沒見過多少人。
們對人的認, 是聽話本里仙長斬妖除魔的故事。
主角是除妖的人, 們是被砍的妖。
故事中妖物的下場很是悽慘, 不是被砍了腦袋，是被掉妖丹。
哪一只小妖沒有被父母罵過——
“再吵吵，再吵吵人來挖你的心肝！剝你的皮！”
“不聽話的小妖怪可是會被壞人抓走的哦。”
人類, 真是好可怕好可怕。
貓貓瞪圓眼睛, 拼命想把自己縮回。
蛇妖：“老妹！別走啊，你不是最怕水嗎？”
貓貓的爪啪嗒一聲鑽進水裡, 驚起巨大波瀾, 嚇得“喵嗚”叫，然而不管怎麼退, 身體不由自主慢慢往上浮起來。
一座大山浮出水面，出現在眾人眼前。
江念這發現，貓貓的腳下還有一隻更加巨大的妖怪——一個很大很大的烏龜。
貓妖和蛇妖已經足夠巨大，宛小山，但和烏龜一比, 們小得像一塊石頭。
烏龜沒有完全浮出身體，但已遮天蔽日，上的少年們，仰起脖，能看見深黑龜殼上趴著的驚恐貓貓。
貓貓：“喵喵喵，快回！喵嗚喵嗚，好多人好可怕！”
烏龜聲音蒼老而緩慢，像了0.5倍速：“你——說——什——麼？”
貓貓驚恐尖叫：“他們在看著我們，好可怕啊喵嗚！”
烏龜：“大——聲——點——”
巨蛇乍見到故妖，一時忘記了江念的話，高興上前相認。
“老哥，你也來啦！”
烏龜繼續往上浮，深黑水面露出一個鋥光瓦亮的腦袋。慢慢爬上河岸，邊爬邊和蛇妖打招呼：“小——蛇——中——午——好——啊——”
面不停顫動，烏龜每踩一步，留下一個巨大的腳印，河水倒流，形成水窪。
少年們紛紛往後退，頭一次見到這樣龐碩的巨物。
“這都修煉多少年了啊。”張會蒼白著臉，說道。
江念雙手抱臂，“這品，活得總是久了點，不是有句話，千年王八萬年龜。”
烏龜完全爬上岸時，河岸已經被的身體擠得滿滿。伏在上，像座綿延大山。
江念微微眯眼，妖國居然有這樣的大妖怪，倒出乎她的意料。這只烏龜至少是階，有元嬰後期修士的修為，結果混得這麼慘，不僅沒有上妖王，還被逼得出走妖國。
妖國裡像這樣的大妖怪到底還有多少，妖王又有多深的修為？
她心中盤算這三只大妖聯手，自己還能不能打過。
但很快，她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三隻大妖怪變成人形，跪在他們身前，跪得整整齊齊。
蛇妖：“別殺我，我可以給你們抓老鼠的！”
貓妖：“別殺我，我也可以給你們抓老鼠的！”
烏龜顫巍巍跟著跪下，繼續用0.5倍速說：“別——殺——我——”
不等烏龜說完，江念伸手把扶起，眼前老頭白鬍白頭發，老得不能再老，彷彿隨時一口氣吸不上嗝屁了。
她的目光掠過瑟瑟發抖的妖怪。
蛇妖黑衣銀鎧，面容英挺，臉上幾道鮮紅傷痕，貓妖眼睛圓圓，身材火爆，是個漂亮御姐。
看起來都挺有大妖的模樣，然而蛇妖正在努把自己高大魁偉的身體縮成球，而貓妖完全躲在他身後，只露出一個鬼鬼祟祟貓貓頭。
江念：……這是大妖？
張會見們的模樣，心中恐懼稍退，問蛇妖：“你剛不還是追著我們跑嗎？”
蛇妖默默垂淚，而貓妖一爪抓得他後背皮肉綻，顫聲道：“你怎麼敢啊！”
這可是可怕的人類啊！
蛇妖悲傷想，哪裡敢啊！
人類真是太可怕了。
江念本來盤算，既然魔修死了，讓蛇妖來追趕他們，再製造一個妖國的藉口。等到岸邊，她假裝搏鬥之中，與洛瑤南掉入水中，再拉著蛇妖一齊入水，踩著的腦袋妖國。
結果現在，三隻妖跪得整整齊齊。
她還沒出手，們倒下了？
江念扶額：這可不興碰瓷啊。
看看這三個，哪有一點大妖的氣場？說出簡直給妖界丟人。
聽幾隻妖說完妖國形勢後，江念心中松一口氣——在妖國，這幾個也算是頂級大妖怪了。然而實與膽成反比，他們膽太小，尤其恐人，一聽妖國要徵兵來攻打人間，嚇得馬不停蹄溜了，寧願橫渡沉水河，也不敢和人打架。
江念想起自己裡作威作福的四隻二哈，再看看眼前慫噠噠的大妖，恨鐵不成鋼，揉了揉眉心。
貓妖委委屈屈：“嗚哇，和人打架，他們怎麼敢吶？”
蛇妖附和：“對啊，怎麼敢吶！”
貓妖又道：“他們一定會被滅了的，群可怕的修士，會剝了我們的皮，吃我們的肉，拿我們的內丹修煉。妖國要亡了！我們跑出來了！”
蛇妖跟著喊：“妖國要完！”
張會：“藥丸？什麼藥丸？”
江念看們三的慫樣，心想，果妖國都是這樣的妖怪，打起來肯定要完。不過，要都是這樣的妖怪，也不會弄出什麼謀朝篡位、試圖渡河和人間戰的破事了。
貓妖吸吸鼻，爪爪擦臉，兩個毛茸茸的耳朵貼著腦袋，嚇成飛機耳。
她抬起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眼面前的一溜人，毛髮炸起，又縮到蛇妖烏梢身後，爪扒拉他的背。
蛇妖：“你別扒拉我！”
張會嘗試安撫兩隻受到驚嚇的妖怪，蹲在上陪他們說話。妖族起名字的簡單粗暴，蛇妖本體是條烏梢蛇，貓妖是只三花，於是一個叫烏梢，一個叫三花。
妖國有很多烏梢蛇和三花貓，不過眼前這兩隻不一樣，們一個是先鋒大元帥，一個是先鋒小元帥。
江念挑眉，“是不是還有先鋒中元帥？”
三花眼睛瞪得圓溜溜，驚恐看著她，“你怎麼道？！”小聲對烏梢說：“書上都說人很聰明狡詐，果然是這樣！”
烏梢含淚點頭。
妖國和平安寧，話本全國暢銷。
妖王最大的愛好，是給手底下的妖怪們封封號。不僅弄出了先鋒大、中、小元帥，還有先鋒大大大元帥，先鋒大大元帥，先鋒小小小元帥，先鋒小小元帥。
官銜可謂千奇百怪，讓人歎服。
而這次作亂的幾隻妖，是妖大王看了某本東北靈異話本封的號，分別是狐仙、黃仙、白仙、灰仙。
江念：“還有一個柳仙呢？”
烏梢指著自己，“還有我呢，我祖籍旮旯的！”
除烏梢，其他四個大仙都修為高深，性格暴戾，並非易與之輩。們趁著妖王受傷，綁架老妖王，在妖國為非作歹，分裂疆土，自稱為大王，又集結軍隊，準備攻打人間。
江念一挑眉，“竟有這樣的事？”
張會與其他少年們有茫然無措。
妖國實強大，算眼前這幾隻慫噠噠的妖怪，放在人間也能掀起血雨腥風，何況，在蛇妖口中，妖國還準備集結一支軍隊，有組織有目的重臨人間。
妖怪不可怕，怕妖怪有文化。
們有主謀、有軍隊、有領導，還有強大的實，這誰遭得住。
少年們稍稍一想，明白事態的嚴峻之處，也只有蛇妖貓妖這三個傻白甜，會覺得人類好可怕根本打不過。
“老大，”張會難得變得正經一點，“我們要怎麼辦？”
江念：“你們回九華山，把這個訊息告訴長老。”
張會表情擔憂：“老大，你呢？”
江念笑了笑，指著昏迷的洛瑤南，“我和你洛師兄打進妖國內部，粉碎們的陰謀。”
張會感動得兩眼淚花花，抹著淚，說：“老大！不愧是我的老大，你真的太偉大了！”他看著江念，陽光灑在少女身上，她的形象頓時變得光芒萬丈，閃耀金光，無比偉大。
為了仙，肯隻身入虎穴，這是一什麼樣捨生忘死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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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會揩了把通紅的眼睛，“老大，要不你也和我們一起回告訴長老吧，妖國太危險了，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你是剛入，是個新弟，為什麼要這樣呢？”
江念望向覆滿黑霧的河流，正色道：“張會，有事，是不必問為什麼的。”
張會再次感動到熱淚盈眶，顫聲道：“老大！”
江念突然戲精上身，凝視沉水河，低聲說：“若我一不返……”
話未說完，她感到自己指腹一陣柔軟，低眸看了眼，小肥啾擠到她的手上，努蹭她的指腹。江念莞爾，握住摸了把，安撫道：“我是必不可能一不返的。”
張會：“嚯，好霸氣！不愧是我的老大！”
不愧是叫鳳霸的女人。
江念轉身，又來到三隻瑟瑟發抖的大妖面前。
她微微一笑，溫柔問：“游過來辛苦了。”
三隻大妖連忙搖頭：“不辛苦不辛苦。”
江念：“既然不辛苦，再游回吧。”
大妖：？？？
三花立馬喵嗚一聲哭起來，癱在上不肯幹了，“我好累，嗚嗚，不要回了，我恐水！”
江念摸摸她的腦袋，“傻姑娘，你要克服恐懼，微笑面對恐懼，戰勝自己，能戰勝一切。”
然而貓貓不喝心靈雞湯，哭著在上打滾，悲痛欲絕痛哭，每一根毛都寫著拒絕。
妖氣漸濃，她的雙手化作利爪，漂亮的臉蛋逐漸長出絨毛，妖化成貓的模樣，似是想鼓起勇氣反抗人類暴、政。她呲牙咧嘴，朝江念不停哈氣。
江念微微笑著，給張會他們一個眼神，讓他們離遠一點。
她默不作聲瞥了眼旁邊另外兩隻妖，烏梢臉頰冒出黑色鱗片，而烏龜老爺爺坐在一旁，眯著眼睛，不動山。
看來這幾隻妖怪也不是全然慫，還想著要反抗一把。
她摸了摸鬢邊的簪，手指拂過翠色流蘇，低頭笑了下，正要拔出髮簪之際，小肥啾振了振翅膀，柔軟的羽毛擦過她的臉頰，軟嫩的絨毛激起陣陣癢意，讓劍拔弩張的氣勢蕩然一空。
江念動作一頓，面無表情把影響自己發揮的小肥啾從肩膀拿下，塞進袖裡。
等她再次抬頭時，一隻三花貓躺在上，給她翻了個肚皮。
看來，妖國的妖怪一個個都識時務得很。
她不道的是，在小鳥振翅的瞬間，幾個大妖都敏銳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極清極淡，極冷極冽，霜似雪，一輪萬古明月。
們聽到蒼穹之上，響起一聲清越的鳳鳴。
這是遺留在上古的天神之音，幾個大妖好不容易燃起的戰意被徹底澆熄，徹底臣服在江念腳下。
三花甚至變成原型，露出自己毛茸茸的肚皮。
抬起貓眼，驚魂未定瞥向少女袖中的小鳥，心想，傳說中的鳳凰也不長這樣啊，難道是……把自己吃成了一個球？
江念俯身，抹了把貓貓腦殼，指腹揉過兩個立起的貓耳中間，很快把三花rua得眼睛眯起，發出幸福的咕嚕咕嚕的叫聲。
三花感受到柔軟的指腹從自己頭頂一路摸到尾巴根，一股電流從脊柱躥起，舒服得爪爪張，攤成一灘貓餅，喵嗚喵嗚直叫。
江念依靠這段時間自己積攢的rua鳥經驗，把三花馴得服服帖帖。
很快，三花徹底屈服，追著江念求rua，完全忘記自己是誰要幹什麼剛還想幹架，只想再被摸摸腦殼，揉揉爪爪。
現在的，變成毫無感情的求rua機器人。
張會目瞪口呆，“老大，你好厲害啊！”
江念松手，拒絕三花的賣萌，站起來，對少年們說：“還不快回給九華山報信，你看這可怕的大妖怪，馬上要打上來了，你不怕嗎？”
張會看著江念腳邊不停喵喵叫的三花貓，很難說出害怕這個詞。但他彎腰想學著摸摸貓時，貓貓立馬變兇，朝他兇狠哈氣。
張會訕訕收回手，又道：“老大，我和你們一起吧！”
江念：“你？你道妖國有多兇險嗎？”
張會一點頭，“我道，但是我不害怕，老大你說的，我們要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懼，微笑面對恐懼，戰勝自己，能戰勝一切！”
江念：……
是說給妖聽的。
她按住張會的肩膀，“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留在九華山。”她頓了頓，“不許有異議。”
張會突然不敢再說什麼，吸吸鼻，“老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念點頭，“嗯。”
張會又說：“老大為了仙孤身涉險，嗚嗚，九華山幸甚有你！”
一個少年插嘴道：“張哥，不是還有洛師兄嗎？洛師兄還昏迷著，也要妖國嗎？萬一他不願意怎麼辦？”
張會義正言辭斥責他：“洛師兄怎麼會不願意！像洛師兄這等高潔之人，果他還醒著，肯定自己一個人光著膀遊過沉水河，把群犯上作亂的妖怪都給滅了！”
他指點少年，“幸好洛師兄沒有醒，要是他聽到你這樣懷疑他的人品，一定會生氣提劍教訓你。”
說話的少年慶幸鬆口氣，拍拍胸口，“張哥，你可千萬別把這事告訴洛師兄。”
張會拍拍他的後背，“沒事沒事，你跟在我身邊混，覺悟很快能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