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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謫仙居

俗話說,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如今白露節氣雖早已過去,而秋日卻正是九華山最斑斕的季節。

或許是九華山得天獨厚的自然造化,使得這片終年雲霧繚繞的神秘山林,從來沒有那麼炙熱亦未曾寒冷,而秋色更是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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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霧澹,天高氣爽,闇然飄渺,如夢如幻,滿是自然,似仙人遺世獨立般寵辱不驚,去留無意,故而自千年前的漢朝起,向來便是高人雅士理想的隱居之地。

九華山下,這家名叫“謫仙居”的酒肆是方圓二十裡內唯一一家酒肆,亦是青陽最豪華的一家,名氣也很響亮。因為張文表與魏岑在縣衙匯合之後,魏岑毫不猶豫且十分熟稔地帶領眾人來到了這裡,能被當朝樞密副使惦記的地方,足見其名氣不小。

何以如此,除了在此能遙望山林美景的緣故,自然有山中隱居的那一位巨擘的分量。

謫仙居作為九華山下寥寥無幾的建築,這座三層樓高的酒肆在黃昏朦朧的山色襯托之下顯得鶴立雞群。但單論外表,其實並不怎麼樣。

紅漆廊柱雖然粗大氣派,但顯得惡俗而無趣。高大門樓上的匾額雖然金光閃閃,但上面的字卻呆板而木然,看著毫無美感。

一排巨大的紅燈籠掛在門前,喜慶有餘而品味不足,與身後清秀的山林美景相襯托著實有些突兀,足見這家名氣響亮的酒樓其實還是脫離不了世俗的模樣,連秦淮河畔那些小樓坊的意境都比不上。

金陵城的景象看慣了,到了這山野看著這華而不實的俗氣酒肆,比之最不繁華的金陵西城中的酒肆還差了老大一截,對於京城而來的富貴官宦而言,自然心中都有些落差。這酒肆連張文表此類武人都覺得俗氣,又何況是樞密副使魏岑?

按照魏岑這等身份來說,旁人估計也料想不到,堂堂樞密副使會在這種地方用飯。且不說環境如何,光想山野的飯食肯定也不怎麼樣,不過魏岑和張文表到此又不是只為了吃飯的,而是另有要緊事務,又怎會計較那麼多?

“自是造化一尤物,焉能籍甚乎人間。”

魏岑張文表一行剛策馬到此,張文表便凝視著謫仙居大門兩側的絕句,似是出了神。恍忽過後,兩人便一同闊步邁入謫仙居大廳中,只覺眼前熱浪撲來,看似恬澹寂寥的掩門之後,竟有如此多的食客正在大廳中用餐,夥計們吆喝穿梭來往送茶送水,一副忙碌的景象。

能吸引這麼多食客前來,旁人定然會以為是飯菜的味道定是絕妙,但實際上這些遠離繁華街巷,而選擇到此僻遠山野用食之人,並不只是為了一口飯食,而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目的。

這些食客之中,大多都是非富即貴之人,不過亦有小部分久不得志的籍籍無名之輩,五湖四海雲集在此,皆是為了同一個目的,或者是等候一個與山中那位高人見面的機遇,一個足以改變自身命運的機遇。

此時一名乾乾淨淨的夥計迎上前來,看著魏岑與張文表二人身上的打扮,一人錦繡華服,一人素淨絹袍,身後又有數名虎背熊腰的甲士護衛,憑藉多年迎客的經驗,瞟一眼便知不是普通人,即刻殷勤招呼道:“兩位貴客,用飯是麼?”

魏岑似乎對謫仙居極為熟悉,自顧一邊走著,一邊點頭道:“可有安靜的所在?”

“有,二樓三樓都有包廂,只是價格不同。”

魏岑面無表情地應道:“錢不是問題,何處清淨雅緻便去何處。”

“好嘞!兩位貴客隨我上樓。”夥計搖頭晃腦一聲吆喝,連忙前頭帶路。

魏岑和張文表一同跟著夥計登上大廳上首的樓梯,沿著木質的樓梯上了樓,只到二樓之上,立刻便清靜了許多。一道花鳥屏風擋住樓梯的入口,既阻擋了聲浪,又保護了食客的隱秘。

但這位夥計的腳步沒有停留,而是徑直往三樓行去,三樓之上,更是安靜無聲,上面的擺設裝飾更是顛覆了之前所有對這座酒樓的印象。花鳥蟲魚仕女圖的屏風隔起來幾座包廂,周遭更可見牆上掛著有不少名人字畫,題有不少詩文。一個檀香鳥嘴的銅爐擺在角落裡,鳥嘴中噴出澹澹的香菸,聞之讓人心中安寧。

“兩位貴客,三樓暫時沒有客人,兩位隨便選擇一座包廂入座便是,小人去端些茶水過來。”夥計賠笑道。

忽而魏岑身後的親衛頭子魏三竄出身來,拉過夥計澹聲道:“煮茶莫要時長太久,莫要放太多左料,我家貴人口味清澹。”

夥計愣了愣,笑道:“小人遵命。”說罷轉身匆匆下樓。

張文表看著魏岑一笑道:“魏使相倒是講究人。”

魏岑自顧澹澹一笑道:“無他,簡單便好。反正也坐不了多久。”

張文表點頭一笑,問道:“坐在哪裡?南邊有個窗戶,坐在靠窗的地方可好?”

魏岑搖頭道:“山下唯有此處高樓,臨窗而坐會被有心人看得一清二楚。到了這裡,還是謹慎些的好。”

張文表沒有作聲,心中卻暗道魏岑是老江湖,這位使相估計擔心有人在暗中盯梢,到底一路上遭遇了尾隨追殺仍是塊心病。

兩人選了中間的一座包廂,張文表無意間看到牆上的題詩的落款竟然有魏岑的名字在內,且鐫刻的位置十分顯眼,正好在最高處那幾首之中。張文表心中很是驚訝,顯然魏岑必定來過此處,而這裡的夥計卻似乎無一人認識,到底有些古怪......

於是張文表起身沿著牆壁接著檢視,竟然看到不少當朝重臣的親筆題詩,看來這些人都在這座酒樓吃過飯喝過酒。

不過,牆壁上的一處斑駁之處倒是引起了張文表的興趣,最高處的幾首題詩之間有個空位,顯然是另外一個人的題詩,但好像被人用刀刮了去,顯得甚是礙眼難看。

夥計捧著熱茶壺上來,一邊告罪讓兩位久等,一邊麻利的替兩人斟茶。張文表指著牆壁上的斑駁處問道:“小二,這牆壁是怎麼回事?”

那夥計回頭一看,眼中茫然之色一閃而過,隨後轉身拍著腦門,露出訕笑道:“哎呀,小人倒給忘了這事了,掌櫃的命我拿一幅畫兒擋住,這幾日一直沒有客人來三樓用餐,小人便忘了此事。有礙觀瞻,對不住,對不住,小人這便拿畫兒掛上擋住。”